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不過,即便周義並不在意，林悅悅還是說了自己的理由。

周義聽說她是怕對孩子不好、不夠愛孩子，所以才選擇不要孩子的,周義都忍不住想笑。

“你笑什麼呀？”

周義摸一摸小媳婦的柔嫩的臉蛋,說：“我笑你是白擔心了。有你這樣的擔心,就不會不愛孩子。”

林悅悅想了一下，還真的是這樣。

她是看到小春的父母那樣泯滅良知，所以才不敢要孩子。但被周義這麼一說,她自己也覺得杞人憂天了。

如果她真的有了孩子，一定會好好愛孩子，儘可能地把最好的東西提供給孩子。

而如果可能,林悅悅希望那是個女孩。

第二天，林悅悅帶着小春去了一趟拘留所。

林悅悅心裏卻升不起半點同情：都到這會兒了，這人還想着利用自己的孩子，真是死不悔改。

男人見到小春，眼神閃爍，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小春，以後就你一個人了，你多可憐。如果爸爸能早點出去，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林悅悅明白孩子的擔憂，忙低聲說：“我也跟着你一起過去。”

聽了這話，小春瘦弱的小臉上明顯輕鬆了些。

有周義跟着，林悅悅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在一間狹小的、僅有一張桌子了四把椅子的房間裏，林悅悅和小春再一次見到了那一對男女。

她看向小春。

民警看了看還不到辦公桌高的小春，雖然有點不符合規定，但也點了頭。

是小春主動來的？

女人顯然被這個消息驚到了，她和旁邊的男人對視了一眼，都是一臉迷茫。

小春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林悅悅心疼得不行,直接把還孩子抱在腿上哄着。路過一叢野花,林悅悅指着車窗外讓小春看，小春看了，臉上還是沒有笑模樣。

林悅悅一直握着小春的手，聽到這裏，她的手不由得緊了一下。

林悅悅摟着孩子，實在是忍不了了，對那個女人怒目而視：“你冷靜一點別再嚇唬孩子了行不行？如果不是孩子主動要求，我們是不會來看你們的。你看看你們，怎麼當人父母的！”

可這回有特殊情況。

林悅悅看到，在女人往前撲的那一剎那，小春整個人往後縮。

林悅悅點點頭答應了。心裏卻知道,這個任務自己可能是完不成的。

只是，這可能是小春成年以前和父母的最後一面了，林悅悅不想插嘴說什麼。

秋天來了，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才算把剛才心裏的氣悶驅散了一些。

小春嚇壞了似的，看都不敢看她。

相比較男人，女人的表現更加誇張。

林悅悅深吸一口氣，問小春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小春搖頭，她就抱着小春往外走。

林悅悅帶着小春上車,發現司機自己認識。

女人被公安按着坐到椅子上，兩隻帶着鐐銬的手還不斷往小春這邊抓。

林悅悅感覺到了，但她沒有阻止。

她連忙抱住小春，緊緊地摟住這孩子，“不怕，不怕，她過不了的。”

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怎麼的，她總覺得男人這是話裏有話。

“請跟我來吧。”

只見小春點點頭，嗯了一聲，就在林悅悅擔心小姑娘會心軟什麼的，就聽小春說：“爸爸你好好努力，爭取好好表現。剛才我問過公安叔叔了，他說如果表現好就可以早出來。”

“小春，你救救我，我是你.媽！”

劉團長怕兩個人勞累,乾脆派了一輛吉普車。理論上來講,駐地的軍屬出去辦事是沒有權利用公車的。

走出拘留所，外面艷陽高照。

今天來，不過是圓孩子一個念想，但看這對男女的德性，也實在沒有必要再留下去了。

民警在前頭帶路，小春不肯走，轉頭看林悅悅，小手一直拉着林悅悅的手。

周義：“對啊，我就是在上班，現在這個就是上班的任務之一。”

就在林悅悅抱着孩子走到門口的時候，小春突然回頭往後看了一眼。

男人聽着，臉上難掩失望，這讓他原本就消瘦的臉上更添了幾分憔悴。

林悅悅心裏嘆了一口氣，也就不再費勁了。

她一點也不想稱他們為小春的父母，因為他們不配，他們配不上這麼好的孩子。

臨走的時候，劉團長特意囑咐林悅悅看着點小春，別讓她太傷心。

她一進來就朝小春身上撲，如果不是被兩個公安拉住，還真的讓她撲過來了。

到了拘留所，林悅悅把來意一說，接待她的民警也算是熟人了。上次林悅悅帶着小寶照片來派出所，接待她的就是這位同志。

周義回過頭來，沖她笑,林悅悅十分驚喜,“你不是在上班嗎？”

“林老師，別生氣。”

小春奶聲奶氣的聲音響在耳邊，林悅悅驚訝地轉頭看去，見小姑娘眼圈紅紅的，剛才肯定是哭過了。

這麼小的孩子，在自己心裏難受的情況下，居然能想到安慰別人。

林悅悅心裏感動，把小春摟得更緊了些。

周義剛才沒有跟着進去，此時見兩個人出來，他從車上下來幾步迎上來，接過小春。

小春沒有反抗，只是在離開林悅悅懷抱的那一刻，她刷地一下回頭看着林悅悅。目光中都是不舍。

林悅悅心裏一軟，說：“還是把小春給我吧，她喜歡讓我抱。”

周義其實有點心疼小媳婦。

林悅悅體質一般，在他看來，小媳婦就是瘦伶伶的一條，哪裏有體力長時間抱着孩子。雖然小春並不重。但到底是沒有一個人走着輕省。

可是聽到小媳婦這麼說，周義也沒有堅持，把小春又交到了林悅悅手裏。

小春淺淺笑了一下。不過，還沒等林悅悅走了兩步，小春就說要下來。

林悅悅沒多想，把孩子放下來。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小春緊緊攥住了，“這樣也可以挨着。”

小孩子小小的聲音，聽得林悅悅心裏軟軟的。

原來小春還是想跟自己挨着，只是怕她累着，所以才主動從她懷裏下來的。

三個人坐在車上，好半天都沒人說話。路過一家副食店，林悅悅下車給買了幾樣吃的。路過工農兵商店，林悅悅又下了車。

這回是帶着小春一起下去的。

小春也很乖，一直什麼都沒問，直到被林悅悅帶着來到櫃枱，問她喜歡哪一個書包的時候，小姑娘大大的眼睛才瞪得溜圓。

“林老師，要，要給我買書包？”

林悅悅點點頭，笑得一臉和煦，“對，你看看喜歡哪一個？”

其實沒啥好挑的，這個年月物資極度不發達，牆上的書包只有三個，其中一個還是深藍色，一看就是給小男孩背的。

剩下的兩個，都是粉色，只是深淺略有不同而已。

小春連連擺手說自己不需要書包，可一雙眼睛到底是被吸引，不住地朝兩個書包瞄。

林悅悅觀察了一會兒，直接讓售貨員拿了那個小春視線停留更長一些的書包。果然書包拿下來的那一秒，小春的眼神亮了。

可她還是在拒絕。

林悅悅有些心疼。

四歲，別家的孩子還在撒嬌呢，小春卻已經懂得這麼多了。

她蹲下去，讓自己的視線和小春平齊，說道：“好孩子，我是真心想給你買的，所以你就安心收着，好不好？”

接觸到林悅悅眼睛裏的真誠，小春點了點頭。

售貨員看了這一切，開票的時候就隨意問了一句，“這不是你家孩子呀？”

林悅悅說不是。

小春：“這是我老師，對我很好的。”

原來這樣的。售貨員看着林悅悅的目光中都是尊敬。

一個書包可不便宜，這位年輕的姑娘居然捨得給自己的學生買。

林悅悅笑笑沒說話，又給小春買了文具盒鉛筆六個本子。

這些東西都放在書包里，讓小姑娘自己背着。

離開商店的時候，小姑娘腳步都輕快了。

吉普車回到駐地，還沒停下，坐在後排的林悅悅就看到了一個男人。

男人瘦高個兒，文質彬彬的，看着有點面熟。

林悅悅心頭一跳，看向旁邊的小春。

小春眨眨眼睛，說：“林老師，那是我叔叔。”

她見過叔叔的照片，所以才會一眼就認出來。

林悅悅再一次驚訝於小春的聰明，心裏也泛上傷感。

車停穩以後，那個男人果然過來了，他跟周義握手，跟林悅悅打招呼，看到小春的時候，男人的眼圈紅了。

走過來一把抱住小春，“叔叔來晚了，我們小春受苦了。”

林悅悅一直在旁觀察，覺得男人的表現不像是作偽，到底心裏好受了些。

幾個人相跟着來到劉團長的辦公室，男人得知林悅悅就是救下小春的人，立刻給林悅悅鞠躬，還連着鞠了三個。

“林同志，謝謝你。你放心，以後我一定對小春視如己出。”

林悅悅笑着點點頭，說：“小春的生活費不用擔心，有她爸媽的積蓄，也夠養她到成年了。小春，”

林悅悅轉向小春，目光變得柔和，“好孩子，你如果有什麼問題，有任何困難，就給部隊打電話，找周叔叔和我，或者找任何一位叔叔阿姨都行。我們都會幫助你的。”

這就是在敲打小春的叔叔了。

所幸這個男人看來是個真老實的，聽到這些話，只是笑着，也沒有什麼反應。反而一直看向小春，臉上都是愛憐。

既然人家叔叔都來了，林悅悅和小春的離別就到了眼前。

昨天，林悅悅托一個軍嫂從省城捎來兩身小姑娘穿的衣服，連同今天買的書包文具一起都給小春帶上。

駐地其他的人聽說了，也都自發地送來東西。

有吃的，也有用的，也有穿的。算不上多好，勝在乾淨整潔。

小春的叔叔感動得不行，連連跟大家道謝。

林悅悅最後抱了抱小春，囑咐她記住這裏的電話和地址，聽到小春完整地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她才放心。

“小春，你是個好孩子，在畫畫方面很有天賦，一定要繼續畫下去。老師會給你找下專業的美術老師。”

聽到畫畫，小春的眼睛亮了，“真的嗎？”

林悅悅點點頭，“真的，找到了，我會給你打電話。你一定好好學習。”

小春畫畫絕對是有天賦的，林悅悅這幾天就托周義打聽老師了。但一時半會沒有消息，畢竟又要老師好，又要離小春的老家近，這兩個條件單滿足一個似乎並不難，兩個都滿足就不容易了。

但林悅悅不會放棄的。

囑咐的話說了一籮筐，可林悅悅還是覺得不夠。

直到周義小聲提醒，說小春他們再不走就趕不上火車了，林悅悅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手。

火車站在省城，駐地派車送小春和他叔叔。

吉普車開動起來，小春趴在後窗玻璃上往這邊望，小手不停地揮舞着。

林悅悅看着看着，眼前模糊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