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097】
第九十七章【097】
姜翹一共做了四個香芋毛巾卷,她自己吃了一個,另外三個全都包好了,放到低溫庫房保存。
次日,姜翹將三個毛巾卷分別給東宮學堂的小朋友們、她的朋友們以及尹徴。
尹徴近來政務繁忙,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辦,因此姜翹只託人幫忙跑腿,沒有去找他。
倒是送去東宮那份,她親自走了一趟,順便還在門口看見了各個小朋友家的車夫。
各家車夫問過話之後,紛紛表示主人願意聚在一起,就不單獨見面了。
姜翹如釋重負,然後跟這些人約定在今日下午見面。
她早知道有一家名為“尋芳齋”的酒樓頗有名氣,本來她也要調查市場,因此便做東,選在這兒與這些人相見。
為了方便行動,姜翹做完晌食,哄走孩子們,便早早來到了尋芳齋。
各式花朵簇擁着的牌匾格外好看,寬闊的正門門口還掛着畫,展示着符合時令的菜品。
沒一會兒,方才那店小二又折了回來。
一進門,訓練有素的店小二連忙招呼着客人,嘴皮子極利索,一邊帶着客人落座,一邊就將店裏的招牌念叨了一遍。
這菊花茶幽香繚繞,濃而不澀,回味甘甜,想來食客們等待菜品的時候,能有一口熱茶喝,便沒那麼容易坐到厭煩。
“好嘞!”
“客人先喝口小店免費贈送的熱茶,這茶中添了菊花,不知客人是否忌口?”店小二道。
姜翹笑着說:“沒有忌口,謝謝你。”
就比如她前面這桌的客人,最簡單的快手菜已經快吃完了,但他們點的燒脊骨還沒出菜。
“我先在這兒坐會兒,待會兒我有幾位客人,等他們到來,再招呼你點菜。”姜翹說著,將菜單放下。
丁點兒油膩也沒有,擦得乾乾淨淨,且桌子磨了圓角,更加安全。
看穿着打扮,基本都是家中有點小錢的,不然也消費不起這樣的地方。
“就在這兒坐會兒罷。”
店小二離去,姜翹便打量起了一樓就餐的眾人。
像酒樓的猛火大灶,做燉菜是比小灶快很多的,就算前面排了不少單,也不至於這麼誇張。
免費的茶倒是沒用特別好的茶葉,不過味道還不錯。
桌上菜品色澤與香氣都不賴,尋芳齋的好名聲不是白來的。
姜翹不動聲色,坐在靠窗的雙人小桌旁以後,先摸了摸桌面。
店小二笑呵呵地說:“那客人您是在這兒暫坐還是到樓上包間?”
能夠做到這個水準的酒樓,已經相當不錯了。
不過隨着時間推移,姜翹發現,這家店的出餐速度實在是太慢了。
如果是姜翹自己開店,無論是店員素質還是衛生狀況,亦或者是菜品味道和對顧客的關懷,都應當向這樣的優秀案例學習。
再看桌上的菜單,菜品的名稱和價格都寫得清清楚楚,重辣與某些不那麼容易被接受的食材都有標註,方便客人辨別。
那桌客人都快不耐煩了,燒脊骨終於端了上來,姜翹好奇地攔住送餐的小二,客氣地問道:“我看你家出大菜的速度並不快,請問是否有什麼緣由?”
店小二也不隱瞞,道:“我們老闆講究,水平達不到的庖廚,能做的菜有限,因此有些菜只有幾位庖廚能做,自然要慢上許多。客人您如果着急,可以提前訂席面,我們好早做準備,只收二成定金。”
姜翹正要說話,孫杏疏與趙寧雲便一同來了。
不得不說,言風裳與言風棠的阿娘,是比她們的阿耶更靠譜的,像言叔衡那種腦子好似缺根弦的人,本來根本就沒想到跟姜翹打好關係,全靠孫杏疏提醒。
眼看着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其他幾家的人也陸續到齊。
大多數人家的男主人都在工作,也有像梁勁松他娘一樣也在工作的,就派了其他親人過來,因此在場全都是女郎。
店小二帶她們來到一間大包廂,又給其他娘子介紹了菜品。
姜翹突然暴富,這還是第一次來這兒,於是沒什麼好推薦的,倒是崔雪娥她娘比較熟悉這兒,依照眾人口味,點了十幾樣。
店小二走後,一眾娘子很快就聊起來了。
雖然年齡差異頗大,但都是女人,說起話來不用顧忌太多,沒一會兒就從略顯生疏的“你好你好”變成了“要不怎麼說今兒有緣呢”。
姜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外向,但還是聽得一愣一愣的。
不過從對話中,她也能感覺到,這些人的確不是帶着什麼壞心眼兒來的,充其量就是她有結交價值了才攛了這個局,而不是為了利益她做些什麼。
“別的不講,就說姜娘子能讓我那不爭氣的阿弟老老實實運動,就也是奇事一樁了!”梁憶杉道。
有梁勁松這樣頑皮的小輩,真是全家都跟着操心。
“聽聞姜典食是做了一種名為‘蛋糕’的點心?雪娥同我講過,只是未曾見過。”崔雪娥的阿娘說道。
姜翹咽下嘴裏這口羊肉羹,道:“蛋糕不易保存,因此還沒有讓諸位小娘子小郎君帶回家過,若是冬日最寒時可以攜帶,那到時候再試試。”
吳凝雙胃口不大,提着筷子卻不再吃,她莞爾道:“這些都是其次,自打我家仔仔認識了姜娘子,總覺得他懂事了許多,才最讓人感激。”
梁憶杉附和:“是啊!我阿弟不但吃得好,人也更老實了。”
姜翹腹誹:你那是不知道梁勁松都幹了什麼!他之前想把她僱到梁宅的事兒,他應當不會跟家裏人說罷!
想是這麼想,但姜翹也覺得,小朋友們的確有在變乖。
有近期一系列事情的推動,但更多的是因為有謝靈譽以及其他助教的教導。
小孩子嘛,正確教育下,一般都是隨着漸漸長大而變得懂事的。
吃得差不多了,梁憶杉想要溜出去買單,作為東北人的姜翹十分熟悉這個套路,直接跟了上去,熟練地將人攔住,然後一把將自己的錢袋扔到櫃枱上。
“姜娘子這是做什麼?本就該是我們請你的。”梁憶杉道。
姜翹笑道:“若是這麼說,本來你只要與我相見,最後卻變成一群人聚會,哪裏能讓你出這個錢?左不過是幾貫錢,於我而言算不得多,我們相爭,其他人怎麼想?爭來爭去,只怕傷了體面。”
梁憶杉在生意場上,從來沒在嘴上輸過架勢,但姜翹都這麼說了,她也確實沒法兒反駁。
局散后,這一大群人相談甚歡,還說著田假期間要一同出去遊玩呢,姜翹怕自己到時候忙碌,就沒把話說死了。
黃昏,姜翹返回皇城,卻在朱雀門瞧見了尹徴。
“下值了?”她腳步輕快地跑過去。
尹徴近日在配合大理寺整理卷宗,一道道繁瑣的流程搞得他頭昏腦漲,現在一看見姜翹,立刻就精神了。
“嗯!我等你回來呢!”尹徴笑着說。
“怎麼樣?今天順利嗎?”姜翹自然而然地與他並肩,沿着朱雀大街漫無目的地走。
尹徴一霎時想到一重重需要蓋章審核的卷宗,形式主義過於惱人,但他又不想給姜翹帶來煩惱,於是道:“還好,流程上麻煩點,但就那些內容,按部就班地做就好。”
姜翹不懂這些,便沒有起疑。
“我才與東宮學堂那群孩子的家人見過,去了尋芳齋。我那宅子的地段不比尋芳齋差,以後興許要與尋芳齋走一樣的路線,”她緩緩道,“只是這樣的店,對庖廚的要求很高,有時候會供不應求。”
尹徴思索一番,道:“京中達官顯貴不缺錢,如果人手不足,也可以提高菜肴的價格,總不會少你賺的。”
“是這個理兒,但我總想着,如果手藝稍微差一點的庖廚就沒有工作,那他們要如何成為好的庖廚呢?只要不是天賦太差,手藝是可以練出來的,只是有些庖廚並沒有練習的機會。”
“就看你怎麼辦了,若是只想賺有錢人的錢,就必不可能什麼庖廚都招,若是還想開一些低價小店,那倒是可以。”
姜翹想了想,突然道:“如果我自己培養庖廚呢?”
“親自培養庖廚的成本,你未必能承擔。要花的錢,還有時間和精力,都不在少數。”尹徴道。
姜翹聳了聳肩:“那隻能再看了。”
不知不覺,二人已經走出很遠。
就這樣挽着手,姜翹走在尹徴的左邊,踩着他被夕陽拉長的影子,閑適又美好。
臨近禮賢王府的外門,忽而有一個小姑娘橫衝直撞地從二人身旁跑過。
小姑娘很快就被一個拿着棍子的中年男人追上,男人劈頭蓋臉就往她身上打:“反了你了!不過是吃點苦,你就敢私逃!”
“求求了!放過我吧!我真的練不好,讓我家去罷!”小姑娘淚如雨下,一邊撲棱着,想要躲開男人的棍子,一邊哭喊道。
“家去?你倒是讓你耶娘把收的銅板還給我啊!”男人說著,手上動作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姜翹認出她是當初西市表演的那個雜耍班子裏的人,心疼得夠嗆,與尹徴一起三步並作兩步上前阻攔。
尹徴單手抓住那中年男人的胳膊,道:“你怎可當街打人?”
男人掙扎了一下,沒能掙脫,於是冷着臉道:“莫要多管閑事!她是我們雜耍班子的人,明明她家人都收了我們的錢了,以後她就得跟着我們學本事,現在她要逃,那我們雜耍班子怎麼辦?”
姜翹扶起小姑娘,蹲了下來,溫聲問道:“你說你練不好,那他們要你練什麼?”
小姑娘哽咽道:“師父讓我倒立,用腳撐着人,在我腳上表演。我真的撐不住,太重太重了,我的胳膊會斷掉的……”
姜翹沉默了。
未曾想,當初她疑惑沒能學成的雜耍藝人哪兒去了,又擔心那些人沒有辦法維持生計,真不是白擔心,現成的例子就在眼前。
有個傍身的技藝太難了,無論是台下十年功的雜耍,還是拜師卻未必能學藝的底層庖廚,才是掙扎求生的普通人的真實寫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