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第二章 2

第二章2

如果對視是人類不帶情緒的精神接吻。

那陸詩邈的這個吻…..絕對是滿口含了大蒜的那種。

四年刻意營造快樂的每一天,在見到前任時瞬間可悲又可笑,陸警官只覺得自己那落滿烏鴉的記憶,被人用鏟子狠狠地掘了墳頭。

心口好痛。

剛剛的那句英文辱罵太過低級,她又暗自在心底補了句國罵——他媽的。

薛桐步子走的飛快,身後的警司也緊跟其後。

等到她落定在局長面前後便伸出了手,一嘴標準普通話落地。

“陳局你好,我是薛桐,香港刑事部鑒證科。”

白色的證件盪在黑色抹胸`前面,薛桐身上熟悉的香水迅速向周遭靠攏,像她本人帶着侵略性。

那味道像是嬌艷玫瑰被夜雨打散,殘留的余香滲進苔蘚里又被日晒蒸發,熏得陸詩邈頭很痛。

她不懂為什麼薛桐的手為何捏的她這麼緊。

陸詩邈皺眉點頭,“嗯,雖然前半部分有些牽強,但後半部分總結很好。”

局裏公車早已經在做好了準備,局長開口,“咱們先回局裏,中午正好一起吃個飯。”

聽見局長爽快放人,陸詩邈頭都不回,拔腿就要走。

陸詩邈擠出一絲笑容,暗聲回道:“你眼瞎了?她長得多像個狐狸!”

相握一瞬,柔軟的觸感彷彿伸出一根青絲,沿着陸詩邈的脖子纏住她的思緒。

陸詩邈無心去聽領導和領導之間的客套攀談,她一直低着頭玩弄手裏的燈牌,想着接機后她要如何快速閃人。

——感覺剛剛他媽的有點說早了。

陸詩邈擠出勉強笑容,隨後抽回了手,她轉身走回局長身邊,小聲開口:“局長我下午還要去趟檢察院就不回局裏了,等晚上我再和麗麗對接一下工作。”

陸警官,“局長答應了?”

她也不懂為什麼自己在薛桐面前永遠像個逃犯。

這種羨慕給你,你要不….

“什麼?”陸詩邈突然回神,沒憋住音調喊出了聲,“什麼對接?”

陸詩邈不好意思地朝人群頷首致歉,隨後將頭撇回麗麗耳旁,她低聲問道:“你剛剛說什麼工作對接?”

陸詩邈暗淡着神情,挺身打了個執勤禮,“陸詩邈,刑技科警員。”

說話之間,薛桐朝鬼鬼祟祟的兩人遞去一個眼神。

連薛桐都遞來一雙冷眸,將人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這警司來上海之前點名要你來對接。”麗麗交頭接耳道。

白切黑,非薛桐莫屬。

“給各位警司介紹一下,陸詩邈,我們市局刑技科優秀警員。“

說完他還對陸詩邈招招手,“小陸來。”

聲音冷淡,像是一杯沒味道的水。

麗麗被嚇得打了個激靈。

陸詩邈整個人被黑雲籠蓋,聽見領導叫她名字,心裏像被大水淹過,蔫了顆腦袋走過去。

很好,現在不想說也得說了。

陸詩邈被局長推着往前撲騰好幾下,面如死灰地在薛桐面前剎車。

麗麗瞧人像個悶葫蘆,撞了下陸詩邈的肩在耳旁輕聲八卦,“這女警司也太好看了,像是從tvb電視劇里走出來的。”

呵…

局長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

“歡迎歡迎。”局長知道薛桐是是警界有名的鑒證專家,很是客氣,“歡迎薛警司。”

局長一臉驕傲,伸手拍在陸詩邈的背上將人推了出去,“之前也在香港警校交換過,以後工作上的對接就交給她了。”

薛桐沒穿警服不便回敬禮,只是冷淡地伸出一隻手,晃到陸警官的面前,“你好,薛桐。”

一套客氣說辭講完,局長帶頭引路將四位香港警司帶進了機場地庫。

麗麗點頭,“對啊,不然今天讓你來幹嗎?”

“她看過來了!”麗麗緊緊捏着陸警官的胳膊,一臉星星眼,“局長貌似要把對接的工作交給你,好羨慕你可以天天看到美女警司。”

陸詩邈很不情願地伸出手去回握。

陸詩邈咬着嘴唇,想想手頭要鑒定案子、沒寫完的勘驗報告、學習聽課筆記…..如果領導再安排一個對接工作給她,天天和薛桐你來我往。

陸詩邈:“….”

“好。”

還是陰險狡詐的那種!

“哪有!她又冷艷、又禁慾、成熟的白切黑大佬照進現實!”麗麗被薛桐迷的失去理智,嘰嘰喳喳像個鸚鵡。

“你好長官,安霖,任職刑事部軍械法證科。”安霖也伸手客套。

香港警司見人要走,又是一陣冷霜開口:“等等。”。

….

陸詩邈原本沒想停腳的。

可誰曾想身體太過誠實下意識就站住了。

“陳局長,我能和陸警官交換一下聯繫方式嗎?”薛桐一邊說,一邊掏出了手機,“這樣工作起來比較方便。”

“當然沒問題。”局長直接應下了。

陸詩邈咬緊后槽牙,真的栓Q親愛的局長大人了,聯繫工作不能打辦公室電話的?

薛桐這個老狐狸,可真是一句話,悄悄堵死所有路。

“陸警官,這是我微信的二維碼。”薛桐走到人背後,主動將手機遞了過去。

“好的。”陸詩邈只能禮貌地掏出手機,點開微信對準二維碼。

滴——

名片出來了,下方緊跟着一個紅色感嘆號。

「已添加至黑名單,你將不再收到對方的消息。」

卧槽…….

她都忘記四年前曾把薛桐拉黑了的事了。

“好了嗎?”局長在旁邊催促。

“好了,好了。”陸詩邈怎麼敢讓領導知道隱情,嘴上敷衍,手指慌張在設置里一頓操作,這才把薛桐從黑名單里放出來。

薛桐捏着手機,點進自己微信的置頂對話。

曾經被拒收的消息后帶着紅色感嘆號,鋪滿了整個屏幕。

她面無表情地伸手在下方打了一行字,發送出去:【謝謝陸警官。】

“那我走了?”完成任務的陸詩邈對局長指了指自己的車,想馬上開溜。

誰知剛說完,手機便一震,她低頭看了眼屏幕,是旁邊薛桐發來的。

搞什麼?

當著局長的面給她搞地下情是吧。

“快點回去洗個澡,也不知道你一身血怎麼搞的。”局長看着灰頭土臉小陸,臉色有些心疼。

陸詩邈沒給薛桐打招呼,背着人飛快離去。

直到她轉頭再看不到薛桐,那顆猛烈跳了快半小時的心才逐漸平緩。

陸詩邈用手撐在車窗上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對話框。

呵。

拉黑真是社交軟件里最大敗筆!!!

聊天記錄隨着對方刑滿釋放,竟都自動恢復了。

「謝謝陸警官」的上一條,赫然躺着陸詩邈多年前發給薛桐的消息。

「我馬上要起飛了」

再往上翻一條:「薛桐,我等了你一夜」

….

陸詩邈一下被文字雷擊,驀地把手機扔出好遠,落在車前蓋上。

羞恥!

疼痛文字在今天看起來竟如此羞恥!

被羞憤惹惱的陸詩邈心疼地撿起手機,退出了對話框找到薛桐的頭像,指尖左滑刪除該聊天記錄。

眼不見為凈!

陸詩邈氣急敗壞地發動車子,一路飆奔出機場。

身上腥臭還沒散掉,作訓服硬邦邦貼在皮膚上,想起前任一走神還被人了加塞,堵紅燈的時候偏巧有人來了電話。

陸詩邈兩手抓着方向盤,反光鏡里是一張拉了很長的臉。

“小陸,我這有個捅人案子,檢察退回來要補偵…..”同事在揚聲器里亂糟糟的,說了一半沒了聲音。

陸詩邈心煩:“然後呢?”

“就是咱們上次那個卷宗里的簽字,傷情鑒定的是你簽的,還是….”說著電話那頭沒聲了。

一句話說了半天,愣是沒聽出對方意思,

陸詩邈皺緊眉頭,手捏緊方向盤,“卷號多少?”

過了十秒鐘,電話那頭繼續道:“對了,小陸就是咱們那個卷宗簽字,是第一次補偵還是第二次?”

聽着同事的廢話文學,陸詩邈徹底垮起批臉。

她真是想不明白,這些中年同事為什麼打起電話能和她爸一摸一樣,不說個十分鐘根本進入不了正題!

壓着怒意,陸警官沉聲又道;“什麼簽字?捅人?陳哥,你說字我都認得,就是連起來沒聽懂。”

對方聽出了陸警官的惱意,悻悻開口:“你什麼時候回局裏?”

“下午。”陸詩邈一個走神,差點闖紅燈,一腳油門踩下去晃得中控台上抽紙,飛甩進副駕駛。

“那下午再說。”對方電話撂了。

所以同事這通電話,只是為了給她心情雪上加霜的嗎?

陸詩邈不知為何腦子裏又浮現出,薛桐在機場對自己冷眼相待的表情。

所以沒有她,香港警隊就不用來滬交流了是嗎?

離了她,市局刑警大隊老爺們都活不下去了是嗎?

她要辭職,就在今晚!!!

轉個路口,陸詩邈冷臉把車開進上海市中心的老舊獨棟別墅區。

雖然這地段足夠黃金,價值16w一平,但依然找不到停車位,物業亂的一塌糊塗。陸詩邈在小區里繞了幾圈,耗時三十分鐘,終於將車子折騰進路邊。

陸詩邈馱着疲憊的身子走到家門口,按下密碼。推開門家裏又是一個人都沒有,陸警官習慣了。

她在客廳脫下作訓服,將臟衣服扔進盆子裏。她媽說過,自己的衣服太臟太臭,不配使用洗衣機。

打開空調迅速洗了個澡,出來也不想爬樓回卧室,陸詩邈穿着大背心乾脆躺在沙發上。

身子剛陷入沙發里,眼睛立刻睜不動,儘管她閉眼之前滿腦子裏都是薛桐看她的眼神.

睡夢中的陸詩邈皺着眉頭,那些灰濛濛的記憶又在夢裏重蹈覆轍。

作為公安大學刑偵專業第一的學霸,陸詩邈拿到公派交換名單的時候,內心並沒有多大的波瀾。

甚至那份長滿灰塵的申請書,是在暑假結束時,她媽翻行李箱時才被陸詩邈想起。

“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參加?”邱雯在家念叨了女兒一整天。

“你這個小孩子為什麼總讓人操心呢?”

“要不是我發現,你還準備把機會讓給別人?”

“你怎麼和你爸一個樣?天天就知道隨遇而安。”

看書的陸詩邈悶着聲,終於被母親搞煩了,“你要我去,我就去,行了吧。”

陸詩邈前二十三年的生活就像是塊浮木,用隨波逐流形容還稍有欠缺。

準確來說她是一條被豢養在玻璃缸的鯨魚,在狹小空間刻板地游着,如同在她媽規則中來來回回的掙扎。

讀警校是從商的父母逼着去讀的。

原因是陸家沒人走仕途。

邱雯一直覺得宇宙的盡頭就是當上公務員,可當教師又不適合陸詩邈悶葫蘆的性格,最終替人選了個警察的職業。

對她媽來說,職業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以後能找個好對象。

所以在陸詩邈高考成績出來以後,邱雯立馬用女兒市狀元的分數填報了警察志願。

陸詩邈把志願交給學校以後,校方大為震驚,這麼聰明的腦袋不去清華北大做研究,跑去當警察…..太大材小用了。

班主任曾多次給陸詩邈通電話,問她有沒有想去的學校,或者想念的專業。陸詩邈電話那頭都悶聲不說,最後變成邱雯奪過電話,把班主任擋了回去。

後來陸詩邈在香港交換了一年後,才認真總結出一個真理:

邱雯就是她人生的磨刀石。

磨的她鋒利無比,又奇鈍無邊,磨得她人生似乎什麼期待都不剩了。

所以當邱雯又開始因為公派申請的事在家發瘋,陸詩邈第一反應就是妥協。

她要逃。

不如逃去香港。

九月份開學前,陸詩邈和她爸提前來了香港。

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大學是不提供校內宿舍的,警校也是如此。

所以當陸元聽說女兒沒申請到校內宿舍后,整個人立馬坐不住了。

關於香港居住條件差的報道他平常沒少看,養尊處優的寶貝女兒怎麼能擠在垃圾堆里?萬一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學壞了怎麼辦?

陸元破天荒地放下工作,辦了通行證拖着行李,陪陸詩邈提前來香港挑宿舍。

可他們還是來晚了一步,警校附近的性價比高的宿舍在上個學期就被搶光了。

沒辦法,兩人只能走中介去找房源,推銷小哥是個內地人,一看陸爸穿的有頭有臉,女兒渾身上下都是名牌,說話帶着上海口音,人民幣到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什麼冤大頭最好宰?疼女兒的父親最好宰,而且還是個有錢的父親。

中介堂而皇之地屏蔽了新價比高的單身公寓,給初來乍到沒經驗的父女倆推薦了一條,離警校地鐵兩站路的高檔小區。

銷售一頓亂吹,說什麼小區環境好,安保好,上學方便,還說這房子已是最後一套高檔合租房了。

把陸爸所有的擔心和煩惱吹的煙消雲散,甚至連房子都沒去看,當場拍板把合同簽了。

十萬一年的房租,陸爸眉頭都沒皺,他拍拍陸詩邈肩膀,“放心囡囡,只要你住的安全,老爸就放心。”

只是陸元並不知道,他這次為女兒做的決定。

竟讓陸詩邈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苦不堪言,落入深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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