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今年聖誕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今年聖誕

第一百四十八章今年聖誕

要說國內聖誕氣氛最濃厚,除了香港,就數上海了。上海聖誕節搞了各種集市、燈光秀、地鐵的載客量預測也高達了1000萬人次,警隊提前開始為“平安夜保平安”進行警力部署。

“沒法陪你去逛集市了。”陸詩邈站在中到台前吃蘋果,這蘋果是麗麗送薛桐的平安果,薛桐不吃不能浪費。

“沒事。”

“元旦我也沒有假期,你知道為了調休,我整個十二月都得上班。”

“行。”薛桐正在玩手機。

“你穿保暖衣了嗎?”陸詩邈抽了張紙巾,擦乾淨手,走到人面前直接撩開了薛桐的毛衣。

沒有穿。

毛衣下面只有馬甲線。

“為什麼不穿?天氣很冷。”陸詩邈沒把衣服放下去,順手鑽了進去,在腰線附近蜿蜒曲折地尋找目的地,“需要我幫你暖一下嗎?”

“拿出來。”

“我晚上要去從行業研討會,你在浦東的話來接我,陸詩邈的保險要到期了,你去通知她今年自己繳費,要獨立就好好獨立。”

上海真正的冬季就要來了,那是房間裏就算開了30度暖風也無濟於事的冬季,警隊剛來的外勤小孩是東北人,他捂着警服內膽哆嗦着說:真沒想到,我這輩子能在上海過上比東北還冷的冬天。

“可是你頭很重。”

“你是在提醒我最近又漲了兩斤嗎?”陸詩邈為增肌炫了好幾年的米飯,都抵不過和薛桐戀愛五個月,如今已經迎來了她的體重巔峰。

薛桐被人擠進沙發逢里,她用手摟緊陸詩邈的身體,沐浴露的味道讓人昏昏沉沉,“你昨天洗的澡,為什麼現在還有香味。”

這照片是薛桐得知陸警官發燒在取證,特意逼她拍的。陸詩邈耍奸偷懶的事她見太多了,不使用點監督取證手段,她是不根本會照做的。

“很柴的肉抵禦不了寒冷,要去漠河就應該多吃點。”薛桐閉着眼,手摸着陸詩邈的腰,“再說我也沒感覺你有什麼變化。”

薛桐站的有些累,轉身往沙發上走去。

“想去就去,我什麼時候攔過你?”

陸詩邈跟上腳步,坐在薛桐旁邊,抓住腳踝輕輕一扯就把人給放倒在沙發上,把薛桐刷個沒完的手機仍在一旁,枕着她的胳膊順勢躺下。

“門口放着。”

薛桐也是個有問必答的人,和陸爸說了陸詩邈被傳染感冒帶病出差的事,順便發了陸爸兩張他女兒疲憊自拍。

「拍給我看。」

「嘿嘿,貼了,我剛忙去了。」

她沒做什麼夢,真實地和冬日午後躺在一起。

陸詩邈翻了個身,面朝薛桐,伸出手幫人遮住光線,“你很困的話就睡會,還有半小時,我叫你起床。”

“我開車上班,辦公室有空調,不冷。”

陸詩邈雖不滿意,但還是聽話收手,“你就只穿毛衣和外套?”

“我那是病毒感冒。”陸詩邈整理衣服,“被沈法醫傳染了。”

“我爸沒再聯繫你了吧?”陸詩邈皺眉,“他如果說一些奇怪的話打擾到你,你就不要搭理他了。”

薛桐放下手機,也伸手掀開陸詩邈的毛衣,裏面穿着一層薄T恤,又拆了褲子的鬆緊帶,從腰往下拉了半截,看到裏面穿着薄秋褲,滿意地拉回去替人系好了腰帶。

街角咖啡店裝扮的像是上海真下了場大雪,從芬蘭搬來的大雪。泡沫堆在地上,假的雪人,信箱上掛着免費領取的聖誕帽。

“你很黏人。”

“我去年買的秋褲現在穿的很緊。”陸詩邈說。

陸元躺在床上,看着老婆背影,“聖誕我們不過了?”

“上個月被凍感冒的是你不是我。”

薛桐看了眼手錶,下午她約了池野,不想費事折騰。

“下個周讓秦生幫你約一下疫苗,去打。”薛桐對陸詩邈的免疫力不信任,指向身後柜子上的瓶瓶罐罐,“你爸爸給你買的補品,別光放着好看。”

對面沉寂了二十分鐘后,才緩緩發來了那張自拍。

照片里陸詩邈正貼着退燒貼,傻笑着比了個耶。

陸元寂寞,這幾個月沒有陸詩邈不在家,邱雯瘋狂工作,只能他孤獨獨守房子,“我明天可以申請和女兒吃飯嗎?”

「貼了。」

「貼了嗎?」

陸詩邈起身給薛桐頸后塞了個枕頭,蓋好沙發被,給池野去了通電話,今天她們應該好好享受睡眠,醒了下午去趟超市,晚上要和薛桐想吃點好的。

“等你意識到冷了就晚了,會感冒,對關節也不好。”陸詩邈兩手扶住薛桐的腰,逼人認真聽她說話。

上個月陸詩邈因為案子微量物證要去外省出差,又因抓捕紀律被收了手機,失蹤了一天半,陸元聯繫不上女兒,以為出什麼事了,情急之下便聯繫了薛桐。

「所以剛剛就是沒貼。」

薛桐說:“他給你發信息不回,他只能給我發。”

“今晚EMBA商學院那幫人會去參加,上次被ami搶走我客戶,這次不論如何都得去。”邱雯看了一眼手錶,“讓你幫我買的歌劇院兩張票到了沒?”

“那我給你買套新….”薛桐越說聲音越小,抱着人的手逐漸脫離,她沒有什麼夢境,鼻子外是陸詩邈用過小蒼蘭的沐浴露,濃郁地呼吸包圍着她。

雖然胖了也得吃點好的。

-

聖誕是年輕人的節日,對於金融民工來說,這是個尋找高凈值客戶的重要節日。邱雯起床往窗外看去。

“我不是怕你不開心嘛。”陸元翻了個身,掏手機給陸詩邈發信息。

“薛桐去找了hsbc信託經理,她郵箱發我了一份保單契約修訂補充,是走的香港的銀行,她竟然沒去辦什麼vista。”邱雯還站在窗檯口。

“那你女兒不是賺了嗎,香港銀行還能免征好多稅,以後就….”陸元話說到一半去看邱雯的臉色,咳嗽一聲。

“你不想看就別看了,郵箱拒收好了呀。”

邱雯不說話,轉身往卧室外走。

卧室對門是陸詩邈的房間,她推開門,整潔無比,沒人住過總會落灰,“今天讓阿姨來打掃一下。”

陸元沒聽見,忙着和女兒微信聊天。

邱雯換了衣服,帶妝見客戶是基本禮儀,走出庭院看見外面停着的奧迪車,返回家門找到車鑰匙,拿起來發現那上面的玩具掛件,是自己送女兒的。

去年的聖誕他們一家三口在幹嘛?陸詩邈在值班,她和陸元在陸家嘴加班,回家桌子上擺了一套tf的聖誕禮盒,是陸元送的還是女兒送的,她也沒問過。

行業交流會無非就是打着交流的旗號,交換各自資源,想要避稅、規避風險的客戶和想要業績的銷售擠在一團,拿着雞尾酒來回的轉。

邱雯宴會開始前半小時發力,精準拿下兩個客戶聯繫方式,今晚的任務完成了一半,不糾纏客戶是她職業準則。

一轉頭,碰到了老熟人Amanda。

Amanda穿着一身白色西裝、神清氣爽,兩人隔着人群打了個招呼,隨後便找沙發坐下,Amanda是餐飲大佬,全國某著名咖啡連鎖店是她產業之一。她是邱雯之前的客戶,為了保護婚前財產,找邱雯辦理過避險信託。

“親自出來追線。”Amanda今年五十多,靚麗鮮活,和愁容滿面的邱雯形成鮮明對比。

“是,你呢?”邱雯問。

“我陪兒子來的。”Amanda指着角落一個男人。

按理,邱雯會多觀察那個男孩,隨後探問兩句男孩的婚姻狀況。

如果合適的話,她會順勢將陸詩邈推薦出去,但她今天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點頭。

Amanda又碰見老熟人,打着招呼把人都招呼到沙發旁。

一圈人圍坐一團,你一句我一句,邱雯只覺得吵得頭疼,她看了眼腕錶,才晚上八點,這麼早離場有點敷衍,只能沉默坐在角落,時不時配合笑兩下,喝兩口酒。

聊了半小時,Amanda兒子走過來。

“媽,Xarles來了,在地下車庫等我們。”

“讓他上來,人都到了幹嘛在地下車庫待着。”

旁邊人聽見Xarles這個名字逐漸開始噤聲,只有邱雯喝了口酒,不知所以地望着遠處一塊蛋糕失神。

Amanda轉回頭說:“我去接個人,你們聊。”

起身走後,周圍又開始恢復了熱鬧。

“她兒子是和那個叫Xarles結婚了是嗎?”

“聽說是個荷蘭人,兩人領證了。”

邱雯聽聞八卦,撇頭,心裏更添一份煩躁。

“不懂Amanda怎麼想的,就這麼一個兒子,兒子和男人結婚竟也同意。”為首八卦的是個銀行風投經理。

邱雯回過頭,端詳眼前說話的女人,金融圈老是用英文名,都忘記着那人本名叫什麼了。平常覺得這女人長得漂亮,如今只覺得她尖嘴猴腮。

“還讓那男的上來,這多尷尬,我們得假裝不知道他兒子是個gay,到時候她怎麼介紹?”有人搭腔說了一句。

邱雯呼了口氣。

她被吸入一個緩慢流轉的漩渦。

她望着已經消失不見的Amanda,他的兒子那樣挺拔,健康又帥氣。邱雯仔細伴着燈光去觀察她的兒子,外層沒有漩渦包裹着他和Amanda,只包裹住了她。

離開這個酒席的人不是Amanda,是她。

戳進耳根子的話不是衝著為人父母去的,而是衝著自己兒女去的。那些人說的不是Xarles,而是陸詩邈。

脫開電線外皮,只剩下銅芯,邱雯被這個場合打着了火,只是她現在還沒通電,理智緩釋拉着她的神經。

“誒,Elaine,Amanda之前信託是不是找你做的,她和老公也離婚了?”

邱雯沒什麼表情,“業務是我處理的,私生活我不太清楚。”

她故意拖長了私生活的三個字,試圖暫停這場無聊的對話。

“我記得你這個case做得完美,離婚時他老公就分走了她五塊五毛錢。”不知道哪裏來的人插入了話題,周圍人開始笑起來,哄吵着,越說越亂,搞的邱雯不知道該回答誰。

“他老公得氣死吧,分不到的財產,都留給兒子的老公了。”

兒子的老公,被人說的如此輕浮。

赤,裸的嘲笑意味,空洞又尖脆,戳進心窩裏,霹靂啪啦,邱雯的的火花一下被人點燃。

這種感覺對邱雯來說已經不太常見。

陸詩邈從小懂事,懂事到她幾乎可以很少操心,邱雯從沒把女兒當成過什麼養老後盾,兜底工具,孩子對她來說不是一場賭博,所以她不關心、不在乎女兒到底喜歡什麼,按照她想法好好活下去就行。

失敗。

她承認是自己在某種程度山的教育失敗。該反思的不是陸詩邈,應該是她自己。

當年在香港她就察覺到了苗頭,只是邱雯不願意承認,她認為如果接受女兒奇怪的心思,就是全盤否定了自己二十三年的努力。不過就是一年交換,陸詩邈是不會離開上海的,當父母的總會欺騙自己。

所以當陸詩邈這四年不戀愛,忙工作,她也就裝聾做啞,裝出一種無事發生,天下平的假象,只是她着急的讓陸詩邈結婚,她想結婚了人就會穩定下來。

那巴掌她扇下去是帶着憤怒。

這憤怒是她覺得失去了女兒的擁有權,這令她恐懼,下意識地想樹立威嚴,或者是一種自我懲罰,她和女兒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她放棄掙扎。畢竟當初香港茶室里,薛桐告訴過她,陸詩邈需要的不是“正確答案”。

人生的“正確答案”到底是什麼?

邱雯百思不得其解。

這似乎不是文化水平帶來的,她文憑很高,活在上海理應是個open的人,但她對結婚生子斤斤計較。

陸元說她把自己搞的跟四不像一樣,要女兒優秀,又不需要女兒多優秀。不要女兒養老,卻要逼女兒用結婚為生活兜底。

如今陸詩邈對自己的痛恨,反而成了她出櫃的庇護,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她反省半天,又不想承認這是反省。

邱雯歪頭,瞧着那幾個聊的開心的人,“Amanda好歹也是你我之前的客戶,背後討論人家兒子生活,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這話邱雯說的大聲,帶着暗潮湧動。

她彷彿嚴密看守禁地的守門人,挑着眉就瞪着那八卦源頭,“你是被她老公分了五塊五搞破防了,還是人家兒子婚姻幸福搞破防了?那——”

邱雯指着遠處幾個精英男。

“那個離婚三個月,那個離婚兩年了,資產很多都是所謂優質男,沒在這我做過避險信託,我看適合做老公,我有他們聯繫方式,我drop給你們,別在這浪費口舌了。”

全場沒人說話。

邱雯覺得自己像跳進了冬天的河裏,被冰冷的水扎得刺骨。

“被客戶性別歧視的時候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如今見人家兒子國外結婚新鮮的要命,沒見過世面?fifi你領導也是gay吧,你要不要當他面說說這話?”

邱雯信託業是有威望的,經驗和年齡都在這擺着,背後八卦潛在資源本就大忌,那幾個女人不敢放屁。

邱雯說完沒再說話,她認為自己該喝口酒壓壓驚,於是端起杯子優雅地喝了一口。心頭火不知為何被酒精給壓制下去。

她鬆了好長一口氣。

陸元說得對,社會歧視不能總與她女兒一人為敵。這面高牆,如今她和老陸還是有能力豎得起來的,自己接受不了歸接受不了,擋得了外人多少她不在意,但就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傷害陸詩邈。

哦,不是傷害陸詩邈。

是傷害Amanda的兒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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