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第一百四十章 黑色祝福②
夜晚的巴托斯與白天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姿態，就如同一體雙面的魔鏡，一面是璀璨繁華，而另一面則是深淵死寂……
淡去了白日的光華璀璨，繁華喧囂，整個城市顯得冰冷壓抑，黑暗死寂，除了高空地面嚴密交錯，不停掃過的探照燈，就只有那一座屹立在城市中央，彷彿衝破雲霄，直達天際的永恆之塔還綻放着灼目光輝。:3し永暗之中的那璀璨光明既像是幻化美好蠱惑人心的妖魔，又像是深淵之中指引明路的聖潔路標，帶着一種神聖而詭秘的味道。
暗色中，有兩道飄忽的身影疾行於靜寂都市，就彷彿行走永夜的幽靈鬼魅一般，身形凌閃之間，輕而易舉地避開了那無數鋪天蓋地，交織成網的探照光束，以一種近乎匪夷所思的速度向著中央那座高塔靠近。
不過就在他們快要到達那座永恆之塔之時，背後那道看起來稍顯嬌小的身影腳步忽然微微一頓，極為猶豫地問道：“姐……姐，我們真的要去那裏嗎？”
聽到這話，前方疾行的少女腳步亦是頓了頓，轉眸看向那個臉上有着明顯掙扎之色的男孩，語聲淡淡，“你可以不去。”
彷彿得到赦令一般，男孩神色微松，然而還沒等他徹底放鬆下來，少女那再次傳來，冰冷淡漠得甚至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便又讓他心中止不住猛地一涼，猶如墮入冰窟！
“不過，等我找到出口，是不會再回來接你的，如果你想在這裏等死的話，就留下吧。”說完，她再不看身後的男孩一眼，腳步再起，疾速向著前方的永恆之塔行去。
伊路米之所以這麼抗拒去永恆之塔，是因為受到聖緹維亞的眼淚影響，這點她知道，不過就算知道她也沒辦法，對於這樣一種潛移默化，近乎根植於人心的影響，就算有着再堅強的意志恐怕也很難抵擋。
因為你會覺得那種感覺，那種想法本來就源自你的靈魂，就像是狂信徒對於他們的信仰那般，堅不可摧，永不質疑！而對現在的伊路米來說，那座永恆之塔就是他的信仰，不能褻瀆，不可違逆，雖然他的信仰不像狂信徒那麼嚴重，但那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掰得回來的，尤其是他還處在聖緹維亞的眼淚所控制的領域內。
看着前方那道漸行漸遠，僅是短短瞬息就已經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伊路米的心中是翻江倒海，矛盾掙扎。那個人冰冷的話音似乎還纏繞在耳邊，淡漠的神情還清晰印在眼中，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就此卻步，那他一定會被丟在這裏。難道他真的要永遠困在這裏了？一個人？至死？
想到這幾個月以來的過往，他心中頓時湧上一股無可遏制的恐慌顫慄，重複的光景，重複的路人，重複的對答，重複的事件，還有那無止無盡，永恆重複的毀滅重生！每天醒來，他看到的都是千遍一律，相同的一天。那種無盡輪迴，全世界中只有你一個活人的感覺，簡直讓人發瘋！
伊路米雖然出身殺手世家，從小就接受各種嚴苛訓練，心神意志非比常人，但這樣千篇一律，無限輪迴的世界就連千眷都受不了，他一個才不過六歲的孩子又怎麼可能受得了？可以說如果千眷沒有出現的話，那麼再過個一年半載，他恐怕也要瘋了……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那張清秀稚嫩，充滿了猶豫掙扎的小臉上，陡然湧上一抹瘋狂，不，他不要！他絕對不要一個人再呆在這裏！星星點點，最終遼闊成原！那種源自心神的抗拒一瞬間被壓制谷底，男孩本能地跨出腳步，朝着千眷消失的方向追去！
……
永恆之塔，整個巴托斯最神聖，同時也是戒備最森嚴的地方。這裏有遠勝他處的密集探燈橫掃，有廣布周遭每個角落的電子眼監控，更有無數危險陷阱機關潛伏，除了王族成員，其他人不要說進入，就算想靠近一步都不可能，因為一旦被發現擅闖，哪怕你是空界居民，也會被瞬間格殺，根本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然而，就在這讓巴托斯國民深深畏懼，堪稱天羅地網的禁地領域之中，此刻卻有個姿容絕麗的少女。手中隨意把玩着幾顆造型精巧的電子眼，就那樣巧妙無比地站在梭巡掃視的探照光束間隙，目光平靜地注視着某個方向，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這個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先行離去的千眷，雖說她和成年的那個伊路米之間有點過節，但那都是些小矛盾小糾紛，那個男人雖然是毒舌腹黑了點，倒是從來沒有真正害過她。而且，和那個小傢伙相處了這麼久，多少也有點感情，要她就這樣把他丟在這種鬼地方，她自問自己還沒有那麼喪病……
打從最開始她就沒有想過要把伊路米一個人丟在這個世界，只是她知道自己解不開伊路米那種心神受控的狀態，所以她只能用威嚇，試試激起他本能的求生*，要是他能自我醒悟那自然好，如果不行，那她就只能用強硬手段直接打昏他帶走了，雖然那對她之後的路程來說會很麻煩。
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不用那麼麻煩了。隨着一縷弱不可察的涼風拂來，那個始終表情冷淡的少女唇角微微上揚，直視遠處飛步疾弛的男孩，眼中露出了幾許讚賞的笑意。
正小心躲避着探照光束的伊路米，忽然察覺有道灼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頓時就是一緊，以為是自己被發現了，可等他看清那道目光的來源時，卻是整個人都呆住了。
在來的時候，他心裏想過許多可能，但沒有一種是現在這樣。那個人的速度有多快他是知道的，從剛才到現在已經過去很長的時間，在他想來她一定已經進入永恆之塔，甚至可能到了至高層，而沒有了那個人，光憑他目前的實力要想硬闖永恆之塔非常困難，甚至可以說是九死一生，所以早在來這裏之前，他心裏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竟會看到這樣一幕。
為什麼？雖說他們之間相處過一段時間，但那不過是因為目的一致，所以暫時一起行動罷了，根本談不上多大的交情。如果自己對她有利的話，那他或許相信她會冒險留下來等自己，可事實上以他目前的實力，不要說幫忙，甚至很可能會拖累她。
憐憫、同情、善良、仁慈，這種東西對於生活在光明中的英雄來說或許會帶來榮譽，但對於行走黑暗，咫尺黃泉的暗黑居民來說，卻只能遭來毀滅，他們沒有多餘的感情，也不允許有多餘的感情，哪怕面對的是自己的親者熟人，如果有必要的話一樣要下手！這是，他從出生起便接受的教育……
如果千眷是光明世界的住民，那伊路米或許不會覺得意外，但她不是，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因為在她身上，有着和自己相同的味道，那是，唯有生存在暗黑世界的居民才會擁有的味道。
所以，伊路米才會更想不通，或者該說是不能理解，不過現在顯然沒有時間讓他想這些，就在他愣神的這間歇，一道尖銳悠長的警報聲突然響起，聲聲急促，僅是短短瞬間便已鳴徹天際！
聽到這陣尖銳急促的警報聲，千眷的眉頭不由皺了皺，不過眼中卻是沒有太多意外。雖說她對這塊區域的部分電子眼動過手腳，但那只是暫時，被發現是遲早的事，只是她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快。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趕緊過來，跟我走。”淡掃了一眼那個似乎有些驚震茫然的男孩，千眷出聲提醒，邊說著，轉身踏向對面一樓塔門。
清涼的聲音傳入耳中，讓伊路米不由心神一震，瞬間就清醒過來，目光微眨之間，起身快步追向前方那道身影，這片區域的陷阱機關早在之前就讓千眷橫掃了大半，所以他這一路過來倒是沒有遇上什麼阻礙，很快，他就追上了那道身影，隨着她先後進入了塔內。
外界，急促鳴響，聲勢震天的最高級防禦警報打破了夜幕的冰涼，同時也打破了巴托斯長久以來的黑暗死寂。華燈一盞盞亮起，指令一道道下達，整座城市中兀然響起一陣冰冷而古怪的聲音，那是精良裝備微有摩擦的細細聲響，那是冷酷森嚴，急速行軍的神聖禁衛的腳步聲！
神聖禁衛，巴托斯的最高防衛力量，不僅配備了精良的高科技武裝，同時全員都是掌握了念力的一流高手，這些人平時不會輕易出現，可一旦有人觸動到城市二級以上的防禦警報，他們就會立刻出動，而一旦撞到他們的手上，那入侵者就只有求死不能，束手被擒這一種結果！
嘛，不過這些現在和千眷他們沒什麼關係，因為他們這會正忙着應付面前接踵而來，甚至讓人應接不暇的各種奇異機關，危險陷阱，根本沒有精力，也沒有時間去關注外面那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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