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某會所包間。
房間的裝潢古色古香,檀木桌上的陶瓷茶具成色極佳,在柔和的頂光下顯得光彩流溢。
林知雪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她白皙細嫩的手執壺,將散着清香的茶水緩緩注入杯中,隨後,她放下茶壺,將盛了八分滿的杯子遞給李若初。
李若初面色嚴肅,她伸手接過對方的茶杯,動作有些僵硬。
“不用這麼緊張。”林知雪見對方的模樣,不禁一笑,“我和你的目的都是一樣的,你想要扳倒陸家來救回尹既明,我也想要陸家的命。”她輕抿嘴唇,執壺又倒了一杯給自己,“何況,尹既明這樣的人才就這麼離開,我也會覺得可惜。”
雖然有了證據,但僅憑李若初一個人與之對抗顯然是螳臂當車。
她知道陸家干過不少壞事,殃及不少人,她想靠團結這些人來扳倒陸家,可實操過程中實在困難,時間也不夠。
這時候,林知雪找上了她。
“如果能得到我的幫助,這件事情成功的概率一定會很高吧。”她說。
她說得誠懇。
“對了,為了增加我們計劃的成功性。”林知雪笑了笑,“我還叫了一個人來。”
“你當然可以不相信我。”林知雪聲音平淡,“但是,我覺得你會相信尹既明。”
在她記憶錯亂前還在幫尹既明的時候,就從他那得到了不少受害者的名單,如今一個接一個地走訪,雖然勞累,但也算收穫頗豐。
李若初已經幾乎不眠不休地奔波許久了。
既然黃歡琳都來了.
她稍微安下心,點點頭:“我答應你,林小姐。”
“那就再好不過了。”林知雪面容輕柔,她為三人續上茶水,執杯而起。
李若初時間很急,進門只能開門見山地將來意說明。
多少年了?
正要敲門,簡陋鐵板做的門卻從裏面打開了,李若初一眼就看到蹣跚而出的吳姨。
“吳姨!”見對方要跌倒一般,李若初幾步上去扶住對方。
李若初當然知道黃家敗落的一個重大原因來自陸家,若沒有陸家在後萬般挑撥,黃家不會倒得這麼快。
包間的門打開,留着利落短髮穿着簡約職業裝的女性進了房間。
除了是孤兒,李若初並沒有在她的生命中遇到多麼斷人生路的事,與白蓮月不同,她對她的生活仍抱着希望,眼裏的希望讓人動容。
“嗚嗚。”即使對方什麼包票都沒有打,也沒有拿出證據讓她信服,但僅僅是這麼一句話就足以讓她情緒波濤洶湧了。
她不是什麼小說的npc,她早已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白蓮月做朋友。
從一開始信心滿滿到現在再沒人給她提起希望二字。
她頭上的銀髮比上次見到時似乎多了更多,臉上的皺紋也更深,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般。
她臉上早已沒有那般明艷的嬌媚,取而代之給人一種利落的能幹感。黃歡琳坐在她們中間的位置:“阿雪跟我說有扳倒陸家的合作——我當然不能缺席。”
“啊,是你。”她笑了笑,急忙將李若初迎進去,“來,外面曬,我們先進屋”
“聯名信?”吳姨文化不高,帶着詢問的眼神看着李若初。
說著將一個打開平板遞給李若初,界面上顯示的都是這些日子尹既明和林知雪的情報來往。
吳姨怔住了。
“嗯。”李若初點點頭,“爛尾樓有轉機,雖然當初直接負責的房地產商沒有資金,但作為罪魁禍首的陸家是有錢的。”她拿出對其他受害者一樣的說辭,“吳姨能在聯名信上簽字,以及拿出證據的話,不僅可以扳倒罪魁禍首,就連這樓——也能再蓋起來。”
*
三人分工可謂十分明確,陸家現在的精力一大部分都放在對付林知雪上,沒有背景的李若初和已經破產的黃歡琳自然不會放在眼裏。
這些天防備陸家人也是一個問題,如果沒有人的幫助的話.
她還在猶豫。
希望她現在還在這裏吧。這麼想着,李若初憑着記憶找到了當初的那間臨時房。
對方看上去很是需要自己手裏的證據,否則也不會找上自己談合作。
“對,我是白蓮月的.”李若初頓了一下,“朋友。”
“你”吳姨渾濁的眼盯了李若初好一會,才眼睛一亮,“你不是那個,阿月的.”
李若初一愣,第一眼只覺得熟悉,片刻之後才認出來這是誰。
“為我們的合作,以茶代酒,先敬一杯吧!”
片刻之後,她眼眶通紅,整個身子劇烈地顫唞起來,她死死抓着那張簡陋的木板桌子,抽泣聲在這一方狹小破舊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下一個.
李若初來到了曾經和白蓮月雨中吃面的那片爛尾樓園區內。
林知雪以手中資本與對方硬撞,以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同時對李若初提供全方位的支持,讓她有時間去收集證據,團結陸家的受害者,黃家雖然破產,但黃歡琳的人脈也沒有完全斷掉,她手上還持有不少對陸家不利的證據。
多少年了?
“是吳姨啊”她看着紙上的資料,上面寫的跟上次來這裏吃面時候了解的差不多。
“如果你了解了尹既明的案子,就會知道我一點也沒有泄密,林家很大,勢力也不止我一股。”她伸手撫了撫墨發,“我們的合作可謂是十分公平,我賭上了我在林家的地位,失敗之後就失去了在林家的競爭權,你賭上你的生活和尹既明的命,不是么?”
黃歡琳。
李若初沉默了一下。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口袋中的U盤。
“我該怎麼相信你?”李若初抿了一口清茶,茶的潤香在口中迴旋,同時茶氣也讓她冷靜了幾分。
她辛苦了一輩子,只不過想要一家自己的店而已,多苦多累都不怕,為什麼會遇上這樣的事?
李若初急忙從包中拿出紙巾遞給她:“這次一定能成功的,吳姨。”她想了想,“你還記得阿月吧,她也為了這個在一直奔波,只是她因為一點原因現在沒辦法繼續做這個,但是,我會接着來做的。”
她的聲音溫和,輕聲細語,卻叫人感受到了力量。
“阿月啊”不知過了多久,吳姨停止了抽泣,情緒漸漸平復,“她也是個命苦的,明明都在談婚論嫁了,要不是這樓.”她嘆了口氣,“說不定現在早就和男朋友結婚,過上了她想要的生活了吧。”
李若初抿緊了唇。
“她大學就常來我家攤子,來久了,我們就聊天。”吳姨孤身一人許久,在這充滿死氣的爛尾樓里,逮到一個人便忍不住說上許久。
“當時我們就聊天。”想到了過去美好的事情,吳姨忍不住笑了笑,“她男朋友是個靦腆的人,阿月呢,又過於直白遲鈍,每次都把她男朋友逗得面紅耳赤的,我就在一旁笑。”
吳姨眼裏的笑意不禁又多了幾分,腦中浮現出了當時的場景。
“你們都快畢業了吧。”吳姨一邊忙着手上的動作,一邊問攤前的兩個小年輕。
“是呀。”白蓮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在鐵板上翻炒的面,“小余說等畢業就跟我求婚。”
吳姨忍不住發出笑聲。
“阿月.!”被稱為小余的男生耳根通紅,“我還在,還在攢錢.”
“噢。”白蓮月眼睛還粘在炒麵上,並沒有看到身邊人看向自己的期待眼神,“但是現在錢很難攢吧,咱們家裏條件也不好,那要等多久噢。”
“這個不用擔心。”小余的聲音帶上了幾分自豪,“我拿到了皇霸的offer,肯定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吳姨看着眼前討論未來的小情侶,眼中的笑意更甚:“年輕人真好啊,對未來還有這麼多期待。”
“唔。”白蓮月想了想,“那吳姨呢?”
炒麵散發著香氣,趁熱被盛到塑料盒中,白蓮月急忙接過來,簡單吹吹便嗦了一口:“唔!”
被燙到了。白蓮月吁氣。
“都提醒你不要吃那麼快了,又被燙到。”小余拿出冰水打開,讓白蓮月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
緩了過來,白蓮月繼續道:“吳姨手藝這麼好,一直擺攤太可惜了。”她笑着,眼睛像彎起的月牙,“要是開個店,說不定過兩年還能登上美食報紙呢!”
幾人一愣,都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我也想呢。”吳姨用抹布擦着灶台,“到時候你們買房結婚,我就在你們樓下開店,好不好啊。”
“那最好了!”
回神,曾經美好的期許都化作這一棟埋了不知多少人的爛尾樓,吳姨神色黯淡。
“後來再見面的時候,就是在這間小屋子裏了。”吳姨的聲音帶着自嘲,“我沒了店,阿月瘦得不成樣子,每天不知道在忙什麼東西,小余也.”
“房子會再建起來的。”李若初抓住吳姨的手,“吳姨,除了你我,現在還有很多人都在為這件事努力。”
她指着聯名信上已經簽好的名字。
“這個,等着自己的房子接父母一起住。”
“這個,等着拖欠的工資給女兒治病。”
“這個,等着給受傷的父親討一個公道。”
“還有這個,這個.”
李若初忙碌許久,她的眼下青黑濃重,卻並沒有當初在皇霸工作時那樣每天都感到壓力和人生無望。
她背後站着許多人,她背着許多人的希望,何況,還有一個執拗的男孩等着她接回家。
“好好!”吳姨不禁老淚縱橫,她顫唞着簽上字,按上手印,之後蹣跚着進了側屋拿着一沓資料來,“這是拖欠我的房子的證據,那些業主來了,我也會給他們看一看.”
那份送到李若初眼前的資料隨着那雙皺紋縱橫的手是如此顫唞,她沉下心,穩穩地接過:“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
病房。
病床上,腹部綁着繃帶陸萬琛與坐在床前的陸柏君對視,二人已經沉默了許久。
“抱歉,哥。”最終,陸萬琛先開口,“我不該”
懷疑你的。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陸柏君揉了揉眼前這個弟弟的頭,露出微笑,“這一切都是尹既明的錯,想不到我們聰明一世,竟然養了一個白眼狼出來。”
他的語氣來帶着幾分嘲諷。
雖然已經把罪名都推到了尹既明身上,但陸家現在也正在風口浪尖上。
林知雪那邊不斷地施壓,在尹既明頂罪之後仍然有別的醜聞爆出,還有那些或實名或匿名的舉報
“看上去想藉機對付我們的不止一家。”陸柏君輕輕嘆了口氣,“本來以為拉尹既明出去擋刀,再壓一壓,這事再怎麼也能過去”
陸柏君沉下臉。
“實在不行,我可以”陸萬琛咬了咬牙,“說這一切都是我”
“胡扯!”陸柏君神色瞬間嚴肅,他點了點陸萬琛的頭,“誰進去也輪不到我們進去。”
沉默片刻。
陸萬琛嘆了口氣:“如果不是我受了尹既明的挑撥,給陸家使絆子的話,陸家也不會”
“都說了,這件事不怪你。”陸柏君給他蓋好被子,“誰也想不到尹既明能忍這麼久,竟然背叛.不,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忠誠。”
病房厚重的窗帘遮住外面熾熱的陽光,但盛夏的陽光太過熾烈,終究有餘熱會透入。
陸柏君撫了撫西服上的褶皺:“頂罪的人還能再找,這些事也能再壓下去,你放心.”
“不好了!”新上的小助理慌裏慌張地跑進來,“陸大伯還有好幾個董事都被查了!現在已經被帶走了!”
“什麼?!”
*
律師會見室。
“林小姐為了尹先生的事,可謂是殫精竭慮了。”律師將形勢大概對眼前的男人說明,末尾加了這麼一句。
“她只是想扳倒陸家,為自己掌管林家鋪路而已吧。”尹既明直截了當得戳破了對方話里的謊言。
他很少見到林知雪這種眼裏的野心都快要溢出的人。
“不過,這也是尹先生沉冤昭雪所必須的嘛。”律師也不惱,“對了,還有一個叫李若初的小姑娘,為了你的事情可是好久都沒有休息了。”
“什麼?”尹既明一愣,“她怎麼會,我都讓她.”
“人嘛,跟別的東西比起來就是感情豐富。”律師淡淡開口,“看到這麼多人的努力,你也不該就這麼放棄了,你手上應該還有別的證據,合作吧,你也不想辜負那小姑娘的努力吧。”
尹既明沉默片刻。
“這麼說起來,我很虧啊。”進來之後,尹既明臉上的溫柔面具早已蕩然無存,他扯了扯嘴角,聲音裏帶着十足的嘲諷:“既要把最後的證據也給你們,還要答應你們的條件.”
“尹先生在陸家這麼久,就算是被迫的,也不可能一點臟事都不做。”律師眼裏都是精明算計,“林小姐會盡最大努力幫你脫罪,讓你重獲自由——這還不夠嗎?”
尹既明臉沉了下來。
他本不再對美好生活抱有半點希望。
但.想着還在外面,傷還沒全好就為自己奔波勞苦的人
就算林知雪不為自己這麼做,他也會答應這個條件。
沉默片刻,尹既明點點頭:“我答應你們的條件——不過,要保護好她。”
律師自然知道她指的是李若初,點點頭:“那是自然。”
一個月後。
法庭上一錘降下,一切都塵埃落定。
尹既明終究是沉冤昭雪。
因為後續還有許多配合調查,尹既明並沒有被當庭釋放,李若初作為證人,退庭的時候二人只是擦肩而過對視了一眼。
“你做得很好。”尹既明輕輕地說,他垂下眼帘,或許是害羞,並沒有讓李若初看到他眼裏閃爍的喜悅的光。
這樣神清氣爽的感覺,多久沒有擁有過了?他望着透進的陽光,嘴角止不住地揚起。
李若初心裏還有氣,想着之後慢慢算賬,只是哼了一聲,便瀟洒離去。
等他真正回來的時候,再好好算算!
之後,尹既明和陸家人又見了一面,不過是隔着玻璃窗。
“除了我的父母,你們還害了許多人。”尹既明聲音冷淡,想像中,復仇后的狂喜並沒有到來,也是,復仇本就是一條自我毀滅也要拉對方同歸於盡的道路,就算達到了終點,又怎麼會歡喜呢?
加害人絕不會感到愧疚,覺得做錯了事,如果他們表現出後悔,那隻會是因為他們受到了制裁,否則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會做這件事。
陸柏君只是笑了一聲:“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多人幫你——只能說,你贏了。”
什麼貴族氣質,只是資本積累的山讓普通人產生的一層濾鏡,跌落谷底后,他們身上所帶的人性的惡,極度的自私與貪婪,面對他人的災難毫無悔意的態度便會直觀地展示在人們面前。
尹既明並不惱,他已經得到了最好的結果。
他讓他的父母終於可以安心,給了充滿苦痛的過去一個交代,而未來,他的家人還在陽光下等着他。
尹既明看着眼前狼狽的陸家人,露出嘲諷的笑容:“你當然不會覺得抱歉,但是在永無自由和希望的監獄,你會每天被按着頭,為你做過的錯事一日復一日地懺悔。”
他看着眼前怒目而視,若非戴着鎖銬此刻估計都要跳起來的傢伙,一字一句帶着最後的恨意:“你和你所驕傲的家族,從今之後都會化作陰溝的淤泥——再也不見。”
*
現實與網絡上也掀起了軒然大波。
“陸家真不是個東西,可比黃家爛多了。”茶室,黃歡琳不喜歡喝淡茶,一邊喝着生榨果汁,一邊看着手機上的新聞。
“拖欠工資,暴力脅迫,還利用孩子”她越看越覺得汗毛倒立,“連我都覺得太不是個東西了,黃家怎麼會被這種.”她越說越氣,美目里都是怒火。
“好了好了,生氣會變醜的。”坐在對面的林知雪品了一口清茶,“而且,他們已經受到懲罰了,那幾個老的自不必說,就連陸萬琛和陸柏君兩兄弟,也難逃牢獄之災呢”
她聲音愉悅極了:“一鯨落萬物生。”她輕輕將白釉瓷杯放下,嘴角帶着淡淡的微笑,“這樣的陸家倒了,會養活多少人呢”
“首先阿雪你會賺得盆滿缽滿吧。”黃歡琳十分直白,“在國外的時候我怎麼沒看出你這麼有野心.”
“當時你只顧畫畫,怎麼懂這個。”林知雪點了點桌子,“還有個好消息——謝宛在獄中表現不錯,被減刑了。”
黃歡琳沉默片刻:“這個.我當然知道了。”她哼了一聲,“擅自做這樣的事,等出來之後,看我怎麼教訓她.”
或許是想到了什麼,黃歡琳眼眶微紅,卻還是笑了出來:“終於,終於”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看守所的白蓮月看着李若初拿來的文件,她怔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痛哭出聲。
“小余.小余”她的聲音含糊,眼淚從通紅的眼眶中止不住往外掉,“終於,嗚嗚我們的房子開始建了,你看見了嗎.”
她的肩膀劇烈顫唞着,淚流滿面,嘴角卻止不住地揚起:“好開心,好開心.”
白蓮月因為故意傷人被關押,李若初沒有辦法穿過玻璃去輕拍她的背表示安慰,卻也受到觸動,嘴唇微微顫唞。
“我們會盡最大努力讓你從輕處理的。”她笑了笑,“放心吧——阿月,等你出來,我們還能一起去吃吳姨做的炒麵,她說了,會把店裝得亮亮堂堂的!”
白蓮月眼前早已被淚水模糊,只有李若初溫柔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里。
過去遭人破壞,可未來依舊太美。
“若初.”她哽咽着,“我昨天,睡了個好覺,夢到了小余。”
她情緒激動,話也不太清晰,只有語氣中的希望與歡喜聽得真切:“他狠狠說了我一通,罵我笨蛋,說我為什麼要做傻事。”淚水不斷從她消瘦的臉頰滴落,“他說時間不多,最後只摸了摸我的頭,他好像知道了好消息一樣,他說,要我連着他的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嗚若初,我,我好想他.”她抬起頭,濕潤的眼裏只映出李若初安慰微笑的臉。
“阿月,只要之後幸福生活下去,小余就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李若初隔着玻璃觸碰對方的臉。
“嗯嗯!”
她仍舊抽噎,只是這次之後,迎來的不再是暴雨,而是帶着彩虹的明天。
*
孤兒院。
這裏比印象中要荒蕪許多,破敗的房子,雜草叢生的庭院,壞掉的遊樂設施。
真是的明明很早就該來這裏了。
陽光肆意地撒在這片承載着記憶的破舊院子,李若初憑着印象穿過長滿草的小路,繞過大樹,來到了曾經曬太陽的地方。
她坐在草叢后,時隔多年,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終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休息片刻,她拿起一邊的石頭,開始搭建小石房子。
直到眼前鋪滿陽光的空地被陰影籠罩。
李若初下意識地抬頭,是尹既明站在她的身前。
一番調查之後,他終究是被釋放出來。
尹既明似乎是好好收整了自己一番,在看守所那般頹然的樣子早已不再,他穿着短袖白襯衫,藉著光李若初能看清他看似平靜的臉上掩飾不住的局促。
李若初不開口,低頭繼續搭石頭房子。
尹既明被她晾了許久,輕咳一聲,有些尷尬地蹲下`身:“那個.”
“什麼?”李若初房子已經搭好了一大半,正在搭自己的門。
她抬頭看向尹既明,眼裏似乎在說“不給個說法就別想混過去。”
“抱歉,我不是故意瞞着你的”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巧舌如簧,溫柔的面具不知騙過了多少人,這時候卻說得磕磕絆絆,“我只是,不想把你牽扯進來,我害怕.”
“怕什麼?”李若初皺了皺眉,被看扁的生氣感再一次籠罩心頭,“你都不怕,我為什麼要怕?就因為這個,所以什麼都不告訴我?”
“當時你也失憶了,我想,說不定是個好機會。”尹既明垂下眼帘,眼神中晦暗不明,“你什麼也記不得,等找個合適的時機讓你脫離皇霸,你就能過上你想要的生活,但是沒想到”
李若初會一次又一次地被牽扯進事件中。
在外人看來李若初只是失憶,也只有李若初自己知道記憶錯亂讓自己誤以為自己穿書,引起了多大的笑話。
“借口。”李若初不滿地哼了一聲,“我記憶回來了你也想推開我。”
“當時我已經失敗了,你更該全身而.”
“尹既明!”李若初再也忍不住,她狠狠地捧起尹既明的臉,“你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有多痛苦嗎!”她想起誤會自己穿書的荒唐日子,“你該覺得抱歉!”
“對不起。”尹既明十分乾淨利落地滑跪。
李若初一瞬間被氣笑了,不過隨即她便反應過來,恢復原先的神色:“我們是共犯!共犯!哪有共犯之一幫另一個脫罪的!”
她從口袋裏拿出一盒酥餅,拆封一塊塞進了尹既明的嘴裏。
甜膩的味道入口,尹既明覺得喉嚨犯堵,眼眶微紅,急忙低了頭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神情。
他本以為,無論復仇成功與否,都會一輩子孤獨下去的.
他沉默了許久,直到眼前人溫柔的話語傳來。
“我們是共犯,所以你不可以一個人承擔。”李若初低頭搭着石頭門,“不過.看在你好歹是為我着想的份上。”
她的聲音很輕,卻如插了希望與力量的翅膀一樣飛入尹既明的耳中。
“下不為例。”她說。
尹既明怔了片刻,他急忙咽了酥餅,聲音裏帶着急切:“那,約定.”
李若初微微一笑,把一個字條塞到尹既明手中。
尹既明一愣,拆開字條,發現正是當初自己在醫院寫給李若初那張,上面“再沒有什麼關係”幾個字快要把他的心刺穿了。
“這個,只是.”他顯得局促又慌亂,一向遊刃有餘的態度此刻在他身上蕩然無存。
李若初忍着笑,在破功之前站起身,狀似無奈地說道:“怪誰呢,這可不是我要毀約哦”
她裝作要走的樣子,被尹既明一把拉住:“那個,對不”
“我可不要聽這個。”李若初的笑容裏帶着狡黠,“如果還想進家門的話,就得拿出誠意來——”
“什麼?”尹既明微怔,或許是覺得事有轉機,他暗搓搓湊近了一點。
“你得當我的跟班。”李若初還沒忘當初尹既明兇巴巴地讓自己當他跟班的事情,如今也算是農奴翻身把歌唱了。
尹既明片刻反應了過來,握着李若初的手緊了緊,“好,當你的跟班。”
陽光下,牽手二人的背影格外和諧。
“對了,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我還以為”李若初帶着疑惑,她本以為還要更久。
“跟林知雪做的交易。”跟班的第一件事是背老大回家,到了小區門口,跟班尹既明便十分自然地背起了李若初,“她要奪取林家,還有很長的路,把我撈出來,讓我在她手下做事。”
“唔,也挺好的。”李若初想了想,“我也找到了工作哦——真是不容易,不過比在皇霸輕鬆多了。”
李若初回想起在皇霸007的日子,現在想來真是覺得生不如死。
“是嗎,真是太好了。”尹既明聲音帶着溫柔,只是再也不似從前那般刻意,連微笑都是精心計算的結果。
面對未來的美好生活,帶着的溫柔笑容一定是真誠的。
尹既明抬了抬背上的李若初,一步一步往他無數次夢到的家中走去。
穿過小區,上了電梯,打開門,等待十幾年的家就會出現在眼前。
那裏溫暖而舒適,無論多晚都會為他亮一盞燈,他能和他最親的親人依偎在沙發上一起看喜歡的電視,能一起做喜歡的飯菜,能在房間的角落堆滿喜歡的玩具模型和洋娃娃,還有滿柜子的酥餅。
最重要的是,從今往後,無論何時,他身後都站着他的親人,讓他自此以後,再不孤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