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偷（五）
第六十四章偷（五）
那是方簡還在大學念書的時候，暑假時候去自己公司實習。
酷暑的陽光次拉拉的照耀着，汗流從方簡的額間滑落。
“嘿，新來的，給。”
說話的是帶方簡的老前輩，穿着一身西裝，手上拿着一瓶剛剛從超市中買回來的冰鎮礦泉水遞給方簡。
老前輩瞧上去不過二十八九，但是渾身上下所散發的氣場是頹喪的，又似乎是帶着一點猥瑣的感覺，因為他稍微的有些駝背。
“謝謝陳前輩。”方簡接過礦泉水，對着陳程道謝。
陽光照耀在方簡的肌膚上，讓方簡白的有些晃眼。
陳程微微的眯着眼看了看方簡，鬆了下領結，將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你是姓方？”
方簡擰開礦泉水瓶的瓶蓋，轉頭看向陳程點頭。
陳程手挽着西裝外套，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煙盒，抽出一支煙來，次啦一下點燃煙，一瞬間，煙味順着氣流飄來。
方簡看着蹲下的陳程，覺得他是有未盡之語：“陳前輩是有什麼話不好說出口的嗎？”
陳程：“倒是你，怎麼來到這種基層？”
陳程：“倒也不是不好說出口，一般方姓，都是不會從這種基層做起的。”
方簡蹲下來：“前輩的工作能力很出色，帶人也很熟練，按着方氏集團的升遷機制，該是早早升遷了才是。”
雖然方簡併不喜歡煙，但方簡知道，眼前這支伸到眼前的煙是一個象徵著陳程接納他的一個信號。
因為點煙，陳程一個抬眼就能夠近距離的看到方簡。
方簡併不喜歡煙，還有煙帶來的煙味。每次聞到煙味，他秀氣的鼻子總要皺上一皺，然後屏一下息，小心翼翼的吸一口被這煙味污染過後的空氣，抑制住想要咳嗽的喉嚨，最後才開始慢慢的適應。
陳程轉頭看向方簡，笑笑，用手指指天：“上面沒位置啊。同期的要麼離職，要麼就是被收編站隊了，就剩下我了。”
陳程來到了公司天台，靠着欄杆，又開始抽煙。
方簡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陳哥是不是已經在這個職位很多年了？”
方簡：“前輩有什麼留下來的理由嗎？”
方簡點頭：“這種現象是挺多見的。”
方簡接過了陳程遞過來的煙，靦腆笑道：“陳前輩，我還沒有抽過煙。”
陳程有些不可置信：“這麼大了還沒抽過煙？”
回到辦公間前，陳程將手放在門把手上，已經是拉開了一條縫隙的程度，從門裏傳來了午休時候同事的討論聲。
他瞧瞧方簡的眼睛，又是笑了：“不過要說是你我還真信。手護着點煙，給你點。”
方簡：“前輩的資歷也挺老了，是從大學剛畢業就來到這家公司了吧。”
但方簡一瞟，就知道價格絕對不菲，他看得出來這看似普通的打火機其實不一般。
方簡：“前輩比他們厲害多了。”
陳程只對方簡說了一部分的事實。
“得罪什麼人了？”
陳程：“不過是這個方氏公司的名頭響亮，老爸老媽不想讓我換工作罷了。”
方簡知道，方家的許多旁支都會進入方氏公司，直接從管理層做起。
“次啦”幽藍的火苗點燃了煙頭，紅色的星點在方簡的眼中閃爍。
陳程：“嗯。”
“鐵定的啊！這公司里，水可深了。要是不想和陳哥一樣的，就離他遠點！”
“之前比陳哥晚進公司的盧將都升職了，怎麼就陳哥這麼多年沒有一點要升遷的動靜？”
“你不是方姓嗎？”
方簡笑笑，喝了一口礦泉水：“雖然也是方姓，但是這方姓與方姓之間也是有所差別的。有些人能夠直接從管理層做起，有些就是只能夠從基層做起。”
和陳程的職位與工資並不相匹配。
方簡走到陳程的身邊，“陳前輩，別聽他們的。”
陳程原本要推門的手放下了。他靜悄悄的轉身走了。
方簡的黑眸乾乾淨淨的看着陳程，手裏握着那根煙，燦爛的陽光下，那張漂亮的小臉有些晃眼。
方簡盯上陳程，來到他的身邊，可是因為他是方氏集團內部洗黑錢最大的中介方。
這還是陳程第一次近距離的打量方簡。
陳程蹲下，一點火星子在煙上燃起。
陳程拍拍方簡的肩膀以示安慰，站起身，撣撣褲腿，“休息的差不多了，繼續回去工作吧。”
陳程轉頭瞧着方簡這張漂亮的小臉，叼着煙笑笑：“你這小子，來安慰我啊？”
陳程拿出一個打火機。純銀的外觀，看似沒有什麼特殊。
一支煙伸到方簡的面前。
他知道方簡這小子是長得秀氣的，要說是漂亮也可以，或許也可以說是帶着點妖氣。
這樣的長相要是想吃個軟飯別提多容易了。
只是陳程看着方簡那雙乾淨的眸，想着這傢伙恐怕連怎麼吃軟飯都不知道吧。
得有不少好機會從手中溜走。
陳程：“明天晚上，有個和梅姐的飯局，你來不來？”
方簡：“陳哥去我就去。”
陳程看着方簡皺着眉頭，小心翼翼的吸上一口子煙，然後捂着嘴巴小聲的咳嗽，被這傢伙逗笑了。然後就看到方簡轉眸過來瞧他，“陳哥你終於笑了。”
“剛才眉頭皺好深呢。”
陳程用雙手抹了把臉，一下沒敢看方簡那雙乾淨的眸，也不知道他叫上方簡去梅姐的飯局對不對。
到底也是為這小子好，發財哪有不好的。
KTV包廂裏頭，吵鬧得很，背景音樂和人們的歡聲笑語都讓方簡感到不適應。
他將視線落到帶他來到這裏的陳程，陳程正和大傢伙喝酒，手裏頭的酒杯都不見空。
笑得眉眼又是皺起來。
陳程撇過方簡，沒有在意方簡的目光。
或者說就算是在意也沒辦法去到方簡的身邊。
方簡的目光帶着一點稚鳥的神情，像是求救又像是依賴。
這KTV裏頭可不光是他陳程和他帶過來的方簡，還有其他想要攀上梅姐這條線的人。
年輕漂亮的小年輕可多着呢。
只是都沒有方簡那樣的。
雖然清純漂亮這款的也有，但是像是方簡這樣透着一股子乾淨的卻是沒有。
那股子乾淨並不是矯揉造作的乾淨，帶着靦腆的，帶着羞怯的，帶着不安的。這才是真正的乾淨。
就像陳程先前給方簡遞過去的那瓶礦泉水，陳程喝酒時偷偷的看了一眼方簡，這時候方簡已經沒有抬頭看他了。而是低着頭扣着手。
像是陽光下那瓶被震蕩着內部起來水泡泡的礦泉水。
陽光能夠透過乾淨的水折射出漂亮的彩色，而那些氣泡也能夠輕而易舉的瞧見。
這小子臉上藏不住心思。乾乾淨淨的，又懵懵懂懂。
幾杯酒下肚，陳程的腦袋微微的開始犯暈了，對着姍姍來遲的梅姐，幾位介紹人一次的介紹了一遍自己帶過來的人。有男有女。
陳程對着方簡招招手，方簡就好像是找到了歸巢的小鳥一樣幾個踏步就過來了。
雖然方簡也似乎是已經知道現在的氣氛是不太對了。
比起一開始的吵鬧，在梅姐來之後是很快的安靜下來了。
但方簡還是很聽陳程的話，陳程讓他過來，他就過來了。
陳程拍着方簡的背：“梅姐，這是我今天要給你介紹的人，方簡。”
梅姐是個穿着時尚的女人，該有的都有，一頭波浪卷長發十分迷人，她瞧着方簡，心裏頭完完全全是在打鼓了。她哪裏是不知道方簡是誰。
這方家的小少爺她曾經可是遙遙的見過一面的，雖然朦朧模糊，但是那股子神態氣息，她永遠忘不了。
可是眼前這個方簡
完全是兩個人吧？
可是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相像的，但是神態氣息這麼不相同的兩個人呢？
陳程：“小簡，叫人。”
方簡抬頭看了一眼梅姐，又是迅速的低下頭，像是觸電般：“梅梅姐好。”
聲音帶着一點顫唞，看上去完全是嚇壞了。這讓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
這漂亮的小傢伙知道他現在所在的地方到底是幹嘛的嗎？到時候可別是要哭鼻子啊。
“喝一個？”
“喝一個！”有人起鬨起來，他們對於這個一直單獨的坐在角落裏頭的漂亮小傢伙早就是想要捉弄一番，但是看在是陳程那傢伙帶過來的份上，先前沒人有那個膽子過去招惹。
而如今在梅姐面前，那陳程算個屁。
只有梅姐心裏升騰起恐懼，她絕對不會錯認的，眼前這個人就是她曾經見過的方家小少爺。而這些不斷高昂起來的起鬨聲現在聽起來都宛若斷頭曲。
梅姐怒吼：“夠了！你們所有人都出去！”
一瞬間，又是鴉雀無聲。
包廂里，只剩下梅姐和方簡。
梅姐戰戰兢兢的站起來，顫顫巍巍的開口：“方方二少？”
方簡這時候抬起頭，他臉上懵懂的神色消失的很快。
冷淡的眸光落到梅姐的身上，讓梅姐遍體生寒。
方簡挑眉：“認得我？”
梅姐做着手勢讓方簡入座：“曾經有幸見過一面方二少的神顏。”
方簡：“知道我到這是來幹什麼的嗎？”
梅姐連連搖頭：“不知道，不知道的。方二少的想法，哪裏是我能夠隨意揣測的。”
方簡坐下，挑了杯酒，“關於陳程了解多少？”
梅姐一聽，哪裏是不知道方簡是來調查什麼的，“方二少，我那方面可從來沒碰過，方二少若是想要知道什麼，都能問，但那方面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
方簡不信，資料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方簡笑笑：“你不會以為你說沒有，就是真沒有吧？”
方簡喝了一口紅酒。
梅姐看到紅色的酒液將方簡的唇染上了更為艷麗的色澤。在閃爍的燈光下更添上了一層迷惑人的妖氣兒。
梅姐知道，今天她是遇見閻王了。
方簡：“你只有一個選擇，將你所知道的，都坦白的告訴我。或許，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梅姐跪在方簡的腳邊，露出一點細膩的雪花般的肌膚，雙手搭上方簡的膝蓋一瞬間是變得楚楚可憐起來。
方簡捻起梅姐的下巴，“離我遠點，不然你連這個機會都沒有。”
梅姐仿若是被凍住了，她能夠感覺到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是多麼冰冷，可又柔軟。
而那雙黑漆漆的好似黑洞般的眸，明明那般無情，可當那冷清的視線落到她的身上的時候，又有一種冷冽的感覺從頭到腳的讓她抖上一個激靈。
這一個刺激像是危機感，又像是心動感。
十分矛盾的衝突感。
梅姐：“..好..好”
方簡審訊完梅姐，抿下最後一口紅酒，“好孩子。”
拍拍梅姐的腦袋，方簡說：“你走吧。”
包廂門開了又閉，方簡掏出手機，點擊陳程的電話，用顫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帶着哭腔說：“陳陳哥我以後跟着你..跟着你好好乾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給出去..”
陳程沒走，他就在衛生間的一個隔間裏頭抽煙，聽着這樣的聲音，他拿着煙的手一下頓了。
煙頭滿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