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克制
第十四章克制
可能是中午吃的太飽了,朱魚晚飯吃的並不多,每樣菜夾了兩筷子就喊飽,夏光感覺比起她在吃飯,更像她在陪她吃飯。
“姐姐我去開直播去了,你吃完把碗放這就行,回頭我收拾。”
夏光心中汗顏,心想我這是撿了個小保姆回家嗎。
朱魚匆匆忙忙跑回房間上妝開播,她選擇的直播時間是晚上七點到凌晨一點,雖然也是到後半夜,但比之前的工作時間要好很多。
夏光吃完飯將剩菜包上保鮮膜放進冰箱,碗放進了洗碗機,然後從冰箱拿了瓶益菌多在沙發上接着看她的倩女幽魂。
她一直覺得自己家隔音效果很好,但現在才發現似乎不是那麼回事。她彷彿能聽到朱魚開播后與觀眾互動的說話聲,脆生生的一聲“哥哥”,嬌憨又帶着怯意,估計能勾的直男將命都給她。
那張臉線條柔和毫無無攻擊性,平直眉,眼角偏鈍山根不高,鼻頭微微上翹,唇瓣飽滿圓潤無明顯唇峰。明明是極其小白花的長相,偏偏眼裏又永遠蓄着一汪水似的,她若含笑望你一眼,便覺雜念密密麻麻從腳底生根,層層疊疊地攀爬進心裏去。
夏光失了神,直到被燕赤霞大喝一聲“妖孽!”才回到現實世界。她索性將電視關上,吁了口氣去換鞋打算出門走走。
西湖附近不缺酒吧,但她常去的就一家,到了也不喝酒,點杯果汁一坐,看店裏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喝酒搭訕,如個局外人似的,猜想他們有什麼樣的人生。
酒吧在南山路,名字很隨便,就叫“隨便”,裝修偏復古,也不知道店主都哪弄來的老物件,進去之後如果不是右手邊吧枱後面有一排酒櫃,你會以為來了哪個民國博物館。
所謂老樣子其實就是一杯少糖去冰的鮮榨橙汁,怪人見得多了,沒見過來酒吧養生的。
她就知道,沒有人能逃得過她的魅力,哪怕是難搞的女人。
“給個理由?”
夏光的目光果然抖動了一下,她沒想到自己還能在這種事情上被套,但心中沒起波瀾,只覺得無聊。
打個鎚子的賭!要不是因為這株“高嶺之花”她才不會在這破酒吧耗那麼久!她饞這一款可饞太久了好嗎!一看就很有挑戰性!但人要臉樹要皮,自己條件又不差,能當海王幹嘛當舔狗?
夏光喝着橙汁,睫毛垂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夏光瞧着未經允許就坐到自己對面的濃妝女人,想也沒想:“不給。”
“今天這杯不要錢,把你微信給我怎麼樣?”女孩托腮看着她,笑容嫵媚的刻意。
女孩乍有些意外,但隨即恢復自然,笑靨如花道:“琪琪。”
二十分鐘后,她出現在吧枱,手指關節叩擊黑色大理石檯面,“你叫什麼名字?”
她說的是“不喜歡你這款”,而非“不喜歡女人。”
不用想,肯定是假名字。
朱魚去廚房倒水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她剛把水壺拿起來就聽到客廳門開了,驚了一下趕緊跑出去看,才發現是夏光。
“嗯。”夏光點頭。
女孩噗嗤一笑:“那看來你的性取向確實和我想的一樣。”
調酒小妹今天穿了身酒紅色鍛花斜襟旗袍,短髮別在耳後,濃妝,像朵吃人的罌粟花兒似的。
琪琪將身上定製圍裙一扯:“現在就可以。”
“不喜歡你這款。”
她看到那位長了一張“性冷淡”臉的客人進來,狐狸眼一彎:“老樣子?”
“算了,不給就不給,我只不過跟人打了個賭而已,謝謝你讓我贏。”女孩將杯子推給她,站起來瀟洒離開。
“你幾點下班?”夏光問。
飲料好了之後旗袍女沒把它交給服務生,而是扭着腰肢自己送過去了。
“我以為你一直在房間裏呢。”朱魚笑了下,回廚房繼續倒水。
她因為上播需要特地打扮了一番,還換上了生活中很少穿的紅色碎花連衣裙。
夏光看了一眼,發現她的頭髮被她盤起來了,后脖頸纖長白嫩,裙子的露肩設計讓優越的肩頸線條一覽無餘,露就算了,還短,布料只覆蓋到大腿上方區域,往下就是一雙明晃晃的長腿。
原來直播需要穿成這樣的么?夏光想。
她換完鞋坐到沙發上,閉目養神。
沒一會兒,輕盈的腳步聲停在她面前,隨即是那聲溫軟的:“姐姐?”
夏光睜眼,面前是畫了淡妝的朱魚,手裏握着一杯黑乎乎的不明物體,正遞給她。
“我煮了安神的桂圓茶,姐姐喝完早點休息吧,已經很晚了。”朱魚柔柔道。
“謝謝。”她接過來。
“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才對。”朱魚笑着往卧室走,回頭望了她一眼,“謝謝你收留我。”
夏光發完呆捧着茶回了卧室,一邊等茶冷卻一邊拿手機給人打電話,用的是存私人關係號碼的那一隻。
“喂?”電話接通之後,那邊的男人聲音倦中帶啞,明顯是睡着之後被吵醒的。
“小王老闆,我把你家那個叫琪琪的調酒師給惹生氣了。”夏光夾着尾巴主動交待錯誤。
“那個臭丫頭……你怎麼惹她了?”
夏光想起晚上發生的事情,扶額道:“我好像把她給耍了。”
與此同時,拱墅區的某一棟公寓內,剛回到家的琪琪踢掉高跟鞋一邊扯領口盤扣一邊跟閨蜜罵罵咧咧吐槽:“tmd煩死了!那姓夏的肯定有毛病!媽的房都開了燈也關了她說想起來家裏燃氣灶忘關先回去了!你回你奶奶個腿啊回!老娘褲子都脫了你說你回去關燃氣灶!我他媽看你長得像燃氣灶!你全家都是燃氣灶!”
對面閨蜜咳嗽兩聲:“這位朋友,罵人的時候請用對人稱,不然容易誤傷友軍。”
總之,雞飛狗跳的一晚。
桂圓茶熱氣散去只剩餘溫,夏光皺着眉喝乾凈,過了一會心境確實平復了下來。
剛才電話掛斷前小王欲言又止問了她句:“這些年沒見你什麼時候這麼二逼過啊,你怎麼回事?”
她怎麼回事?她就是在試圖把泰安那晚的意亂情迷解釋為單身久了難免把持不住的正常反應或許換個人也一樣。
然後呢,自己打自己臉的滋味可真爽。
直播一直進行到了凌晨一點半,朱魚笑着給直播間在線人數說了晚安,點擊完確認下播之後疲憊的一點表情都沒有了。
說的話太多笑的也太多,所以當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就不想笑也不想說話了,這是她的放鬆方式。
她看着桌上已經被喝乾凈的桂圓茶,想起遞給夏光另一杯時聞到的她身上的味道——香水味,濃郁又刺鼻。
無論之前在泰安,還是今天相處的一天,她身上都是清清爽爽沒有味道的,可是晚上出去一趟回來就這樣有了這種氣味。
或許只是朋友呢?她這樣想。
驀的,朱魚嗤笑一聲,在心中自嘲:“她做什麼是她的自由,你沒資格管,想也不行。”
本來想以全新的面貌出現在她面前,甚至已經做好了永遠不出現的準備。結果卻只能像今天這樣走投無路向她求助。
朱魚覺得自己,好沒用啊。
少女的心事像西湖水面,無需大風大浪,清風拂過便能皺的一塌糊塗。
第二天夏光醒來,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看現在幾點了,結果時間還沒注意一眼就看到了朱魚給她發的轉賬消息,她點進去一看發現這丫頭給她轉了兩千五百塊錢,說是先交一個月的,等發工資再給她轉押金,還說她知道少了點,等工作穩定之後可以上調的。
夏光大清早的被氣笑了。
笨蛋見挺多但上趕着給別人送錢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她什麼時候說收她房租了?還押金?她考慮的挺周全啊?
她本想發:“留着你這仨瓜倆棗吧,我不缺這點房租。”
但編輯好后想了想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刪了,指尖往上一點收了轉賬。
小區裏面就有生鮮超市,她想不明白那傻子是怎麼大老遠跑菜市場買菜的。
夏光往冰箱囤了一堆蔬菜水果蛋奶肉,然後兩手一攤故作苦惱對朱魚說:“嘖,不小心買太多了,冰箱都塞不下了,你這兩天不要買菜了,冰箱裏的吃不光會壞的。”
然後等冰箱裏吃得差不多了,夏光又火速塞滿。
朱魚當然能看出來她是在幫她省錢,嘴上沒戳穿但心中記着這份好,能回報的就只有早中午三頓飯換着花樣兒做。
夏光從一開始的假意拒絕到後來一到飯點不用朱魚喊就出來等待開飯,朱魚心裏直樂,但不點破。
姐姐很瘦,還在泰安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她想把她喂胖一點。
日子過得久了,朱魚也感覺到了夏光的不尋常。她似乎很有錢,但不上班,也不怎麼和人來往,平時偶爾接幾個電話還總三言兩語就掛了,每天乾的最多的就是把自己關房間裏不出來——倒挺像干直播的。
她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趁有天夏光開門給房間通風時往裏瞧了一眼。還好,沒有直播設備,主卧里除了床就數一隻大書架最顯眼,差不多佔了一整面牆,接近兩米多高,像是將圖書館搬進了家裏。
當晚吃飯時朱魚想起來當初在高鐵上聽高中生講解的小說,不禁問夏光:“姐姐,你書架上有蓋亞的《死亡寫字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