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終章 · 番外遠遊(完)
第九十九章終章·番外遠遊(完)
在烏厥王庭待了三天,徐應白和付凌疑兩人向阿古達木辭別,南下往嘉陵過去。
從王庭到嘉陵,他們花了快一個月的時間。
此時已經從深秋進入初冬,到嘉陵時也已經是夜晚,天上下着雪,付凌疑撐開一把油紙傘立在馬車邊,扶着徐應白下了馬車。
嘉陵入冬會下冰晶一般的雪,天氣較之長安也更為濕冷。
徐應白畏寒,剛出馬車就被這濕冷氣吹得鼻頭泛紅。
他們先找了家客棧歇息,若是第二日早上天晴了再出去遊玩。
等第二日起來,天果然放晴了。
等洗漱完了,徐應白坐在椅子上,任由付凌疑鼓搗他的頭髮。
那頭烏黑青絲被付凌疑熟練地縮起來,然後他拿了根白玉菩子從繁複的髮結中穿插而過,將綰好的頭髮固定住。
那盤糕點離他有點遠,付凌疑伸手把盤子挪過去。
然後他蹲下`身把木箱子打開。
“外面冷,”徐應白拿起自己之前穿的狐裘披風罩在了付凌疑身上,嗓音溫和,“披上。”
徐應白呷了一口,然後伸手去拿糕點。
逛到一半,徐應白和付凌疑找了家茶樓歇息。
四周孩童穿着厚實的冬衣在街道上玩鬧,攤販們高聲吃喝着招攬生意,豪氣得很。
這下就可以出門了。
箱子裏面是十幾件不重樣的衣裳,有幾套是在出行時備的,其他全是遠遊各地的時候付凌疑隨手給徐應白買的。
他拿了件新買的,綉着鶴紋的錦繡藍衣遞給徐應白。
衣裳尺寸也十分合適。
徐應白將披風帶子扯緊打了個結,還沒鬆開手,付凌疑就湊了過來,徐應白感覺臉上被輕輕啄了一下,而後付凌疑沙啞的嗓音響在耳邊:“謝謝。”
他阿娘是嘉陵人,但自從被擄掠進獻給皇帝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故鄉了。而徐應白自己也就來過兩次嘉陵,一次是現在,還有一次是少年時跟隨玄清子四處遊歷。
店小二將剛泡好的清茶和剛出爐的糕點放在桌上。
徐應白看着街道兩邊景色,有些悵然。
嘉陵好山好水,是個養人的好地方。
付凌疑驟然被一股蘭花香氣籠罩,腦子直接迷糊了,暈暈乎乎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徐應白的臉。
而後付凌疑拿起狐皮大擎披在徐應白身上,又將壓在衣服裏面的髮絲給撩出來。
嘉陵街道上人並不算太多,比不得長安熱鬧。
然而剛到門口,徐應白偏頭打量了付凌疑一會兒,又轉身回了房間。
但付凌疑對自己的頭髮毫無興趣,只是用髮帶胡亂綁了個高馬尾。
徐應白接過來套在身上,果然是好看的。
糕點是桂花糕,甜而不膩,清香可口,徐應白很是喜歡。
這家茶樓還賣飯食,徐應白和付凌疑乾脆就在茶樓裏面點了盅排骨飯,又點了些清炒的小菜,將午飯給解決了。
而與此同時,外頭由遠及近傳來一陣頌歌聲。
徐應白好奇地探頭看去。
只見街道上許多穿着華麗服飾,戴着五顏六色面具的人們正在一邊唱着頌歌,一邊跳舞前行。
歌聲悠揚悅耳,付凌疑也不由得側目看過去。
店小二看出來這兩位是外來人,笑着道:“今兒個是嘉陵的娛神節,巫祝正帶着人娛神祭天呢。”
徐應白身上的佩玉也是徐美人觀娛神時所得,他不由得起了點興趣。
見徐應白饒有興緻地看着,付凌疑道:“我們下去看看吧。”
臨走結賬時,付凌疑頓了一下,和店小二輕聲說了幾句話。
店小二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等出了茶樓門,徐應白偏頭一看,見付凌疑手裏面竟然還拿了個油紙包。
“糕點,”付凌疑烏黑的眼眸看着徐應白,“我見你喜歡,同小二拿了點回去吃。”
徐應白聞言微微勾起嘴角,溫聲道:“謝謝你”
此刻若是付凌疑有尾巴,肯定搖得歡快了。
娛神的舞隊越來越近,巫祝被圍在正中,鄭重地昂頭伸手,求天上的神仙們保佑嘉陵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舞隊很快臨近他們所在的位置,徐應白專註地看着眼前娛神的舞蹈。
上頭的巫祝是個妙齡女子,她臉上塗著青紅的染料,身上穿着繁複華美的黑紅衣裳,正指揮着舞隊舞樂奏歌。
娛神舞樂大約持續了一個時辰,舞隊走遍了整個嘉陵城。
徐應白意猶未盡地看着舞隊的人們卸下裝束,被付凌疑拉着手回客棧。
看了那麼久的舞樂,已經耽擱喝葯了。
兩個人回到客棧,付凌疑將徐應白身上的狐皮大擎取下來抖了抖,掛在一邊,又給徐應白塞了個手爐,才拿着一帖葯下去煎。
等葯煎好端上來,徐應白喝了一口,被苦得皺起眉毛。
付凌疑把剛端上來的蜜餞塞了一顆進徐應白嘴裏面。
就這麼喝一口吃一顆蜜餞,好不容易才把整碗葯給喝完。
外頭又開始落下細細密密的雪花,徐應白站起身想去窗棍那看一看雪景,卻不料一起身,腰間就有什麼東西滑落了下去。
啪嗒一聲脆響。
一直綴在徐應白腰間的玉佩掉在了地上,頭尾摔成了兩半。
徐應白怔愣了半晌兒。
付凌疑也被驚到了,但他回神很快,俯下`身將斷成兩截的玉佩撿了起來。
綁着玉佩的紅繩完好無損,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掉下來碎掉。
徐應白的眼眶緩慢地紅了,唬拍色的眼睛泛着點水光。
付凌疑眼見此景立刻急了,慌張地把徐應白摟進懷裏面。
他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徐應白才好,只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徐應白的後背。
“我沒事,”不知過了多久,徐應白眨了眨眼,將眼裏的水光逼下去,溫聲開口,“我阿娘說過玉碎平安,也許這塊玉只陪我到這裏了。”
最後玉佩被他們用紅布包裹好,放進了木箱子裏面。
接下來的兩日,徐應白興緻不高,只是在周邊逛了兩圈,又去拜了一座佛寺,便說要離開嘉陵了。
走前一晚,深夜裏忽然下起了大雪,雪花落在屋頂與街道上,簌簌作響。
徐應白隱約聽到雪落下的聲音,微微睜開了眼睛。
身側已經無人,床褥還留存着體溫。
桌案上燃着昏暗的燭火,付凌疑藉著那一抹光,手裏拿着根紅繩動作不停。
“……凌疑…”
徐應白暗啞的聲音響起來。
付凌疑立刻停下來了。他順手滅掉燭火,來到徐應白身邊,聲音有些緊張:“我吵到你了?”窗外雪光透進來,屋裏還算不上非常暗,徐應白在這抹雪光里搖了搖腦袋,溫和道:“不是你,是雪聲。”
“這麼晚不睡,”徐應白揪了揪付凌疑散落在身前的黑髮,“在幹什麼?”
付凌疑俯身鑽進被子裏面,握住徐應白探出來之後冰涼的手,吻了吻徐應白的眼尾:“沒什麼,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正好是冬至。
早晨雪已經停了,天邊泛起一片白光,徐應白起身梳洗,穿好衣衫,付凌疑從身後抱住徐應白,而後徐應白忽覺脖子上墜了一樣東西。
他低頭去看,竟是一把用青玉雕刻,紅繩系起的長命鎖。鎖精緻小巧,只有兩指寬,一節指頭長,佩戴起來極為舒服好看。
付凌疑的聲音響在耳邊:“生辰快樂,長命百歲。”
徐應白眼睫微微一顫,手撫上小巧的長命鎖。
“所以你昨晚是在做這個?”徐應白轉頭看向付凌疑。
對視的一瞬間,付凌疑深吸口氣,輕輕“嗯”了一聲。
“喜歡嗎?”付凌疑小心翼翼地問。
“喜歡。”徐應白笑得溫和。
“今天也是你的生辰,”徐應白輕聲道,“所以,我也祝你生辰快樂。”
他朝付凌疑展開手心,裏面躺着一串送佛寺裏面求來的檀木佛珠鏈。
“這是為你求的,”徐應白親手給付凌疑戴上了,“希望你事事順遂,一生平安。”
付凌疑眼眶立時熱了。
他湊過去,親了親徐應白的脖頸。
遠山沐雪,暖陽初現,馬車漸行漸遠。
“接下來去哪?”
“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