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賑災

第八章 賑災

第八章賑災

今年雪下得太早,好幾處地方都鬧了雪災,戶部倉部主事庄恣連上好幾條摺子要魏璋下令賑災,魏璋都懶得理會。

大臣們是個人都能看出來皇帝不欲花錢賑災——國庫就那麼點錢,花下去賑災,皇帝陛下拿什麼揮霍呢?也就庄恣這個愣頭青還一直上疏。頗有金鑾殿上的皇帝陛下不給他一個允諾的答覆,就要上疏到底的架勢。

這一來二去,魏璋也煩得要死,他吊著雙眼睛站起來,語氣陰狠:“庄恣!你是不是想騎在朕頭上!”

庄恣腰桿挺直地跪下來,大義凜然道:“臣並非是在冒犯陛下,只是流民遍野,於國不利,於民不利,臣請陛下下旨賑災!!!”

說完重重磕了一下頭!

金鑾殿上所有人噤若寒蟬,一時之間,大殿內針落可聞。左相房如意和戶部尚書宋知章對視一眼,出列道:“陛下。莊主事說得有道理,今年冬日來得早,百姓們遭了雪災,是該撫恤賑災。”

“胡說八道!!”魏璋大罵道,“南海真人才說過這場雪是祥瑞之兆!”

“朕生辰時,肅王還送了朕一頭白鹿,”魏璋嗤笑道,“這是吉兆!朕受命於天,一場大雪而已,能凍死幾個人?”

底下聽着這一番話的庄恣青筋直跳,正欲站起來罵人,前面忽然站了一個人。

徐應白站在庄恣前面道:“陛下說得有理,國庫空虛,確實撥不出錢去賑災。”

天地皆白,徐應白拾級而下,再走過長長的宮道,走了好一陣才出了宮門,李筷子一見他出來就連忙上前拂去他肩上風雪,然後給他披了一件厚厚的狐裘。

是以他聽見付凌疑的話,甚至還笑了一聲,頗為好奇地問:“誰?說了點什麼?”

庄恣憤怒道:“我原以為徐大人是個正人君子,不想也是個表裏不一,媚上惑君的人罷了!!!”

付凌疑抱臂倚在馬車處,見徐應白過來,伸出了小臂,徐應白五指虛虛搭在他手臂上,借力上了馬車。

付凌疑坐在一邊,用匕首撥弄了一下炭火。

“那陛下,這賑災一事?”房如意不死心地開口。

炭火將徐應白青白的指節烘烤出了一些血色,付凌疑聲音沙啞,含着冷意:“今日我聽見有人出宮門時,詆毀你。”

庄恣氣結,罵道:“小人!”

“戶部倉部主事,庄恣,”付凌疑咬着牙,語氣陰戾得像是下一瞬就要提着刀去要庄恣的腦袋,“他說你是表裏不一的奸佞,媚上惑主……”

眾臣散去,徐應白徐徐轉身,剛出金鑾殿的門,雪就落了他滿肩,庄恣站在前邊,忿忿不平地看着他。

身邊官員紛紛側目,庄恣氣得拂袖而去,徐應白接過小太監遞過來的傘,撐開擋住了落雪。

“今日他罵我,也是因為我沒有同意賑災。”

徐應白站在原處沒動,看着魏璋氣急敗壞地走了。

得了台階的魏璋滿意極了:“徐卿說得是。”

魏璋立刻對房如意怒目而視:“朕都說了這是祥瑞之兆,賑什麼災?不賑!退朝!!!”

“……庄恣是個可用之人,”徐應白看付凌疑一臉要殺人的樣子,忍不住為腦袋搖搖欲墜的庄大人說了兩句話,“就是還太年輕,又嫉惡如仇一根筋,不懂圓滑變通揣測人心,若是磨礪兩年,會是個好臣子。”

他們兩個都不是多話的人,馬車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只能聽到炭火噼啪和馬車軋過積雪的聲音。

馬車內燃着炭火,徐應白脫下那身厚重的狐裘,琥珀色的眼眸映着猩紅的火光。

徐應白被罵了卻不生氣,而是委婉道:“庄大人慎言,陛下聖明,有誰能媚上惑君呢?”

“況且瑞雪兆豐年,確是祥瑞之兆,”徐應白道,“只是這場雪來得早了些,陛下說呢?”

徐應白不以為意,兩輩子加起來,他不知道被朝臣明裡暗裏罵過多少次了。

“他也算是好意,罵了便罵了吧,也不多這一兩句。”

付凌疑噤了聲,面上一片冷然,鋒利的眉眼不帶一絲情緒,但徐應白莫名從他身上讀出了不高興、委屈、難過的意思。

這一世的付凌疑怎麼這般難琢磨?和上一世的差別屬實有點大。徐應白皺了皺眉,上一世一開始罵自己罵得最狠的人不就是他嗎?

徐應白百思不得其解,目光不由得落在握緊匕首跪坐着的付凌疑身上,再深想時頭忽然疼了起來,剎那間似千萬鋼針扎入頭顱,尖銳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痛呼出聲,抬手按住了額頭,整個人微微蜷縮起來。

“嗬……”他大口的喘着氣。

身邊的人似乎是被徐應白突如其來的痛苦樣子嚇了一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慌張叫道:“徐應白!”

徐應白緩了緩,額頭和手心因為疼起了細密的冷汗,他等那陣疼痛自己消散下去,把自己的胳膊從付凌疑手心裏面抽出來。

“無事,”他聲音冷靜,“只是一時犯了頭疾。”

等到眼前清明,徐應白髮現付凌疑露出的半張臉白得像張紙。

徐應白有些想笑:“疼的又不是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付凌疑沒有說話,他垂眸掩去眼底那抹驚怕之色,頭一次這麼慶幸自己臉上戴了半張面具,不然徐應白就能看見他怕得牙齒髮顫,嘴唇也在發抖。

等到了徐府,那股要命的疼痛散得差不多了,只是頭仍舊有些暈。徐應白揣着袖子慢吞吞走進庭院,一個白糯糯的糰子就朝他撲了過來。

“師父!!!”

徐應白一愣,隨即就被謝靜微撲了個趔趄,小孩抱着他的腰,頭埋進他的懷裏。徐應白哭笑不得地揉着謝靜微的腦袋,無奈道:“你又跟着誰跑出來了?”

謝靜微驕傲道:“跟着大俠出來的!”

前些日子玄清子去信說找了幾個江湖客給徐應白,已經到了玄妙觀,徐應白那會兒已經組織起了暗部,規模雖不大,但已然夠用,況且江湖人,終究不比自己養的暗衛順手,便寫信同玄清子說不必。

哪想到謝靜微會跟着他們跑出來。

謝靜微高高興興:“大俠們人可好了,說我討人喜歡,還特意繞路把我送到了長安。”

“你真是……”徐應白無奈地敲了一下謝靜微的腦袋,“不聽話。”

謝靜微捂着腦袋委委屈屈:“弟子想師父了嘛。”

付凌疑站在一邊看着倆師徒親親熱熱的樣子,眼底閃過艷羨之色,但很快就被他強壓下去了。

他冷若冰霜地站在一邊,謝靜微抬頭看見徐應白身邊站了個滿身煞氣的人,當即驚得倒退了兩步,十分害怕地扯住了徐應白的衣擺,警惕地看着付凌疑。

徐應白一手把謝靜微提溜過來,好整以暇道:“他是為師的侍衛,吃小孩,你要是再不聽話,就讓他把你片了涮湯吃。”

謝靜微哼哼兩聲:“靜微才不信,師祖說整個玄妙觀,師父最疼靜微了!”

付凌疑青筋跳了兩下:“…………”

徐應白一路把謝靜微提溜進房中,謝靜微黏黏糊糊地抓着自家師父的手不肯放。

劉管家着急忙慌地要給這小祖宗穿披風,謝靜微手一揮說不要,被徐應白敲了個腦瓜崩。李筷子撐着傘遮着這對師徒,生怕風雪染上他們。付凌疑走在一行人身後,任由落雪滿身。

等到一行人熙熙攘攘進了正廳,付凌疑垂着眼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轉身回了徐應白給他安排的偏房。

他合衣躺下,手指虛虛搭在床頭擺放着的玉佩上面,好似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心一點。

黑暗中,他閉着眼,快要睡着時,腦中突兀地閃過剛才徐應白蒼白的面容和痛苦的神色,與久遠記憶中地重疊在一起……那日他去而復返,見驚濤拍岸,大風自江上飄起,一人白衣染血,似斷線的風箏從船上掉下去!

他看着這一幕目眥欲裂,神色癲狂,瘋了一般衝過去想要抓住那一抹白衣,但最終還是晚了一步,那人就這樣落入江水中,江面暈散出大片大片的血跡……

他沒有抓住徐應白。

而後來,狗皇帝散佈謠言,徐應白……聲名盡毀。

自己連最後的體面都沒能為他保住。

付凌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雙目血紅,胸膛劇烈的起伏着,戾氣重得像是剛從閻羅殿裏面出來。

他全身發冷,牙關打顫,神情痛苦,握着玉佩貼近胸口的地方,脊骨一節一節地彎下去,喃喃道:“……徐應白”

他齒尖含着這三個字,近乎着魔。

風雪大作,付凌疑跌跌撞撞推開門,門外天地蒼茫,皆是一片白色,他踏入茫茫大雪之中,恍然想起前世的時候,徐應白曾裹着厚厚的狐裘,站在廊下看他練劍。

那個時候,徐應白已經病得不輕,人也消瘦下去,但威壓不減,一身冷冽寒霜氣,遠沒有現在那麼溫雅平和的樣子。

那時自己揮劍斬雪,劍氣成風,攪風雪成雲。

蒼茫天地,有一隻孤鷹環繞其間。

停劍時,他聽見徐應白說:“等南渡事成,我放你走吧。”

如同那一天,徐應白和梅永下棋,他淡淡對梅永說:“事成之後,隨他天高海闊。”

我那時說了些什麼?付凌疑努力地回憶着,似乎是應了一聲好。

怎麼能應好呢?

怎麼能應好呢!

“我不走……”付凌疑雙目通紅彷彿要滴血,低聲絮語說,“…徐應白……我不走………”

付凌疑說完,忽覺一股突兀劇烈的疼痛湧上來,他愣了一會兒,感覺一陣脫力,眼前一黑,倒在了雪地裏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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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美人如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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