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番外三(平行世界)
第九十一章番外三(平行世界)
【用‘於融’這個名字去寫另一篇平行世界裏的番外總覺得有一點點奇怪,因此這一篇決定,穿越到平行世界裏的‘於融’,在這裏改成‘於絨’,以便於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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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謾罵、那些冷眼、那些毫不避人的職責、當眾的嗤笑與攻擊,如同夢魘般,夜夜入夢,折磨着小於絨本就擁有無多的睡眠時間。
他寫給學長的表白信,被傾慕已久的當事人毫不留情的掛上校園論壇,一夜直接搭建起千層高樓,惹得全校非議。
輔導員找他談話,本以為是出於關心、禮貌問詢,誰曾想是以影響學校評優評先為由,口頭下達着對他的勸退通知,在他離開輔導辦后,還能聽到身後傳來尖銳的談笑聲,聲聲刺耳。
心灰意冷間,他懷揣着最後的希望,鼓足莫大勇氣,敲開了雙親的門——
而各自為家的父母卻避他如洪水猛獸,彷彿他毒似蛇蠍。
萬夫所指。
字跡工整的日記本,最後變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樣,那些鮮紅色的文字,一張張、一頁頁、一筆一筆,彷彿沾染着鮮血的荊棘,躍然於蒼白的紙張之上,填滿了所有空隙、盡數猙獰地盛開着。
太陽東升,而後西落,又一次入夜,終不堪擾的小於絨,望着無邊的苦海,巨浪翻騰、連帶着白色的泡沫都被染成了墨色。
在極端的情緒之下,一心尋死時,到底是人想不開,還是徹底想開了呢?
一直到信息素趨於穩定,陌生的男人才終於離開了那個昏暗的房間。
後頸滾燙、溫度奇高,又被利齒狠狠地咬破,淌着的血液都變成溫涼的觸感,舌尖舔舐着傷口,連反抗的意識都盡數失去。
身體像是完全失了控,小於絨剛一見到那個陌生的男人,理智告訴他應該先向救命恩人道一句謝,卻先行被一股莫名的味道吸引,整個人迷迷糊糊地就貼了上去。
那個味道很淡、很暖,像是雨後清晨,被太陽晒乾草地散發出來的青草香氣,混着有些發鹹的海風,讓人不自覺的腿軟。
貼身的衣物早已不見,只剩下一條髒兮兮的褲子,被海水泡過,又被扔在地上捂了三天,散發出一股潮濕的霉味兒。
新傷和舊傷交疊在一起,小於絨瘦弱又白皙的身體上,全是觸目驚心的痕迹,一遍一遍的提醒着他,他剛剛遭遇過什麼。
小於融沒想明白,只一躍而下,縱情沒入黑色的海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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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想不開跳海自盡的小於絨,被咸腥味道的海水嗆了滿懷,窒息感與無力感洶湧着朝他襲來,奔涌翻騰的浪花將人高高托起、又再一次將人淹沒,最終拖入深不見底的海底。
還不如,換個死法……
小於絨扶着床邊,艱難的套好衣服,只一個穿褲子的動作,都疼的他額頭浸出一片冷汗。
寬敞的落地窗前,金黃色的沙灘和蔚藍色的大海正靜謐的停在那裏,彷彿是一幅油畫。
小於絨:???
雖然是自己先招惹的別人,但是後來的事情可就不是小於絨能控制的了的啊……
像一個破碎的玩偶,像一條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小於絨的腦子裏只有這一個念頭。
一落地,傷口處又傳來鑽心的疼痛。
由於長時間的窒息,猛地呼吸到新鮮空氣,肺部像是被無數利刃穿破,整個炸裂開來,刺痛異常。
小於絨拖着疲憊的身軀,被那人關在小小的房間裏,醒了被睡,被睡的昏過去,再醒,醒了再被睡,一連三天,無休無止。
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總之,先跑。
這三天來,他時而清醒時而昏沉,嗓子痛、胃也痛、手腕也痛,那個陌生的男人卻根本不聽他的哭喊和哀求,怎麼都不願意停下……
難受,太難受了。
早知道溺死如此痛苦……
他的眼淚早就流幹了。
還沒徹底清醒,壓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小於絨,突然被一個高大的、陌生的、渾身還濕漉漉的滴着海水的男人,抓回房間給睡了。
怎麼回事?
下樓,走過去,推開那扇門。
拉開房間的門,穿過一道走廊,面前是一條懸空式的階梯,階梯的盡頭,是明亮的大廳。
四肢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使不上一點力氣,他被人扯着胳膊、鎖着喉嚨,強行從海里拖拽了出來。
跑。
但是——
那個陌生的男人像是瘋魔了一般完全不受控制,從一開始的溫柔內斂,逐漸變得愈發暴躁,一直到後來,根本不顧小於絨的激烈反抗,強行貫穿,直接徹徹底底的將小於絨給標記了。
想親、想抱,想被完完全全的佔有,令人頭暈目眩、只想臣服。
要離開,趁着那個人不在,要趕緊離開,不然……
小於絨整個人縮成一團,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胃,還沒咳出來什麼結果,又感覺自己周身燥熱、頭腦發暈,整個人不受控制一般。
小於絨緊咬着下唇,顫唞的從床上爬了起來,輕手輕腳的走了下去。
他撿起早就被撕破了的襯衣,套在身上,扣子早就被全部扯掉,崩飛在房間裏的各個角落,只能用手捂在胸`前,才能勉強遮蓋住自己的身體。
原來死亡,也是一件這麼令人痛苦的事……
小於絨的眼眶又紅了起來,卻沒有一滴眼淚留下。
小於絨哭的眼睛都是腫的,周身酸軟、一片青紫,四肢像是被人拆開又重組了一般,整個人像是散了架。
他趴在那裏咳了個天昏地暗,嗆地涕泗橫流,感覺五臟六腑里全是海水,又苦又咸,渾身都痛。
好像有什麼味道?
小於絨皺了皺鼻尖,好香,好想……
小於絨嗆着水,在所有意識即將消失前的最後一秒,突然感覺周身升騰起一股莫名力量。
就可以徹底逃離這裏了。
小於絨咬着牙,扶着把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下走着。
疼,好疼,真的好疼。
身上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簡單的幾步路,小於絨卻覺得十分漫長,漫長的彷彿沒有盡頭。
終於走到了一層,再多幾步,就剩幾步,他就可以走到門前,離開這個令人不敢回想的地方。
“你要去哪兒?”
沉穩有力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於絨渾身一僵,連腿都是軟的,被嚇得差點跪了下去。
這個聲音他認得。
這就是折磨了他三天三夜的那個變態!
手腕被握住,小於絨想躲,但是渾身僵硬,彷彿被人施了暫停法術一般,一動也不敢動,整個人止不住的顫唞。
他在害怕。
眼圈紅着,眼淚又有往下掉的趨勢。
根本流不幹啊……
陌生的男人沒再多說什麼,抱起小於絨就往樓上走。
“你……咳咳……你放開我……咳咳咳……”
嗓子又干又啞,疼的說不出來幾個字,便費力的咳嗽起來,血腥味充斥着口腔,還混雜着喉嚨深處屬於那個陌生男人的味道。
咳的太狠,止也止不住,咳的小於絨開始乾嘔起來。
陌生男人把小於絨抱到了另一個房間,將浴缸放滿了熱水,想伸手褪去小於絨身上的衣物,又見人一看到自己靠近就哆哆嗦嗦哭得停不下來的樣子,收回了手。
沒敢再進一步動作,只得連人帶臟衣服一起,放進了溫熱的浴缸里。
“你……別害怕。”陌生男人沉聲說道。
小於絨:……QAQ
嗚嗚嗚嗚嗚我更怕了。
“我不會……再傷害你了。”陌生男人又開了口。
小於絨:……QAQ
我才不信嗚嗚嗚你是壞人嗚嗚嗚嗚。
“對不起,於絨,我……很高興認識你。”陌生男人低着頭,磕磕巴巴道。
小於絨:……?
我不高興……我不想認識你……嗚嗚嗚你好可怕!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肖無慮,小月肖,無憂無慮的無慮,”見人不說話,陌生的男人尷尬的做完自我介紹,又直白的開口:“我……我們結婚好嗎?”
小於絨:???
你這個大變態瘋子結什麼婚啊你是不是要把我光明正大的鎖起來啊嗚嗚嗚嗚……
“我……我才十八歲……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紀……”小於絨抽抽搭搭拒絕道:“而且……我們結不了婚……它不合法啊……你……你放我走吧嗚嗚嗚……”
肖無慮微怔:“你……失憶了?”
小於絨:???
“你還記得你是誰嗎?今年是哪一年?”
“今年是……2022年,”小於絨擦了擦眼淚,還帶着哭腔,老老實實地做着自我介紹:“我叫於絨,十八歲,是X大的舞蹈生,可是……剛剛被開除了……”
“你是於絨,今年二十四歲,是剛剛退役的無冕之王,一名優秀的職業電競選手,今年是2024年,而且,為什麼我們結婚會不合法?你是Omega,我是Alpha,是可以結婚的,更何況我們的信息素很合拍,彷彿天生一對。”
“而且……我、我在失控的時候,已經把你完全標記了……”
小於絨:?!?!?!
什麼Omega?什麼Alpha?什麼結婚?什麼完全標記???
等等!
我這好像不是失憶……
“抱歉……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完全標記了你……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對你負責的,”肖無慮沒有等到小於絨的回答,他伸手試了試水溫,沒涼,又溫聲說道:“你先洗着,我去給你端飯,湯煲好了,在火上溫着呢,我……馬上回來。”
肖無慮再一次離開,小於絨的腦子裏直接亂成了一團漿糊。
我這是……穿越到哪裏了啊!!!
肖無慮很快就折了回來,小於絨紅着眼眶,哆哆嗦嗦的拒絕,沒成功。
眼見着小於絨又一副要哭出來的架勢,肖無慮手忙腳亂的給人換上乾淨的衣服,抱回床上,手裏端着冒着熱氣的湯,小心翼翼地哄着,邊哄邊喂。
“先吃點東西,餓壞了吧?”
小於絨一聽,摸着餓的發痛的胃,眼圈又紅了起來。
“對……對不起,你別哭……”肖無慮伸手想去擦拭小於絨眼角的淚,被人下意識的躲了過去。
肖無慮的手尷尬的停留在半空,驀地,又頹然放了下去。
“真的……很對不起。”
小於絨紅着眼圈,聲音顫唞,帶着哭腔罵道:“你……你這是……你犯/法了啊!”
“如果你如此認為……”肖無慮自責地垂着頭,萬分愧疚道:“不論你是選擇報警還是起訴,我……都會認罪的,”
“你別哭了,再哭眼睛都哭壞了……”
“是我的錯,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肖無慮的認罪態度太好,小於絨突然愣住,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真的要報警把他抓走嗎?
小於絨仔細回憶了一下幾天前的情況。
嗯……是他先主動的。
他摟着人的脖子不鬆手,掛在人身上又親又咬,主動的不行……
中間好像還被肖無慮義正詞嚴的拒絕了一次……
卻沒拒絕成功。
之後一夜春宵,本來是挺……契合的一件事。
結果到了第二天,不知道怎麼回事,肖無慮突然發了狠,簡直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最終把人給做成了現在這樣。
小於絨自我糾結了一會兒,小聲開口問道:“你……不會覺得冤枉嗎?畢竟第一天是我……”
肖無慮搖了搖頭,“嚴格意義上來說,就算第一天你情我願,做了臨時標記,還能稱得上是一夜/情的話,”
“後面的兩天……”
“禁/錮……強/制……不顧你的意願強行進行完全標記……而且是在我無法自控的情況下,讓你傷成這樣……”
“我有罪。”
“你……為什麼會突然無法自控……”
肖無慮沉默了一會兒,直白的開了口,“因為……你……你剛說完‘…我’,”
“然後又……說了句……‘不要’,”
“信息素太濃烈了……我易感期……”
小於絨:……
不僅眼圈紅的更厲害了,整個人都徹底紅透了。
小於絨強撐着喝了半碗湯,身體大量透支過後,極度的疲憊讓他沉沉的睡了過去。
半夜,又突然發起了高燒。
很疼,很難受,整個人燒透了,之前的記憶一時之間全湧上心頭,哭得不能自已。
將他趕出家門的父母、嘲笑他的學長、辱罵他的同窗、和鄙視他的老師。
一樁樁、一件件,戳的他的心上全都是窟窿,透着寒風。
連夢裏,都是無盡的黑暗,那群看不清面孔的臉,將他堵在牆角里唾罵。
只因為他是gay。
所以他十八年來所堅持的、所熱愛的、終於考上了的夢寐以求的大學,最終勒令他退學。
他友善的、熱情的對待每一個人,最終卻換來老師和同學的嗤笑。
他乖巧聽話、成績優異、努力想成長為家人的驕傲、從來不給父母添麻煩,卻被最親近的人罵噁心、丟人,被雙雙再婚的父母趕出家門,無家可歸。
沒有人在意他、沒有人愛他,彷彿全世界,都恨不得讓他去死。
所以他真的去死了。
小於絨被噩夢嚇醒。
昏暗的房間中,肖無慮守在床頭,握着他的手,遞過去一杯溫水。
“做噩夢了嗎?”
“不怕,我在呢。”
所有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他突然感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為什麼,為什麼在這種時刻。
對自己表達着最大的善意的,竟會是一個陌生人。
還是一個剛剛傷害過自己、不知道怎麼原諒、而且只見過一面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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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於絨反反覆復燒了兩周,一直休養了近一個月,這才徹底退了燒,體力逐漸恢復,精神慢慢的好了起來。
這一個月內,肖無慮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在他的身邊,端水、吃藥、喂飯,無微不至的照料着,出於擔心,肖無慮給他預約了一套全面的體檢。
小於絨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常年的晝夜顛倒使他免疫力比常人低很多,積年累月的胃病反覆折磨,需要長時間的調養,也無法根治,很難恢復到完全健康的狀態,需要終生注意忌口。
腰部也有一定程度的損傷,脊柱出現了問題,久站或者久坐,腰部就會覺得僵硬發酸,需要進行理療和脊椎位置修復。
尤其右手的手傷最為嚴重,因為被拖了很久,現在只要手腕一動,就會發出彈響,甚至影響了正常的生活,手指一旦伸直就會感受到鑽心的疼痛,需要考慮進行手術治療,切開腱鞘,防止手傷繼續加重,再進行康復訓練,恢復肌腱活動。
肖無慮在醫院裏忙前忙后的跑着,聽到除此之外,其他的沒有什麼大礙,就是身體底子差,需要靜養之後,才徹底的鬆了口氣。
小於絨坐在椅子上等着,手邊是肖無慮整理的,在這個世界裏,於融一直以來的所有經歷。
小於絨認認真真的看完,輕聲嘆了口氣。
“原來,這裏的於融,也這麼可憐啊……”
帶着一身病痛,醫院比家還熟悉,甚至一度兩次比完賽當場被120拉走,卻依舊堅持了六年。
最終,還是落了個萬人唾罵的下場。
父母早亡,孤苦伶仃的長大,幾次打入總決賽的舞台,卻被演員隊友和假賽隊友,坑的什麼也沒有。
小於絨輕聲感慨:
“你看,於融離開了這麼久,他的手機卻安靜地、從來沒有響起來過任何鈴聲,”
“沒有一個人,聯繫過他,”
“他珍惜了六年的粉絲,卻誤解他,”
“如果他真的死了,甚至連一個祭拜他的人,都沒有……”
“和我一樣。”
感嘆完,小於絨點開手機銀行,順手看了眼‘自己’卡里的存款,突然有些迷茫。
在第N遍數清楚餘額到底有幾個零之後,小於絨撓了撓頭,徹底不知道怎麼反應才好。
他兩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多錢……
哦不,第二輩子就是現在,他見到了。
雖然是自己來到了這個世界裏,成為這具身體的主人,但是這些存款都是原主於融一筆一筆存下來的,他又該怎麼處理?
一分也不敢花啊,小於絨瑟瑟發抖的想。
肖無慮拿着大大小小的資料,手裏還墊着一大包醫生開好的中藥,逆着人流,朝着小於絨的方向走來。
“醫生說你的身體需要好好靜養,其他的沒有什麼大事,”
“手的話,我再聯繫聯繫醫生,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案,爭取讓它完全康復,”
“腰部的理療也給你預約好了,以後每天下午,我帶你來做康復。”
肖無慮在一旁碎碎念着,小於絨側着頭聽,一邊聽一邊跑神。
燒退了之後,百無聊賴之間,他查閱了這個世界的基本資料。
以前,他只在網絡小說中看到過,那些穿越啊、穿書啊、重生啊,還有關於Omega、Alpha和Beta這樣設定的世界。
卻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竟然會真的穿越到另一個世界,還穿越到一個神奇的ABO的世界裏。
而且——
開局就被一個Alpha撿走給do了。
還被完全標記。
連好好挑選一個‘大老公’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關於那天肖無慮突然失控的情況,資料上也給出了詳細的答案。
面對一個正處在發倩期的Omega,Alpha會直接進入易感期的狀態,釋放強大的信息素,壓制同類,同時對Omega也會更加渴望,需要得到Omega的安撫。
同時,易感期的Alpha會非常暴躁、陰晴不定、佔有欲強……反正就是擁有一堆壞毛病。
不僅如此,還會變得極其粘人,絕對不會讓自己的Omega輕易離開自己,甚至不允許Omega對自己產生任何違背的行為。
小於絨想起來上次肖無慮說,因為他說了一句‘不要……’
肖無慮當場失控,再之後,他越反抗,肖無慮就越暴躁,最終徹底發了狠。
總而言之,易感期的Alpha都是神經病。
小於絨輕輕嘆了口氣。
一邊時刻提醒自己,這個人很危險,超級無敵危險,一定要遠離他!
另一邊,又沉溺在肖無慮的關心和愛護之中,無法自拔。
小於絨從來沒有感受過被愛。
他不明白,肖無慮為他做的一切,可不可以稱□□。
他更不敢確定,有一天,肖無慮會不會再一次傷害他。
小於絨的腦子裏,簡直像是有兩個小人兒在打架:
一個小人兒說:那是犯罪!他的行為就是犯罪!你清醒一點好不好!那個人是強/奸犯!
另一個小人兒說:可是……確實是自己先招惹的他,如果不是發/情期的自己非要把人按在床上,也就不會有接下來失控的事情發生……他是個Alpha,在沒有抑製劑的情況下,也不是……不可以被理解……
第一個小人說:你怎麼還給他找借口找理由?!你忘了你當時有多痛了嗎?你怎麼自己PUA自己啊!眾所周知!不要心疼男人!會變得不幸啊!
第二個小人兒接着反駁:雖然醒來之後很痛……但是當時……嗶——
第一個小人恨鐵不成鋼:你做個人吧!不能讓身體的本能去操控你的理智啊喂!
第二個小人兒繼續說著:可是現在,他對我也很好,他關心我、愛護我、心疼我……反正就是很好,好的不得了。
第一個小人兒崩潰咆哮:你清醒一點!不要戀愛腦啊!更不要這麼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好不好?!你們才認識多久?哪兒有人一見鍾情就非你不可的愛你啊!他就是饞你的身子!
第二個小人不甘示弱道:可是……萬一呢?萬一他真的愛我呢?這個世界我們可以成為合法夫夫唉~我們可以結婚,還可以有小寶寶,不會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再也不會有人因為我是gay就……就罵我是個變態了。
第一個小人兒逐漸落了下風:你……你再考慮考慮啊!總不能剛見人第一面就要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給他吧?你到底了解他多少?!
第二個小人兒默默地感慨:我在很認真的考慮啊……他今年二十八歲,是一名很優秀的建築設計師,海邊的房子就是由他親手設計的,他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甚至有些社恐,身邊也沒有亂七八糟的Omega,不抽煙、不喝酒,交友圈很乾凈;而且他相信我對他坦白的一切,關於之前的世界,他都認真的傾聽着,從來沒有質疑過我……
第一個小人兒繼續質問:所以呢?然後呢?你就這樣輕易地相信他?
第二個小人兒臉一紅,小聲道:而且……自從那次以後,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我了……他很尊重我……
第一個小人兒翻了個白眼,無語問蒼天,被氣得七竅生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兩個小人兒在心裏‘打架’,一時爭辯無果,小於絨輕輕皺了皺眉。
十八歲的年紀,儘管穿越到一副二十四歲的身體裏,依舊沒有城府,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一眼便可以看穿。
肖無慮見於絨情緒不對,輕聲詢問:“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小於絨搖了搖頭。
“是不是累了?”肖無慮停下腳步,將手裏的東西全部換到了一隻手裏,抬了抬手,又想到了什麼,沒有觸碰到小於絨,試探性地問道: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抱你回家嗎?”
小於絨愣了兩秒。
不知道是因為肖無慮十分注意與自己的肢體接觸會讓他感到害怕而怔愣。
還是因為那句——“回家”。
十八年來。
小於絨,從來都沒有聽到過這個字眼。
他沒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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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小於絨的手傷做完了手術,現在已經完全康復,雖然對於曾經的電競選手來說,這樣的恢復程度,依舊達不到於融要求的結果,會成為他無法再次上場比賽的直接原因。
但是對於現在的小於絨,他已經很滿意了,不會再疼痛難忍,可以自由活動,幾乎與沒有受傷一樣。
腰部的問題不算太嚴重,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恢復的不錯。
在肖無慮的精心照顧下,胃上的老毛病,也已經很久沒有再犯過了。
本來小於絨也不愛貪涼、吃辣,醫生列出來的幾項忌口的菜系,倒是沒對小於絨的口味產生什麼影響。
存款雖多,小於絨卻苦於不知如何處理,糾結良久,還是不敢亂花,默默地挑了一個定期存了進去,每天戰戰兢兢、良心不安的,看着銀行給的利息。
原主於融給他留下的‘家產’實在是太多了,多的小於絨發愁,如若不是肖無慮給過原主於融的生平,小於絨簡直覺得,這個原主,怕不是個要進局子的角色吧?
口口聲聲說著要搬走的小於絨,終究還是沉溺在肖無慮的暖心示好之下,搬家的日子一拖再拖,後來便沒了音訊,直接作罷。
想當一個‘縮頭小烏龜’,只要不去面對,就可以不去糾結現狀,可以渾渾噩噩的一直逃避下去。
和肖無慮同住一個屋檐下,肖無慮太溫柔、太細心,在不知不覺中,小於絨比起剛來的時候,還胖了幾斤。
白凈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肉,不再是最開始時那副營養不良的模樣,軟乎乎的,看起來愈發可愛。
一點兒都不像是二十四歲的人。
因為他的眼神里,永遠透出一股清澈的——蠢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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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無慮陪着他手術、二十四小時不合眼的陪床。
怕他疼、怕他害怕、怕他再做噩夢、怕他感到孤獨、一個人難過。
肖無慮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給了他。
陪他做復建、陪他理療、陪他打針吃藥,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陪着他往醫院跑,比小於絨自己還操心他的身體。
一日三餐從不假借他人之手,變着花樣兒的給他做着營養餐,葷素搭配、營養均衡、十分科學,還順手去考了一個營養師資格證。
養胃的湯藥也是肖無慮一個人,日復一日從不間斷地、在廚房、拿老式的小藥罐子親手熬的。
只等到小於絨睡着,他才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熬着夜畫圖。
眼下的黑青色,赤/裸裸地昭示着,這個男人,這一段時間以來,是有多疲憊。
但是他永遠都是那麼一副溫柔又強大的模樣,給與了小於絨所有的耐心,微笑着面對着小於絨。
且再無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
直到那天,小於絨半夜被驚醒,沒了睡意,赤着腳,想去看看肖無慮在幹什麼。
書房的門虛掩着,裏面亮着溫和的燈光,肖無慮坐在電腦前,將一個滿是液體的針管,對準着自己臂彎處的血管,徑直扎了進去。
眉頭微微蹙起,看來還是有點疼的。
一管兒藥物被全部注射進去,肖無慮拔針,將準備好的棉簽按了上去,輕輕送了一口氣。
小於絨推門而入,肖無慮一愣,顯然沒想到小於絨會在這個時間點過來。
小於絨撿起地上的盒子,旁邊還附着一張紙質的說明書。
那是一管兒藥效極強的抑製劑。
“不是說吃藥就可以控制嗎,”小於絨查閱過相關資料,對這個世界的基本認知還是有的,“為什麼非要用針管注射?”
肖無慮低着頭,小於絨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怕藥效不夠,再……”
再傷害到你。
小於絨緊緊攥着手裏的說明書,指關節都有些發白,“……別人都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注射抑製劑,就怕它會傷害到自己的身體,你到底知不知道針管注射的副作用有多大?”
“我知道。”
“那你還這樣?”
“……我怕,萬一吃藥沒有控制住,”肖無慮聲音很沉,還帶着些無措,“我怕你會離開我。”
小於絨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戳了一下,哽了半天,才輕聲問道:“你這樣……多久了?”
肖無慮誠實的回答:“每周一到兩次,平時……也會吃藥。”
“……就算我不在發倩期,你也需要抑製劑嗎?”
肖無慮嘆了口氣:“橙子味兒的,我每天都能聞到,就連那麼重的中藥味兒,都蓋不住你的味道,”
頓了頓,又無奈地搖了搖頭,直白坦言道:“我是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了。”
小於絨的心臟像是被人不輕不重的捏了一把,又酸又澀,“你……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
小於絨愣在了原地。
“我愛你,於絨,”肖無慮抬頭,看着小於絨的眼睛,誠實又笨拙的表達着自己所有的愛意,“我不認識什麼天才電競選手於融,也不知道他到底經歷過什麼,我只知道,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才讓你一穿越過來就要受到這麼多痛苦,”
“營養嚴重不良、抵抗力極低、永遠無法根治的胃病、腰疼、手也疼、需要去開刀做手術才能好,還要做那麼痛苦的復健,”
“他發倩期還醉酒、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導致你剛到這個世界就受到那麼大的傷害,”
“我經常會想,如果那天,我沒有去海邊,沒有遇到你,”
“是不是你就死在那裏了,是不是你就只能一個人,死在冰冷的大海里,沒有一個人知道,”
“或者,如果那天,你沒有遇見我,是不是也就不會受到那樣的傷害,導致到現在,都沒有辦法接受任何人的觸碰,一碰到你就會極度的害怕,”
“但是……我又會想,”
“如果沒有遇見你,那天、那樣的你,如果碰到別的Alpha……會不會……”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一想到你那天的狀態,我真的……我會發瘋,”
“我怕我會再次失控,我怕再看到你被傷成那個樣子,我怕你因為一見到我,就感到害怕的眼神……”
“我甚至,從來都不敢奢求你的原諒……”
“我沒有辦法……我不知道怎麼樣做你會相信,我是真的愛你,我愛的是那個愛哭愛想愛發獃、怕黑怕疼怕打針、喜歡聽音樂、喜歡跳舞、喜歡追劇看小說、對一切競技類遊戲完全不感冒、單純又熱烈、心軟又善良、脆弱又敏[gǎn]、年僅十八歲的你,”
“不是任何的別人,只是你。”
小於絨的眼眶發熱,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什麼也看不清。
他等了十八年、他求了十八年、他為了得到愛意,為之努力了十八年——
直到現在,終於有一個人,說願意愛他。
小心翼翼地把他捧在手心,為他哭、為他笑、心疼他的一切、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為他付出着一切。
小於絨再也忍受不住,撲到肖無慮懷裏,嚎啕大哭。
“我……我何德何能啊嗚嗚嗚!”
肖無慮手足無措的為他擦着眼淚,一遍一遍的哄着。
“你是最好的,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於絨,”
“你值得所有最美好的一切,”
“我想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給你,全給你,”
“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再也不會有人罵你,再也不會把你丟在黑暗的小房間裏,只剩你自己一個人,”
“我會永遠陪着你,我會永遠對你好的,真的,”
“你……你別哭了……”
肖無慮不哄還好,這一番話下來,他哄完——
小於絨哭得更大聲了。
肖無慮急的滿頭大汗。
救……救命……
老婆哭得停不下來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