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眾人聽到,都倒吸涼氣,震驚得無以復加。
談歸箴更是不可思議:“豬能吃人?”
“豬餓了,什麼不吃?別說一具死屍了,要是沒了反抗能力,扔你進豬圈,它也照啃不誤。”安達山笑得輕蔑,笑得不屑,聲音拔高變尖利,透出些毛骨悚然之感。
談歸箴被他笑得發毛,連忙退後幾步。
周欽之目光下斂,眉毛鋒利起來:“如此方式毀屍滅跡,真是從未敢想。”
阿檀問:“後來呢?”
“後來,再將豬賣出去,就將此處徹底封死,再未打開過。我兒死後,我也跟着丟了半條命,生意也沒心思做了,又染了病,無意求生,只日日渾噩度日。”
他說著豎起手指,惡狠狠指向安遠清:“可他們,竟然以我後繼無人,又身生怪病,催促着我早日分家產,我苦心養大的弟妹啊,如此對待我,我咽不下這口氣,他們想要家產,行,我就給他們家產!”
安達山不僅給他們家產,還回答了他們一直以來都好奇的問題,那就是他置宅購鋪的本錢究竟從何而來,底下供奉着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安達山告訴他們安家的財富由來,都是有代價的,底下供奉着的,是能賜予錢財的邪神,還告訴他們,十年之後回這裏來,還有一筆更大的錢財。
安遠清嘆了口氣,將安遠海拉到一旁,開門見山道:“遠海,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可別激動。”
安遠海貼着門邊,跌跌撞撞往前面走,嘴裏叫着:“堂哥,堂哥!”
阿檀仔細端詳着他那面目全非的臉,又湊近了些,將蠟燭舉到安達山面前,他的皮膚泛着肉色的紅,上面鱗屑附着,真跟糜爛了一般。
他不知曉發生了何事,睜開眼,不耐煩地嘟囔了聲“吵死了”。
“生吞?還是蟾蜍!”談歸箴駭然,手臂不斷起雞皮疙瘩,驚詫得咽了口水。
阿檀低眸思索着,分析道:“應該是蟾蜍身上的毒素,亦或者感染了山林密洞中細菌,種種摻雜,加重了病情。”
安遠海伸手掀開棉被,捂着后脖頸搖搖晃晃往門外走去。
“大伯他沒死,糜仙詛咒是假的,是大伯哄騙我們回老宅的手段,三叔四叔的死,也都與大伯有關,這些都是警察廳的人。”
翌日清早,安遠海還未從睡夢中醒來,耳畔就傳來了嘈雜的說話聲響。
安達石藉以邪神之命,將他們玩弄於鼓掌之間,提前設置好陷阱,一步步將他們引向死亡之路,如若不是阿檀三人同往看破了玄機,恐怕這世間,又要多個奇詭怪談了。
他一抹臉,臉上震驚一覽無遺:“這是怎麼回事,現在不是還在祭祀嗎,這麼多警察,是哪裏來的?”
“我怕外人知曉,因此,我隔上十天半月便親自去找那些山林深洞捉蟾蜍,吃下之後,誰知道不僅沒痊癒,反而全身蔓延,直到變成今天這副鬼樣子。”
然而阿檀卻覺得眼熟,她思索了片刻:“我日本,學的是醫學,您這病,我看癥狀,有點像乾癬,但又不僅於此,像是幾種皮膚頑症混雜在了一起。”
劉得寶昂首挺胸,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警察廳辦案,麻煩配合。”
他閉了眼,沒將後面的話再說下去,流下了無聲的眼淚。
一推開木門,見着幾名身着警察制服的年輕男子,愣愣看了好幾秒,很快,他反應過來,衝出了門,手指着警員們:“你們是什麼人,竟然闖入私宅。”
說起這事,安達山緊闔了眼,悔不當初:“其實很早就患了這病,年輕的時候,起先只是背上有些塊紅腫鱗屑,指甲蓋大小,我沒放心上,過幾年,後背越來越多了,我去看了大夫,也診治過一陣子,一直沒見好,卻也沒再增多,我憂心難安,聽說了一位鄉野名醫,興沖沖找去,他看了我的後背,給我開了個方,去山林深洞石縫裏,找拇指大小的蟾蜍生吞進去,以毒攻毒。”
安達山渾身力氣像被什麼東西吸干一般癱軟下去,“算了,算了,什麼成因都不重要了,”他昂起頭,喟然說道,“我買了許多的紙錢埋在藏在這間宅子裏,原是打算,送我這些弟妹侄子下去后,我就點火,讓宅子與我一同化作灰燼,這樣到了下面,我們安家的財富就是真的享用不完了,可惜……”
“我算對他們仁慈了,還讓他們多活了十年,我也太清楚我這三位弟妹的本性,好吃懶做,頭腦全無,那些財產不出幾年,一定花個精光,果然如我所料,都回來了這間老宅子。”
安遠清也及時回應了他:“堂弟,你醒了。”
“什麼事?”
安遠海眼瞪如銅鈴,急不可耐地問道:“那寶藏呢?我們安家的寶藏呢?”
“還有什麼寶藏,糜仙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安遠海執着於寶藏,依舊不肯死心,他薅住安遠清的脖領子,惡狠狠威脅道:“什麼假的?莫不是你尋到了寶藏,叫這些人演戲來糊弄我吧,我告訴你,我也是安家人,這錢也有我的一份,我要與你平分,要是不給我,我弄死你!”
安遠清將堂弟推開,氣得捶胸頓足:“安遠海,你怎麼還是執迷不悟,我都說了,這都是大伯的圈套,他壓根沒死,什麼寶藏詛咒,都是假的!”
“荒謬,你說大伯他沒死,那他人呢?”
話音剛落,馬富家便押着一位頭髮花白膚若糜爛的老者走出門來,他向著安遠海冷漠睥睨一眼,怪異的形容嚇得他雙腿癱軟。
“那是什麼怪物?”
安遠清長長嘆氣:“那就是我們倆,那個死去的大伯,也是殺死你父親的幕後真兇,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死,詛咒是假的,錢財是假的,讓我們回到這裏,也只是為了取我們的性命罷了。”
阿檀站立在庭院中央,雪早已停了,天上隱隱出了些日光,將她臉頰映照有光。
她環顧這間老宅,面上佈局規整,古色古香,內里卻封建迷信,深埋無數罪惡,直教人瞠目結舌,而如這樣一般的宅院,還不知道埋藏了多少諸如此般的事情未現於世。
阿檀感慨地搖了搖頭。
這時,有人從后拍了拍她的背,阿檀轉身過來,是馬富家與劉得寶。
見到這兩位朝夕相處一同辦案的老同仁,阿檀第一反應便是低下頭,她一直以來都以男子身份與之相處,眼下換成了原本的女子身份,還與與他們面對了面,阿檀一時之間不知作何解釋。
直到劉得寶驚訝的一聲“阿檀,你竟真是女子?”才算打破了沉默。
阿檀抿抿唇,有些歉意地開口:“抱歉,馬哥,得寶,一直以來,都隱瞞了你們。”
劉馬組合倒是顯得很大度:“多大回事,說什麼抱歉?警長那日來,都如實告知我們了,我們早就知曉了你是女子。”
馬富家再開口:“不過我們之前一直沒看出來,還以為你只是個未經世事的小年青,只是清秀稚嫩了些,真是沒想到……”
三人談話期間,周欽之走了過來,他氣質謹肅,身影卓然而立。
見到周欽之,馬富家停止閑聊,趕緊彙報情況:“警長,按你的吩咐,一切都妥當了,現在回廳里?”
周欽之輕輕嗯了一聲,分明是在回答馬富家的問題,可不受控制的,視線卻落到了阿檀的身上。
回程途中,周欽之開車在前,阿檀與談歸箴二人分坐於後,路上,阿檀與談歸箴又談起了安家這起案件。
談歸箴有些氣餒地說道:“春湘園木偶成精是假,結果安家的糜仙詛咒還為假,我這研究毫無進展啊!”
阿檀微微一笑,扭臉問道:“談兄,兩度都是人為,你還相信,這世上存在神鬼嗎?”
談歸箴卻很篤定:“這我倒是信,神鬼一定存在,只是可能,神我們觸碰不到,而鬼,又並未有我們想像中那樣大的能耐。人身死之後都會變成鬼,鬼可能只是一團能量物質,阿檀,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民間說法。”
“什麼民間說法?”
“就是人死之後,每隔七天祭奠一次,第一個七天稱為頭七,而死者則以此日才知自己死亡,魂魄在此時會歸家一趟,會載以一個物體,比如一片落葉,一隻蝴蝶,回來看自己此生最愛之人。”
前排的周欽之聽着這玄之又玄的說法,罕見地加入了話題:“是嗎?”
“是。”談歸箴看向前方,“周警長,你沒聽過這種說法啊?”
“沒聽過。”周欽之自小接觸的,是賽因斯,是德謨克拉西,這些說法,他自然聞所未聞。
阿檀笑着:“我倒是聽說過,只不過從未見識過。”
談歸箴嘆息着擺了頭:“雖說我挺好奇,不過這不是什麼好事,見不着才好呢。”
見識了,就說明與愛的人生離死別了。
阿檀倒是贊同:“你說得也對。”
這個話題結束,車上沉默了一陣,很快,談歸箴又小心翼翼的,問起了鬱結於心的一個人。
他先是叫了聲“阿檀”,阿檀回答談歸箴后,半天他又未再講話。
阿檀的注意力從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到了談歸箴身上,她反叫回去:“談兄。”
“欸。”
“你叫我是有事?”
談歸箴緘默一秒,正了正頭上的灰色小呢帽,言語有些遲疑:“也……也沒什麼大事。”
他神態透着緊張,耳朵根子也發紅髮燙,喉頭更像是塞了團棉花一般,吞不下去咳不出來,難受得緊。
眼看阿檀又將臉扭過去,談歸箴鼓足勇氣再喊一聲:“阿檀。”
阿檀見他忸怩作態,好奇湧上心頭:“到底有什麼事?”
“我有問題要問你。”
“有什麼問題,你直說就行。”
讓他直說,談歸箴再度卡殼,他吞下口水潤了潤嗓子,又深吸一口氣,終是勇氣鼓足開了口。
“那日替我們傳話的蔣小姐,是你的什麼人?”
阿檀目光打量,語氣更是試探:“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我,我就問問……”談歸箴囫圇着說話,手指局促得緊了又松。
阿檀卻爽快回答:“她是我鄰居姐姐,與我一同在觀音巷長大,感情甚篤。”
車窗之外,山野蒼茫,談歸箴激動地吐出口氣,長長應了一個“哦”字:“原來是這樣。”
諸位看官,列位友朋!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