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季聲凝一張臉帶了幾分茫然的坐在那裏,呆了幾秒。
滿腦子裏把所有有可能叫的人過了個遍,最後發現,除了她們兩個單獨吃飯,沒有第二個選擇。
一張本來好看的臉越發擰巴。
說白了,雖是你情我願的成年男女,但到底不是明面上拿得出手的關係,季聲凝自詡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可以旁若無人的與他應酬交際,圓滑妥帖。
她本來就不是願意虛與委蛇的人,所以當年畢業后,心甘情願的把朝季酒店的運營權全部交給季碩,甚至自己開的藝術館,也把對外的處理全權交給了尚珊。
但現在推無可推,只能勉強接受。
了呈言安排完工作回過頭來,就看到她那副微微皺眉的傻兮兮模樣。
季聲凝是明艷大氣的長相,這種女孩子生起氣來,慣常都會是疏離冷傲,或者帶有大小姐的潑辣嬌嗔,偏偏她把五官皺在一起,眼神迷茫,臉腮有意無意的一張一合的鼓着,像個迷路的小倉鼠。
了呈言不由自主的嘴角牽起一抹笑,起身向前走了兩步,靠在沙發扶手處,用手指輕輕敲了敲她的發頂。
誰人不知金融圈大佬了呈言的收入是以秒計算,勾勾手指,賺的都是難以想像的天文數字。
當下話語明顯,我可沒有時間陪你在這裏消磨時光。
“那我就不浪費你的時間了!”季聲凝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了爺日理萬機的,改日道謝的禮物我讓人親自送去,這飯就算了。”
房間裏,照例陷入了沉默。
了呈言的笑意漸濃,“我只聽說過客人主動取消飯局,還未聽說過主人主動取消的。”
季聲凝的口重,偏愛些辣味的食物。
剩下的菜品也多是北青的特色菜系,與她而言,寡淡無味的。
可偏偏榮齋這邊是以滋補為主,豬肚雞做的頗為經典。
尚珊這次定的榮齋私房就是其中之一
北四巷的小衚衕里,掛着兩個通明的紅燈籠,早期自建的三層小樓,木製的門檻窗框,一水的紅木傢具,房間的名字雅緻,取了“錦、朝、蒼、翁、甘”五字,風格各不相同。
算下來,這還是季聲凝跟了呈言
第一次一起吃飯。
她跟了呈言這關係,實在是有趣的很。
季聲凝此前沒少來過這裏。
傳釉的位置選的好,臨近北青最貴的衚衕巷,各種高端私房菜館信手拈來。
孤傲驕矜卻又可愛的小鹿。
所以秉承着商業應酬的原則,點了幾個招牌特色,又詢問了一點了呈言的忌口原則,應付似的把點菜任務完成。
圈子裏高端的場合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從裝潢到口味都別緻的更是少有,顛來倒去,難免都去過。
季聲凝的嘴張了張,最後老老實實的閉上。
“季小姐,我的時間很寶貴。”
季聲凝聞言抬眸,眼神里剛剛的那股子迷茫尚未消散殆盡,還帶着濕漉漉的潮氣,了呈言從這個角度望下去,像是只小鹿。
她其實有一肚子話可以應他,但莫名覺得無趣的很,在他這裏逞了口舌之快也沒什麼意思,不過是一頓飯,吃就是了。
季聲凝挖空了心思的琢磨着要說點什麼可說的話題,卻發現兩個人好像都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明明已經做過最親密的事情,卻偏偏除了那件事情,別的什麼也沒有做過。
像是兩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彼此了解的匱乏。
了呈言有工作在忙,倒也沒有時間去理會她。
聚瑞集團前幾年的戰場一直都在海外,從了呈言創辦至今,一直都是神話般的存在。
今年年初轉戰回國,先是拿下了薄蘊籌措五年的併購案,又大手筆參與北城的競地項目,實體產業和線上平台經濟雙開花,可以說了呈言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但要在一年內做出這些成績,工作力度也可想而知,從季聲凝第一次跟他重逢到現在,幾乎所有閑暇的時間,他都用來處理工作。
倒也好過她尷尬的找不出聊天的話題。
季聲凝撐着腮,隨手撥弄着手機。
冷不丁的就聽到了呈言問了一句,“那是你朋友?”
助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去,房間裏只剩了他們兩個人。
了呈言背靠在椅子上,單手玩弄着竹制筷架,恣意慵懶的模樣,明明穿的是最得體的正裝,卻還是有玩世不恭的氣質隱隱散出。
“誰?”季聲凝一愣,突然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陳煜時,“嗯,算吧,朋友。”
不過多介入彼此的生活,是季聲凝對兩個人關係的最大底線,所以更是沒必要讓了呈言知道自己真正的工作是什麼。
“他喜歡你?”
“咳咳,”季聲凝剛剛喝下的一口水險些嗆了出來,“你在開什麼玩笑,他有女朋友的。”
了呈言表情玩味的看着季聲凝,最後輕笑着搖了搖頭,“我記得他上午說的是沒有。”
“大概他不記得是哪一個女朋友了吧。”
季聲凝對陳煜時的事情沒有太多了解,倒是別有深意的看了眼了呈言。
沒想到堂堂大資本家也有如此八卦的一面。
一頓飯吃的中規中矩。
了呈言不挑口,吃的也不多,兩個人聊的內容也淺顯,多是些藝術館運營以及後續發展的事情。
但好在氣氛並不糟糕,也沒有季聲凝想像中的尷尬。
她原本想問問了呈言到底是否願意參與朝季酒店的轉型項目,可想了想,還是憋了回去。
現在好像並不是一個特別合適的時機去嚴肅認真的探討這種問題。
了呈言下午還有工作,跟助理先行離開,倒是給她留了車,叮囑司機送到她想去的地方。
以至於最後季聲凝坐在那輛熟悉的庫里南上時,還有一種恍惚感。
彷彿兩個人從未有過白日裏的交集,還是維持着奇奇怪怪關係的都市男女而已。
季聲凝沒有回家,而是讓司機把她送去了QFan禮服館。
只是個簡單的生日宴,犯不着興師動眾的穿些高調的奢侈品牌,QFan作為目前國內最頂尖的獨立設計師品牌,風格低調優雅,以小眾卻高奢著稱,近年來是各大明星紅毯的最愛。
更何況季聲凝跟設計師祝梵音是多年的好友,他最是了解自己的風格。
路上尚珊打了個電話,詢問了季聲凝的地址,就要過來。
說傳釉目前的熱度頗高,想要跟她商量商量,下一步打着最美主理人的旗號,做一波宣傳。
季聲凝對這種事情向來不太感冒,之前孫一冉用她做自媒體試手,現在尚珊用她做藝術館宣傳,她反應都平平。
大概是她不缺流量變現的那點錢,自然也就不指望這些帶來什麼收益。
季聲凝抵達的時候,祝梵音正挽着袖子的處理一件拖尾人魚裙的腰身,嘴裏叼着兩根針,頭上還別著把剪子,造型別緻。
她挑了個沙發就靠了上去。
“季大小姐今天又是什麼場合?”
“一個小朋友的成人禮,簡單點。”
“那是,”祝梵音點了點頭,眼眸中都是笑意,“穿褲裝吧,怕你穿了禮服去,奪了人家的風頭,小姑娘會被氣哭的。”
話是揶揄的話,但卻真的有道理。
祝梵音給她挑了件墨綠色的真絲開胸襯衣,內搭了一條若隱若現的黑色蕾絲裹胸,同色系的闊腿長褲。
季聲凝實在是不願意穿高跟鞋,祝梵音被磨得沒辦法,給她配了雙小寬根的馬丁,倒是增加了幾分帥氣。
只不過試褲子的時候祝梵音把手往季聲凝的腰上一掐,“你不能再瘦了,你這個腰啊,這褲碼可是女明星的尺寸啊。”
說著,只能拿着褲子去操作間修改尺寸。留下季聲凝坐在化妝枱上準備晚上的妝容。
尚珊進來的時候腳底生風,耳邊打着電話,叮囑着需要修改的視頻內容。
眉頭皺的緊,話語卻雷利。
“我們是藝術館,這次是藝術展,是,我知道我們主理人很美,但是你的側重點不能偏,什麼叫如果藝術佔大頭就沒有流量?!我高價找你們不是為了我給你們出解決方案的!”
“四點,我必須看到成品!”
好難得等她掛了電話,坐回到沙發上,也是長舒了一口氣,癱了下來。
“Macey女士辛苦了,一會兒全套大保健,我請客。”季聲凝調侃她道。
“你堂堂一季家大小姐就請我大保健,你沒看現在網上把你吹成了什麼樣,簡直就是仙女落入人間,用來反襯普通人的平凡的。”
“就你現在這流量,都可以準備準備出道了。”
“當個主理人我都是花瓶,出道我去給人看笑話啊。”季聲凝輕笑着,閉眼靠在長椅上,任由化妝師給自己上着底妝。
她的皮膚好,是無需遮瑕都沒有毛孔的瓷白,化妝師上妝時都不由得驚嘆着,是比她畫過的女明星的皮膚還要好上許多。
尚珊看着她,不由得說道:“季聲凝,我覺得你有點奇怪。”
“怎麼說?”
“我見過的大小姐,家世比你差了去了,一個個都鼻孔朝天,囂張跋扈的,你怎麼這麼低調,不對,你怎麼這麼不自負。”
最後這三個字把季聲凝逗笑了。
雖然仍是閉着眼,但眉眼彎彎,嘴角上揚,從尚珊的角度看過去,圓滑的下頜線流暢柔順,小巧的鼻尖配上恰到好處的山根,漂亮的一塌糊塗。
尚珊一個沒忍住,“靠!季聲凝,你也太美了。”
季聲凝笑的越發燦爛。
漂亮這個事情,是她從小就知道的。
粉雕玉琢的人兒,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饒是後來母親去世,韓心雲也一直把她當成親女兒疼着,沒有虧待半分。
越長大,誇獎的聲音就越多。
季聲凝也曾經飄過,像每一個又漂亮又有錢的姑娘一樣,在留洋的海外恣意青春,覺得自己是整個世界最中心的主人。
美貌和財富給了她這個世界最大的便利,她彷彿覺得她的人生只要做一個美麗的花瓶就好。
起點已經是旁人的終點,又為何要奮鬥。
後來,是沈安知跟她說,自負於美貌的人,會讓美貌變成最廉價的事物。自負於錢財的人,會讓錢財變成最可怕的陷阱。
季聲凝是在後來的生活中才慢慢理解了這兩句話。
只不過彼時她與沈安知早已經不再聯繫,變成了人海中最陌生的人。
所以,若說不自負,她大概更願意稱自己為拎得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