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七月的北青市夜晚悶熱,蟬鳴聒噪。空氣黏膩的拉絲,有一種暴雨前的潮濕和壓抑。
城郊鼎鼎有名的雲亨酒庄今晚開了兩個廳,主廳是賀家大小姐賀紫妍和沈家二少爺沈佟的訂婚儀式,請的都是北青有頭有臉的人。
豪車陸陸續續的來了又走,室外的地毯上還殘留着人群留下的混合著煙草與香水的氣息。
門口的小廝把腰背挺得筆直,生怕出現一絲一毫的錯誤。
耳麥里經理的聲音暴躁又嚴肅,“看清邀請卡,分好主廳和頂樓的客人,出了錯不是咱們能擔的!”
幾十個門侍立刻又精神了幾分,親自領着客人去了主廳,偶爾幾個拿着頂樓黑卡的,更是謙卑有度,護着人一路坐着專梯向上。
來參加訂婚宴的賓客大多會皺眉審視一下專梯的位置,可也並未多言。
能把賀沈兩家訂婚宴都比下去的,絕非常人。
賀家和沈家的聯姻,算得上近段時間來北青的大事。
衣香鬢影,浮華奢靡。
穿了件ElieSaab的暖金色高定長裙,配上造型師打理過得長捲髮,在一眾熠熠生輝中分外矚目。
自從三個多月前傳出了呈言和季聲凝前後腳踏進柏齋居,圈子裏就傳的有鼻子有眼的,五花八門,形形色色,只不過沒人敢在正主面前造次的去問上兩句。
當下被簇擁在人群中間,興趣缺缺。
“了呈言??!”
陳斐覺得自己的時機找的非常恰當。
季聲凝聽到自己的名字,輕抬眸看了眼說話的人。
“好像是潘坤那邊請了了爺。”
“今天頂樓是來的什麼重要人士嗎?我看楊經理那西裝都快被汗水浸透了,緊張成這樣。”
季聲凝今晚難得笑了一笑,卻帶着明顯嘲諷的意圖,讓人覺得冷得很。
所以陳斐帶着點小驕傲,雖是帶着笑,眼眸里的光卻是試探性的,想來一直憋着,總算找到由頭問出口了。
今晚的來人非富即貴,賀家高調,北青市叫得上名的,幾乎都請了。
她們這一圈圍着的,都算是正牌名門,上數三代都是世家。
晚宴熱鬧,新人們還沒有出來,客人三三兩兩湊了堆,男賓高談闊論的聊着金融形勢和國際大局,女眷則多在聊一些最新的時尚資訊和八卦。
“了爺回來那天,聽說你們……”
她本就白,是從小精心呵護出來的,透底的白。
只不過名門也要分個三六九等,季家雖然近些年沒落了些,卻也還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擔的一個主位。
說話的陳斐則算是新一代的,父輩趕上了改革的好時候,靠着房產發家,佔了一席之地,這幾年倒真的可以稱之為蒸蒸日上。
“好像是,不過也不確定,聲聲,你知道嗎?”
季聲凝對這種場合乏的很,若非賀紫妍千叮嚀萬囑咐的,她一定不會浪費時間參加這種虛與委蛇的無聊活動。
當下眼眸睥睨着瞅了陳斐一眼,回問道,“我為什麼會知道?”
這后話沒有說出來,季聲凝卻明了。
她隨意摩挲着食指的那顆粉鑽,好像是季爍有一年去南非玩拍回來的,因為價格高昂還上了新聞的頭條。
她慣來不太喜歡這種花里胡哨的東西,就像不太喜歡這些惦記着事的人。
“陳斐,你要是對了呈言有興趣,可以上樓看看,說不定當真把人逮着,爬上了床,剛好應了你這痴心妄想的夢。”
季聲凝話說的冷,眼裏卻帶着笑,吊頂上的巨大水晶燈映襯着,眼睛裏彷彿閃着光。
美的璀璨。
“季聲凝!”
陳斐幾乎是咬着牙說的這三個字,對方卻是雲淡風輕的連餘光都不曾給她,就看着賀紫妍沖她揮着手,把人接去了後台。
一圈人看着陳斐,想笑卻還要憋着,看着季聲凝走了,寒暄了兩句也都紛紛散了開。
陳斐不好惹,但季家更是高門,特別是聽說季聲凝攀上了了呈言,在場的所有人都揣着自己的小九九,無論如何是不敢得罪她的。
倒是一個有些面生的小姑娘留了下來,靠在陳斐旁邊,低聲說了句,“斐姐,沒必要,季聲凝要真是跟了爺有點什麼,現在還會在這嘛。”
“潘少的場子,哪次不都要帶女伴的。”
陳斐的表情這才舒緩了下來。
只不過牙依舊咬得疼。
小姑娘說的對,潘坤的場子,必然是要帶女伴的。
潘家是娛樂產業起家,早前在港澳的時候涉獵賭/場,後來轉回國內,金盆洗手,就干起了培養明星,投資影視的買賣。
他今晚就帶了個三線小女星。
自我介紹說叫劉錦瑤,嬌俏的漂亮,可以看得出臉上微調的痕迹,但勝在精緻,瘦削的很,沒什麼肉感,眼睛倒是亮亮的,據說是個川渝妹子,麻將好手。
雲亨的頂層半是玻璃套房半是露天陽台,室外DJ和室內調酒台一應俱全,頂奢的享受。
朋友叫得不多,都是些發小和親密朋友,連帶着女伴也才二十人左右。
玩的卻是花。
這群人自小含着金湯匙長大,最是知道如何把娛樂項目玩到極致。
潘坤斂着人打麻將,添點上翻,一圈下來被他贏了個盆滿缽滿,轉頭嚷着讓了呈言上桌。
“快快,了爺來摸一把,邱恆不行,贏得我沒有激情。”
劉錦瑤的呼吸瞬時就提了起來。
她從一進門就知道,這個男人不一般。
人一開始隱在半明半暗中,背靠在沙發上,話不多,冷冷清清,所有進門的來人看到他,都要尊一聲“了爺”,客氣的很。
大多數時候他都漫不經心的“嗯”一聲以作回應,偶爾幾個關係密切些的,會應兩句話。
聲音低沉。
她今晚來之前就被潘坤告知,今晚這主角,是誰都惹不起的。
她原以為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性,可當下他起身上桌,劉錦瑤這才看清了他的長相。
竟然是一張是帶了幾分邪氣俊美的年輕臉龐,眼眸斂着情緒,深邃狹長,鼻樑高挺,唇畔沒有弧度,越發顯得整個人不容接近。
那份矜貴,是圈子裏最頂的流量都扮不出三分的。
劉錦瑤自恃在這個圈子裏見多了俊男美女,當初第一眼看到潘坤時,還震驚於有長相如此帥氣的富二代,可見了了呈言她才知道,什麼叫卓越。
絕不僅僅是五官的立體和眉眼的精緻,而是從骨子裏透出的,那份全世界盡在掌控中的從容和狠厲。
了呈言徑直就坐在了潘坤旁邊,自然和劉錦瑤坐了個對桌。
小姑娘被對面人的人氣場壓制的畏手畏腳,想看卻又不敢看,出牌的時候嚶嚶哼哼的,大氣都不太敢喘。
甚至連連出錯了牌。
潘坤眼看着小女友嚇成這樣,捏了把她的小腰,笑着揶揄,“你今天只要贏了了爺一把,萬娛新的那個項目女二號給你。”
小姑娘一聽,眼睛猛地亮了,腰背一挺,說起話來頓時有了底氣。
她費勁攀上潘坤這棵大樹,為的不就是資源。於是帶着三份故作拿捏的嬌嗔,“了爺,這可是潘少說的,不怪我啊。”
了呈言眼皮都沒有抬,“把舌頭伸直了說話。”
一瞬間,剛剛還帶着笑的小姑娘臉都白了。
段譯文聞言湊上來,搖着酒杯,笑的花枝亂顫的,“小姑娘,了爺這人最討厭別人矯情,你好自為之。”
劉錦瑤感覺自己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強撐着一張臉沒有哭出來。
還是潘坤大笑着,把人摟進了懷裏,捏了捏她慘白的臉,另一隻手不老實的在她屁股上抓了一把,直到聽到她的嬌嗔聲,這才拍了拍她寬慰道:“不用擔心,你還入不了了爺的眼,讓他騰出手去收拾。”
了呈言起了身,段譯文順勢坐在了空出的位置上。
他隨意坐在了靠近玻璃牆的沙發上,斜靠着椅背,單腿交疊,看着他們一輪輪的摸牌出牌,聊着些最近的政/府政策、經濟形勢。
聽得厭的很,卻也沒什麼更有趣的事情。
倒是潘坤來了一句,“沈小佟在樓下大廳訂婚,跟賀家那個小姑娘。”
了呈言聞言難得的有了點興趣,“沈家這麼老套,還玩這種聯姻的糟粕玩意。”
“是沈佟自己追的人家,追了好幾年這才娶回家的,是真愛。”
段譯文笑的張揚,“等三五年後再說真不真愛的吧,顧淺年結婚的時候也說真愛,孩子還沒生那就離了,愛個屁。”
只不過這話說著,沈佟竟然當真出現,頂着一個毛茸茸的大腦袋,咧着嘴嘿嘿一笑。
穿的是正經的黑西裝白襯衣,量體裁衣,少年感褪去了不少,顯得端莊成熟。
一看就是從正經場合溜出來的。
眼眸機靈的一個個落在在場的人身上,嘴甜的叫着人,最後到了了呈言那,激動的就差蹦了起來,“哥,好久不見。”
了呈言今晚在這不算是個秘密,但他慣來不喜歡應酬,因而門口的安保級別設的高了些,一般人進不來。
沈佟還是給潘坤打了電話,由人親自去帶了進來的。
當下看到了呈言,搓着手的興奮,“坤哥時間卡的這麼湊巧,哪天請你不好,偏偏今天我訂婚,好歹的我要來打個招呼。”
“跟賀小煙?”
“對,”沈佟聽到了呈言說出自己媳婦的名字,還有幾分興奮,“了爺還記得她,我這不怕你參加這種場合煩,就沒叫你。”
“對了,季姐也來了,就在樓下。”
段譯文聽到舌尖打了個響,笑的有些燦爛,“季聲凝?我好多年沒見這個丫頭了,還那麼漂亮嗎?”
“那肯定的啊,不信你問了爺。”
“呦,”輪到潘坤挑了個眉,“怎麼了爺,你還跟這丫頭有點什麼?”
了呈言沒有說話,眼眸斂了斂,嘴角揚了個若有似無的笑,想起那天晚上季聲凝那雙漂亮的眸子看着他,明明滿室旖旎,她裸/露出來的頸肩纖細白膩,說起話來卻冷清撩人。
“了爺,大家都是成年男女,我不要負責,也不會對你負責。”
了呈言當下看了眼潘坤,搖了搖手裏的酒杯,輕笑了聲,“沒什麼,不太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