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早起之後。
身上穿着中衣,對着梳妝枱上的鏡子,自顧自的抿着口脂,神色慵懶,顯然心情不錯。
“太太,老爺剛才出門了。”
“嗯。”
那拉氏面色微紅,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老爺特特的囑咐院子裏奴才好好伺候太太呢。”
貴嬤嬤小聲的走到身邊湊趣兒道。
那拉氏不由的臉上露出喜色,帶着一絲嗔怪的喊了一聲:
“嬤嬤!”
末了又想起正事兒,轉頭對大丫鬟秋香吩咐道。
“今兒章佳夫人和秀雲格格要來,這可是給五少爺相看的大事。你去大廚房看看,別出現什麼紕漏。”
那拉氏抿了一口手裏的口脂,將紅紙扔到盒子裏。
“可不是嘛,這元斐公子可是舒舒覺羅氏族長的嫡出公子,舒舒覺羅氏也是滿洲老姓兒,和赫舍里氏正好門當戶對。那小少爺相貌也好,還在國子監讀書,學業自然也不差。配咱們家的二格格,可不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是,太太。”
她們最是有錢有閑,所以對於舒舒覺羅.元斐的人品德行,夫人們都是知根知底的。
瞞得住位高權重,無暇八卦,一天忙於朝政和黨爭的大人們。
雨還沒完全下呢,屋子裏的溫度就已經下降了不少。
那拉氏臉色一喜,頗為意動。
因為這舒舒覺羅.元斐雖說人長得眉清目秀,風流倜儻,而且學業也好。
加上銀子和舒舒覺羅家的權勢,以這元斐的所作所為,怕是早該進大牢秋後問斬了。
貴嬤嬤一看夫人不高興,眼珠一轉,連忙出主意道。
“嗯,那倒也是。就依嬤嬤的意思辦吧。不過,暫時還是先把五兒的婚事定下來。我再去跟舒舒覺羅夫人商議這樁喜事兒。嬤嬤嘴也要嚴實,先別透出去消息,那小蹄子邪性的很,省的知道了再鬧騰起來,憑空生出一場風波。”
那拉氏把手裏的梳子重重的拍在梳妝枱上。
“太太,咱們大格格是金尊玉貴的皇後娘娘,二格格怎麼能比呢。老爺也不過是面子情,隨口問了一句罷了。具體怎麼找還不是您這個嫡母做主嗎。太太莫不是忘了,舒舒覺羅府的那位小少爺了?”
“我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對啊,這舒舒覺羅氏也算是跟赫舍里氏門當戶對,任誰也條挑不出錯兒。只是,人家是正經的嫡出少爺,二格格到底只是個庶出丫頭,人家能願意嗎?”
要不是舒舒覺羅夫人寵溺兒子,一直死死的捂着。
不過,世上終究是沒有不透風的牆。
還不是一般的打罵責罰,而是在床第之間。
“哎呦,太太,怎麼會不願意呢。那舒舒覺羅夫人兩年了都沒相看成一家,都快成心病了。要求自然也不如一開始那般高了。況且依着咱們赫舍里府的權勢,二格格怎麼說也是皇後娘娘的妹妹呢,那舒舒覺羅夫人又怎麼會不願意,肯定巴不得呢!”
自然沒有人願意讓自家嫩蔥似的閨女,嫁給這樣一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這種事兒或許能瞞得住無權無勢,只關心溫飽的普通百姓和升斗小民。
神色嚴肅的對貴嬤嬤囑咐道:
那拉氏神色一動。
外面的北風呼呼地,還夾雜着一絲絲的雨星兒。
早晨起來。
末了想到搖光是庶出,不免又有些擔心。
這個舒舒覺羅.元斐,是舒舒覺羅氏族長嫡親的小兒子,今年剛十八歲,舒舒覺羅夫人這兩年,一直在到處給兒子相看呢。
“哼,昨兒晚上,老爺特特的囑咐我,給月華院的病秧子找個合適的婆家。還說她的身子骨弱,離不開藥,一般人家也供養不起,讓我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老爺這心看來是偏了,當初大格格嫁人的時候他可沒說過這話!”
貴嬤嬤一邊給那拉氏按着肩膀,一邊眉飛色舞的道。
“是,太太,老奴明白。”
不由的不忿起來,也不知道那小狐媚子使了什麼手段。這段時間,不光阿瑪護着她,連老爺這樣從不管事兒的,也開始過問起來了。
用這般的法子,從十四歲開始,已經生生折磨死了一個良妾和兩個通房丫頭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
倒是讓舒舒覺羅夫人生了心病。
他雖說還沒有成親,但卻有不少的侍妾和通房丫頭。
屋裏只剩下主僕二人,那拉氏才臉色一沉道:
卻無論如何也瞞不住高門大戶里的夫人們。
所以,這兩年裏,儘管舒舒覺羅夫人相看了六七家的格格。
卻有一個大毛病,就是喜歡虐-待人。
只不過大部分大家族的主婦,都沒有同意。
卻沒有一家,願意和這位小少爺結親的。
“你是說元斐?”
搖光早晨起來,便搬到了暖閣里住下了。
暖閣是的面積不小,約摸兩百平米的樣子,和之前的屋子差不多大,不過是里套外的格局。
燒着炕,還倚着熏籠,非常的暖和。
此刻正穿着粉色的兔皮夾襖,坐在暖閣的圓桌上,用着廚房新呈上來的羊奶蜂蜜餑餑。
這餑餑是廚房制的新面點,餑餑的顏色是嬌黃的,放在精緻的白瓷碟子裏。透着甜甜的奶香味兒,不知道大師傅怎麼處理的,餑餑聞起來很香甜,一點都沒有羊奶的腥味兒。
搖光今兒胃口好,一口氣用了兩個羊奶蜂蜜餑餑,配上兩塊風味胭脂鵝脯,又吃了小半碟子的糖醋蘿蔔條兒,喝了一碗百合紅豆粥。
才慢條斯理的停下了筷子。
暖閣里燒着炭,溫度比外面高多了。
搖光吃完飯,就開始渾身冒汗了。
索性便脫了身上的兔皮夾襖,穿着襦裙看書。
外面陰天,關上門窗,屋裏的光線便昏暗許多。
梅嬤嬤便讓丫鬟去原來的屋子,把那盞美人撫琴燈拿了來,給搖光照亮。
糊着明紙的窗戶前,梅嬤嬤坐着秀墩兒。
不時的用錐子尖兒擦一擦頭皮,納着手裏的鞋底兒。
蔓兒和翠兒則坐在一旁打絡子。
除了搖光不時的翻書聲,屋子裏安靜極了。
“哎呦,大清早的,二妹妹不會還沒起身吧?”
一個潑辣的女聲從院門口傳來。
人還沒到,聲音就已經進了暖閣。
後面跟着丫鬟墜兒的解釋聲兒。
“不是的,少夫人。天兒涼,我們格格用過早膳,在屋裏看書呢。”
梅嬤嬤起身開了暖閣的門,一個身穿玫紅色旗裝,身披灰鼠坎肩兒的年輕貴婦,踩着花盆底,身姿搖曳的走了進來。
貴婦面若銀盤,身姿豐腴,見着搖光,未語先笑。
“瞧着二妹妹身子,近來倒是結實了不少,怎地又開始文縐縐的,看起這勞什子了,莫不是想考女狀元不成?”
瓜爾佳氏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桌前打趣搖光。
“大嫂子說的哪裏話,妹妹我不過是認了幾個字,勉強不做睜眼瞎罷了,畢竟府里可沒給我請過什麼勞什子女先生。”搖光也不理她,自顧自的拿起桌上的竹葉書籤,隨手夾在看着的那一頁,然後合上書,涼涼的道。
“哎呦,咱們二妹妹的這張嘴,可比那刀子還利了,是不是嫂子近來哪裏做的不周到了,惹着咱們二妹妹了?”
被搖光淺淺的拿話刺了一下,瓜爾佳氏也不生氣,語氣誇張的拿帕子捂着嘴,咯咯直笑。
瓜爾佳.藍瑜,是大哥浚玉的正妻。
嫁到赫舍里府里也有五六年了。性子直爽大度,待人愛憎分明。
之前是看不上這個庶出的小姑子,懦弱又瑟縮的樣兒。
倆人也沒什麼來往。
但自從祖父壽辰那日,見着搖光準備的壽禮大放異彩,得了祖父的歡心,她便慢慢的留心起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姑子了。
在她的主動交好下,二人慢慢的有了交情,才經常走動起來。
倒是讓瓜爾佳氏喜歡上了搖光的性子,沒有那麼多彎彎繞和假客氣,搖光格外的真。
看着冷冷淡淡的,但是卻很識好歹。
你待她三分好,她就回你三分。你瞧不起她,她也絕不委曲求全。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樣奇妙。
搖光這樣的性子,倒是對了瓜爾佳氏的脾性。姑嫂二人的關係,倒是慢慢的近乎起來,經常湊在一起說話兒。
“倒是沒人惹我,不過大嫂,瓜爾佳老大人可管着禮部,又是今年的科舉主考官,你這什麼勞什子的話,讓他老人家聽見了,不得賞你幾板子啊?”
搖光親自倒了一杯紅棗薑茶,雙手給瓜爾佳氏,笑眯眯的道。
“我的好妹妹啊,嫂子一句話,你還當真啦,嫂子這就給你賠罪作揖啦。”
瓜爾佳氏假模假式的,跟男人似的作揖耍寶道。
梅嬤嬤帶着蔓兒端來了點心和果子。
芝麻糰子、糖窩窩、水晶馬蹄糕、山楂酸棗糕、豌豆黃兒、金玉茯苓糕。
還有一盤圓嘟嘟的小金橘和枇杷。
各色精巧的點心果子擺在白瓷碟子裏,一一擺在了綉榻前的小几上。
“嫂子今兒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我隱約聽着,今兒可是五哥相看的日子啊?”
搖光掰了一個枇杷,邊吃邊有些疑惑的道。
這個季節天氣干,容易嗓子不舒服,正是吃橘子和枇杷的季節。
“妹妹消息倒是靈通。”
瓜爾佳氏詫異了一下,笑着解釋道:
“今兒前院,確實給五弟相看章佳氏的三格格呢,不過嘛,用不着我。”
瓜爾佳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古怪的神色,神秘兮兮的道。
看那樣子,滿肚子的秘密,就等着搖光開口,就要憋不出全倒出來了。
搖光揮手打發了梅嬤嬤和蔓兒她們出去。
“額娘讓人叫了五弟去正院,我估摸着是想着,讓五弟和章佳格格私下見見面呢。嫂子我自然得有眼色啊,跟章佳太太和格格見了禮就出來了。”
“哦,這位未來的五嫂如何?”
瓜爾佳氏撇了撇嘴,不屑的道:
“長相嘛倒是過得去,不過那性子,跟木頭似的,嘖嘖,委屈咱家五弟了。”
顯然,大嫂對這未來的妯娌並不感冒。
不過到底是那拉氏選的兒媳婦,她也不好多說什麼,索性岔開了話題。
“五弟的婚事定下了,估摸着,額娘就該給妹二妹妹相看了。咱們女人家,嫁人跟給後半輩子投胎一樣,可千萬不能馬虎。到時候,嫂子可得幫你好好查查對方的人品德行,可不能委屈了二妹妹。”
望着搖光背脊挺直,儀態端莊的模樣。
又看了看那蠟黃的臉色,平平無奇的長相,瓜爾佳氏忍不住暗暗可惜。
小姑子很好,只是這世上的男子,又有幾個不看重嫡庶和顏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