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魏楚弦可謂是老房子着火一發不可收拾,拉着陳鶴鳴窩在魏府每天醉生夢死,陳鶴鳴頸邊的紅痕就從未消下去過。
“你瞧老管家看我的眼神,像不像在看狐狸精?”
沒有骨頭似的枕在魏楚弦的腿上曬太陽,嘴裏還吃着魏楚弦給他剝好皮送到嘴裏的橘子,陳鶴鳴說話聲含含糊糊,聽着卻比橘子還甜,襯着那張精緻的臉看起來還真像個狐狸精。
輕輕吻去少年唇邊的橘子汁液,酸酸甜甜的味道恰似魏楚弦現在的心情。
“挺像的。”輕捉住散落的一綹髮絲繞着,白與黑在魏楚弦指尖碰撞出最絢爛的色彩。
“都懶洋洋的,喜歡曬太陽。”想到了什麼,魏楚弦又彎了彎唇,“還都貪吃,貪睡。”
陳鶴鳴越聽越不對,“你形容的這是狐狸精嗎?明明是豬精!”
呸呸!陳鶴鳴濃眉皺緊,他這不是把自己代進去了?可惡!
魏楚弦不慌不忙,又剝了瓣橘子試圖投喂,卻被陳鶴鳴扭頭避開了去。
魏楚弦有些哭笑不得,“真是個嬌氣包。我哪裏是你說的那個意思了,哪有豬精長得有我家夫人這般好看?”
“你怎麼也不提醒我的,天天只知道纏着我,耽誤我進宮請安的時間。”
難怪書里總說讀書人臉皮厚,他看魏楚弦就是厚臉皮讀書人的代表!
這邊兩個人還在打情罵俏,太子卻坐不住了。
腳步凌亂地趕往前廳,聽清皇后的懿旨兩人面面相覷。
少年說得很嫌棄的樣子,魏楚弦卻看出他囂張表皮下的色厲內荏,心念一轉就從少年心虛的躲閃中猜出了他異常的原因。
陳鶴鳴眼神卻閃爍得更厲害了。“你去幹什麼啊,真粘人,你就守在府里好了!”
陳鶴鳴:……
魏楚弦真是,真是厚臉皮!
矜貴的小皇子心裏暗罵道,明明只是那什麼的時候他昏了頭說的私房話,偏魏楚弦日日掛在嘴邊,非要臊得他生氣才放過他。
“在怕姐姐看出來了生氣?因為你睡了她的親弟弟?嗯?”最後的這一聲從鼻腔中蜿蜒而出,聽得陳鶴鳴半邊身子都酥了,偏還要死鴨子嘴硬。
如今上有父皇防備,下有毅王虎視眈眈,舅舅卻沉溺於情愛之中,屬實讓他又氣又妒。
陳鶴鳴這下徹底不想理魏楚弦了,手背蓋着眼睛不再看偷笑的男人,順便遮一遮耳邊的熱意。
“來人,隨本宮去坤寧宮給母后請安。”他管不了舅舅,總有人管得了他!
乘着轎輦,太子望向宮外的方向,眼中的擔憂終於浮出水面。
舅舅突然告了病假,一連幾日府里連個口信都沒往宮裏傳,也未見請太醫,小十一還一直住在舅舅府上,也再沒外出過,聯想到兩人的關係,由不得他不多想。
“這段時間我都住在你這裏,都忘了回宮給母后和母妃請安了。”說著陳鶴鳴還不忘把錯推到魏楚弦身上。
兩個男子,還是那樣的身份,若真在一起了還不知要遭多少磨難,斷開對他們都好。
見陳鶴鳴憂愁的連連嘆氣,魏楚弦還能怎麼辦呢,只好應下罪名哄道,“別怕,我陪你一起進宮,如果姐姐問起還有我在呢。”
“夫人這是承認了?”魏楚弦呼吸一頓,斯文的表象都險些沒繃住。
從耳根紅到腳底,驕傲的小王爺再不說話了。
召他們兩個進宮?母后/姐姐這是要做什麼?
魏皇后一見魏楚弦吊著的心便鬆了下來。等魏楚弦落座,魏皇后見人端着茶盞還有心情和小十一一同品茶,頓時心累地扶額嘆氣。
皇後身邊的太監來的時候,陳鶴鳴還在澆花。接過魏楚弦遞來的絲帕,陳鶴鳴很是心虛。
“誰怕了?”陳鶴鳴嚷嚷,“明明是你睡了本王,還逼本王叫你‘相公’,老牛吃嫩草,看我到了母後面前不告你一狀!”
灌了一肚子苦茶也沒能靜下心,太子索性也不打算再靜了。
“阿弦,你的病可是大好了?”魏皇后的語氣不免帶上了些責備,“怎大好了也不給宮裏遞個消息,叫本宮夜夜驚憂。”
“日前才停了葯,本打算過兩日好徹底了進宮請安,好讓娘娘親眼看看安心的,沒想到娘娘你已經先知道了,是臣考慮不周。”
魏楚弦又是作揖又是做痛心疾首狀,難得活泛的情態逗得魏皇后掩唇笑個不停,心情大好。
“你啊,整日報喜不報憂,若非太子怕我擔心及時告訴本宮消息,本宮怕不是又要提心弔膽幾天?”
“以後須得記住,照顧好自己,莫要再生病了,爹娘雖不在了,姐姐也是會擔心你的。”
魏皇后一片關愛之心讓魏楚弦聽得也面色更柔,溫聲應下魏皇后的句句叮囑,坤寧宮內一片和樂融融的景象。
陳鶴鳴坐在一旁吃着桂花糕聽魏楚弦挨訓,正暗自盤算要怎麼借養生這一理由減一減魏楚弦黏人的次數,卻聽魏皇后話頭一轉,提起另一件事。
“依本宮看,你這次生病就是因為身邊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見魏楚弦就要反駁,魏皇后柳眉一豎,多年坐鎮東宮主持中饋的氣勢就出來了。
“你又要說府上奴僕多沒有照顧不周是不是?”魏皇后氣恨道,“奴僕再多到底也只是奴僕,能比得過妻子對你上心?成了家有了妻子才知事事小心!”
斥完魏皇后的語氣又柔了下來,“阿弦,你年歲也不小了,魏家就你一個男丁,再不成親難道你要讓魏家血脈斷在我們這一代不成!”
“聽阿姐的話,就算沒有意中人,尋一身家青白的女子傳下魏氏血脈也算告慰爹娘在天之靈。你瞧,連小十一都鬆口要相看了,你一個做長輩的還落在後面豈不惹人笑話。”
魏皇后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卻叫魏楚弦笑意全消,抿着唇半響沒說話,陳鶴鳴只好勉強笑着開始打圓場。
“母後放心,有兒臣照顧魏大人,魏大人定會康康健健長命百歲的。”
感念陳鶴鳴的孝心,魏皇后因魏楚弦沉默而沉下的臉色稍霽,笑罵道,“你啊,就會哄本宮開心。現在你倒能賴在他府上照顧着這個犟種,等你成婚後難道還能帶着安王妃也住到魏府?”
陳鶴鳴的笑險些撐不住,還未想好怎麼再遮掩兩句,魏楚弦就一把拉住他的手,手掌在他手背上安撫地拍了拍。
“別怕。”
陳鶴鳴:等等?魏楚弦這架勢,他現在真的要害怕了啊啊啊!
看着兩人眼神交換間涌動的親密,魏皇后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好了,既然你不願聽本宮就不說了,有事你們便忙去吧,本宮也要去歇息了。”
魏皇后想要躲,魏楚弦偏不如她願,牽着陳鶴鳴的手就放在了桌面上。
“阿姐,鶴鳴不會娶妻的,我也不會娶妻。”
“我們會互相照顧到老,不會讓你擔心。”
在一旁老老實實當背景板的太子驚掉了下巴。
真是他的親舅舅喲!您都這樣說了,母后要是不擔心才有鬼啊!
太子如何焦急後悔且不論,魏皇后眼前一黑,捂着心口氣都喘不勻了,若非在宮中見過了大風大浪,她怕是當場就會暈死過去。
“你、你們兩個!放肆!”保養得宜的纖指哆嗦着指着魏楚弦,魏皇後面色一片灰敗,“現在斷了,本宮就當不知道!”
“紅豆,傳本宮懿旨,指定國公嫡孫女為安王……”
“阿姐!”賜婚懿旨還未下完,魏楚弦便一撩衣擺跪了下去,太子隔老遠都能聽到膝蓋磕在地磚上的悶響,聽得他一哆嗦。
“阿姐……”魏楚弦又喚了一聲,聲音低沉哀切,與魏皇后對視的眼睛卻寸步不讓,“您知道我的性子的,咱們魏家人,心悅一人便是一生,除了鶴鳴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喜歡上其他人了。”
魏皇后踉蹌後腿了一步,有紅豆扶着方能立着,臉上卻又驚又怒,“你在威脅本宮?!”
魏楚弦垂着眼,雙手交疊以頭觸地又行了大禮。
“您是弦的阿姐,自幼便愛護弦,弦又怎會威脅你。弦只是說出內心的想法罷了。”
被扶到軟倚上坐着,魏皇后閉着眼一眼都不願再看魏楚弦。
“你自己要走偏路,何苦還要牽連小十一?”
陳鶴鳴早已和魏楚弦跪在一起,聞言也重重一叩首,唇邊竟還帶着笑。
“母后,是兒臣牽連了阿弦,必不會棄他,還望母后成全。”
這兩人一個比一個硬,直把魏皇后氣得頭疼,當即又要發作將兩人罵一頓,還是紅豆和太子勸了又勸,言及宮中耳目多,動靜太大恐走漏了風聲才勉強安撫住了魏皇后。
“好,既然你們要做一對苦命鴛鴦,那便在這裏跪着吧。本宮絕對不會同意的!”
撂下狠話魏皇后便帶了人回寢殿歇息了,只留陳鶴鳴二人依舊跪着。
“母后連你都捨得罰,看來真是氣得不輕。”陳鶴鳴苦着臉道。
悄悄摸上少年的手,魏楚弦還有心情笑。“阿姐還派了人守在殿門口,怕有眼線傳消息,到底對我還是心軟。”
“若是跪一跪能換的阿姐的同意,我願跪着。”
“我也願,只是我母妃那裏又怎麼辦?”陳鶴鳴臉色更苦了。
“繼續跪?”魏楚弦道,惹來少年一個大大的白眼。
人雖走了,殿內的動靜卻盡數落入魏皇后耳中,讓她不禁怔然。
“阿弦和小十一,都是好孩子,怎麼就走了偏路呢?”魏皇后喃喃,這位堅強的女子如今也顯出幾分頹然。
紅豆也是看着魏楚弦長大的,心自然向著魏家,此時不免有些憤然,“早知今日,當時便不該救下安王殿下,不然現在也不會……”
魏皇後腦門更疼了,當即斥道,“小十一又有何錯!現在要緊的是以阿弦的性子,萬不會變心,唉……”
“難道只能答應?”紅豆也替魏皇后心焦,話一出口連忙自打嘴又被魏皇后攔下。
魏皇后倚在窗邊看向巍峨的紫宸殿,目光幽幽不知看到了什麼景象。
“罷了,本宮沒能尋得一良人,只能把白頭偕老這個祝願交給阿弦了。”
“紅豆,送他們出宮去吧。”撫摸着窗欞上繁複的雕花,魏皇后倏地笑了,“告訴他們,太子之事一日不成,一日不許他們逾矩。”
“母后是這樣交代的?”陳鶴鳴恍然,忙向聞訊而來的太子深作一揖,“還望皇兄多多努力,以後好給弟弟做靠山。”
太子: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魏楚弦也夫唱夫隨作了一揖,“還望太子多多努力,臣會監督太子的。”
這兩口子!太子氣得掉頭就走,腳步卻輕快極了。
罷了罷了,母后都點頭了,他還操心什麼?以舅舅之能,又有誰敢指摘他和小十一?他這個惡人可是白做嘍。
“唔,看來奪嫡失敗這個劇情點又要偏離了。不過戀愛組又不在意劇情點,偏就偏吧。”看着被氣走的太子,陳鶴鳴拄着下巴低聲道。
見少年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魏楚弦也跟着笑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
陳鶴鳴笑嘻嘻的,“我在說,我們是不是要先回府備好護膝再去見我母妃?”
魏楚弦卻一臉心疼的就要去撩陳鶴鳴的衣擺,“是不是膝蓋跪疼了,快給我看看!”
“喂!大庭廣眾之下,你要做什麼?”
“別動!”魏楚弦已經將人拉上了背,“我背你。”
將臉埋在魏楚弦的肩膀上,秋風吹在臉上卻柔得陳鶴鳴忍不住彎了眼。
“魏楚弦,”陳鶴鳴突然喚道,“下一世換我背你吧。”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