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第八章

“這是暫時來學校代課的白敬民,咱生產隊的知青。”杏花小聲說。

“哦。”

“隔壁班好多女生都說白老師長得好看,你覺得他好看嗎?”杏花拿手攏着邱天的耳朵,生怕被別人聽了去。

“一般吧。”

還不如昨天遇到的貨郎好看呢。

杏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這還不好看啊?”

邱天眨了眨眼,“沒說不好看,就還行。”

主要在她穿越前的那時代,別說娛樂圈裏一眾顏值逆天的愛豆偶像了,就是大學校園裏那些長相出眾的師哥師弟,都能輕易秒殺這位叫白敬民的。

邱玉環已經跟着於麗華和白敬民走進校門,她刻意落後小半步樣子更像丫鬟了。

這也是她穿越異世后,除了乍來時的慌亂和低落,卻並無過多掙扎的原因——

邱天便想起來了,恩賜之前跟她說起過。

在她穿過來之前,妞妞半夜高燒,同床的邱玉環根本不管她的反常,任憑她渾身滾燙,意識剝離……

恩賜點頭稱是,又覺得她不該連自己家的地都不認得,便道,“咱前陣子不是還來挖過薺菜嗎?”

那是憑她一人再怎麼揮霍都很難花完的錢,所以除了旅行和冒險之外,她每年會做更多有意義的事,諸如資助失學兒童,捐獻醫療物資,捐資建校舍……

“何同志是誰?”

邱天聞聲跟過去,低頭見那白蒿葉片細密,表面一層白色的絨毛,一小簇一小簇挨在一起,野草一樣,實在看不出是好吃的東西,但這個年代不能追求口腹之慾,能填飽肚子就很好了。

結合這兩天的經歷和過去從相關資料中獲取的信息,七十年代的生產隊雖是大集體勞作,但也鼓勵社員養殖家禽家畜和擁有少量自留地。所以除了每年生產隊按照工分分配所得,還能通過自留地和家庭養殖等獲得收入。

與杏花、栓子告別後,恩賜領着邱天來到學校北邊,北角山山腳下。

姐弟倆挖起了野菜,不只有白蒿,還有婆婆丁和薺菜,沒一會兒筐子便已盛滿。

在那個時空,邱天的父親是商人,母親生前曾是MSF組織成員,她是一位極具慈悲心的人,邱天和父親受其影響,每年都會以自己的方式做力所能及的慈善活動。

“哎!白蒿出了!”恩賜跑到田邊,“挖點白蒿回去,讓大姐捏在窩窩頭裏!”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邱天回頭看,眼神不由一亮,不遠處竟是那班花似的女知青。

恩賜拖着筐往前跑,直到停到一片顯然深耕過的田邊,“咱家的地肯定又是三叔給犁好的!”

“嗯。”

邱天沒什麼印象,妞妞的記憶她並未獲悉全部,此時只能若有所思地沉吟。

恩賜乾脆坐在地上,聽得入了迷,直到歌聲停止,他才突然問了一句,“海面倒映着白塔,海啥樣?白塔又是啥?”

如料想那般,妞妞自小就不受重視,甚至是被嫌棄的。

或許這突如其來的時空穿越不僅僅是一場旅行,也是她對妞妞的救贖吧。

“你笑什麼?”邱天問。

所以於麗華因為一位蹲點幹部的借住而尾巴翹到天上了?

邱天突然不着急進去看了。畢竟在穿越前的世界,她也曾見過類似的地方。

邱天繼續挖菜,只是動作慢了下來,恩賜則去割草,很快就碼起了一捆。

此時不遠處的校園裏依稀傳來歌聲,恰是那首《讓我們盪起雙槳》。

邱天無語地挑了挑眉,自言自語,“沒看出來啊,竟然這麼順從?”

“就因為何同志唄!”恩賜忿忿地“哼”了一聲。

她還是早起的裝束,只是兩根黑亮的髮辮盤到了頭頂,顯出幾分幹練。

其實經過昨晚一夜的平靜和休養,邱天的記憶中依稀湧入一些片段,那是有關本體的記憶。

邱天笑起來,“歌里的海其實是……湖。”

身高參差的學生,三三兩兩陸續朝北側一排草屋走去,那應當是教室。

“我們快進去吧。”栓子催促道。

“哦,那白塔呢?”

終歸是孤身一人,在哪兒不是修行和冒險?

十八歲之後,她每年都會隨同志願者團隊前往邊遠山區,那裏的校舍並不比這裏好多少。

杏花:“是咱大隊的蹲點幹部,上面安排借住在於麗華家。”

邱天當然知道那白塔是北海公園的標誌性建築,只是以自己現在的認知和身份卻是不應該知道的,便只含糊應道,“就是白顏色的塔唄,很高很大,倒影在湖面上很漂亮。”

邱天回神朝學校里看去。

後來父親也病重去世,夫妻倆就她這一個獨生女,她因此繼承了所有遺產。

女知青抬起胳膊擦了擦汗,笑意收斂些許,“你見過白塔?”

邱天環視四周,目光最終落在眼前這一小片土地上,一眼看去鬆鬆軟軟的,泥土特有的清新土腥味隨風盪進鼻端,她不由深吸一口,問,“這是咱家的地?”

荒原似的長方形院子,稍稍偏東立着一根旗杆,頂端紅旗正迎風招展。院子裏新長出來的草已經被拔掉,翻出顏色漸深的泥土,靠近圍牆的地方,野草卻依然茂盛。

廢話。

可嘴上卻說,“沒有,我猜的。”

女知青腳邊放了一捆柴,她看上去很累,氣喘着坐在柴上,“那是藏式喇嘛塔,在北京的北海公園。”

恩賜瞪大了眼,“北京哇!”

女知青沒回答,卻面朝某個方向現出幾分迷茫而惆悵的神情。

“你是從北京來的嗎?”邱天問。

“是。”她苦笑一聲,“那是我的家鄉。”

邱天眼眸閃着異樣的光,“你叫什麼名字?”

女知青剛要開口,目光卻倏忽看向她身後,隨即站了起來,“我朋友來了,我該走了。”

邱天下意識轉身,見是白敬民大跨步走過來,他徑直走到女知青身旁,熟稔地提起地上的柴擔在肩上,“累了吧?”

這語調根本不用懷疑,是面對自己心悅的人才會自然流露的。

女知青眼波流轉,雙手攥着自己的衣襟,臉頰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絲緋紅,“不累……”目光忽而掃過秋天和恩賜,抿了抿唇又問,“你講完課了?”

“嗯。”白敬民也看到兩個小不點,禮貌性地點了點頭,緊接著說,“走吧米蘭。”

原來叫米蘭啊。

邱天在心裏想,這名字可真配她。

回到家,邱天挑出一些野菜拌上紅薯干餵了豬,又拿昨夜剝下來的玉米混着菜葉倒進雞窠。

恩賜則把割來的草送進羊圈。

一時之間小院裏凈是些家畜的叫聲,伴隨着豬吃食時特有的“噗噗”,煞是熱鬧。

中午大姐回來做飯,和邱天、恩賜一起吃完后,便馬不停蹄地挎着籃子走了,籃子裏是給爹娘帶的飯菜。

“大姐好辛苦。”邱天忍不住感嘆。

她知道在這個年代,像大姐這個歲數,若沒上學,就只能參加生產勞動。

再過兩年二姐初中畢業,要是沒考上高中也要進生產隊了,不過聽說二姐學習還行,學校和大隊推薦的話,她應該不至於沒學上。

邱玉環就不一定了,小學連蹲兩級的主……

邱天又想到自己,她猜測或許家裏壓根沒打算讓她讀書,畢竟學費再便宜,那也是一筆支出,且她穿來之前,這位叫妞妞的小可憐明顯有些遲鈍,到時候隨便一個借口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把她留在家裏了。

然而現在邱天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她知道1977年會恢復高考,所以她必須為自己也為妞妞謀一個前程,畢竟她能做的、對她來說最力所能及的便是讀書。

橫豎吃飽了在家沒啥事,邱天想出門溜溜,恩賜像個小尾巴似的跟着她,“妞妞你去哪兒?”

邱天一個眼刀飛過來,“別叫我妞妞!”

恩賜脖子縮了縮,求生欲極強地改口,“……四姐,咱去哪兒啊?”

邱天想了想,村子不大,一上午她和恩賜差不多逛完了,北角山雖有些意思,可是爬山太費勁,她還想留着點力氣。

邱天不太懂地脈陰陽,但覺得這北角村前有河,後有山,似乎是風水絕佳的方位。

略遲疑須臾,她徑直朝南走去,“去河邊玩玩。”

“那我拿個桶!”恩賜啪嗒啪嗒跑進鍋屋。

淌過河沿,順着田埂走到河邊,渡口空蕩蕩的,只有一跟栓船的木樁子扎在那裏。

邱天看着河對面,那裏有另一個村子,也有另一座山,村子叫南角村,山叫南角山,與這邊的北角村和北角山隔河相望,像鏡像投射。

她只知道二姐邱玉珠上中學的地方需得過了這條河,卻不知具體方位,便問恩賜,“二姐學校遠嗎?”

恩賜正踩在河水清淺處摸田螺,頭都沒抬地說,“有點,過了河還得朝南走一段。”

“你去過?”

“嗯。”恩賜悶頭摸螺,抽空回答。

一條船緩緩而來,起先只是一個點,漸漸能看清船夫划船的細節,邱天眼神一亮,輕聲道,“我想去對過的村子瞧瞧。”

恩賜這才直起身子,抬頭,不可置信地“啊”了一聲。

“瞧!船來了。”邱天指着水面,眸中閃着奇異的光。

船家略休息了一會兒便重新啟航,他向前向上推動船槳,畫個圓,收回胸`前,緊接着再推出,船槳的另一頭隨之起落,劃開水面,盪起層層波紋。

回頭看到北角村的渡口越來越遠,往前眺望,南角村的渡口卻漸漸清晰起來。

邱天心情大好,兀自哼起歌來,恰是那首《讓我們盪起雙槳》。恩賜一聽也樂呵,雖不會唱,卻也跟着瞎哼哼。

約莫一刻鐘的光景,船抵達岸邊。

邱天這才依稀有些慌,她沒有錢付給船家。

怎麼辦呢?

剛才臨上船前,怕船家不肯載,邱天謊稱是去南角村給親戚送田螺,這會兒……哎?

邱天腦中靈光一現,隨即提起恩賜腳邊的桶送到船家面前,“爺爺,能拿田螺抵船費嗎?”

船家是位鬚髮全白的老者,聞言一愣,接着便笑了起來。

邱天眨眼,心想:不行嗎?恩賜費心撿了好半天呢……

正覺窘迫,突然聽到船家蒼老乾渾的笑聲里混雜進幾聲清潤低沉的淺笑,邱天腦中宕機零點幾秒,倏然轉身看去。

三月中的天氣,不冷不熱,年輕英俊的貨郎穿着清涼的白色背心立在岸邊,手裏拎着件藍色中山裝。

“我看行,我就愛吃田螺,”貨郎笑着,露出兩排整齊又潔白的牙,“爺爺,這買賣不錯,您倒是應個聲啊。”

邱天傻眼了,目光遲緩地從左右一老一少兩人臉上掠過。

“……爺爺?親的?”

“那可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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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之豐年好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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