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我親愛的學生
第五十八章我親愛的學生
一些讓校長流淚的瞬間
俞凌沒有鬆開他:“前輩,你究竟,究竟是誰。”
“我不知道,”奚佑嘆了口氣,“他們說………我是夢神雙生子之一,因為某些原因,我來到凡塵,成為霍頓的校長,”
漢娜在耳機里道:“菲格殿下,需要提醒您,雖然學生們看起來十分可愛且精神狀態還算穩定,但我的天賦是‘預知’,在窺探未來的幻象中,我看到了學生們大打出手,而您被撕成碎片的樣子。”
奚佑:“……”
他又嘆了口氣,對俞凌張開雙臂:“抱一個嗎,渡秋。”
俞凌沒說話,眼底霧氣退散,慢慢湧出水花,好半天,他猛地收回腕足,上前擁住奚佑:“前輩,為什麼………連我夢裏的人,都不能永遠留在身邊………”
奚佑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別哭,渡秋,你知道嗎,山路紀夏因你而生,如果沒有你,他永遠不會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進入你的夢境以前,我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晰,對於當時的我來說,紀夏是我度過的第一段完整的‘人生’,從牙牙學語,到年少成名………再到後來覺醒任務目標,直到你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
“你能來霍頓找我,我很高興。”
“本以為………能一直以山路紀夏的身份陪伴你,是我錯了,對不起。”
神不愛世人。
半個小時后。
漢娜:“您準備和他們告別後離開嗎?其實,作為神祗,您還有別的選擇”
奚佑:“是,我有很多馬甲……不,我有很多人格,‘奚家大少’是其中一個。”
俞凌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聲音顫唞:“不,不前輩,你不要走……我沒有家人了,也沒有朋友,只有你………”
在和下一個學生交談以前,他不得不先在走廊里站上一會兒,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俞凌說好,於是奚佑站起來,看了眼時間,準備繼續去找一下個學生。
奚頌年呆愣愣地坐在奚佑跟前姚乾不在,沒人為學生準備房間,他和林懷之各自挑了一間房進去休息,隨便扯了條棉被就睡在地毯上。
更何況,他和菲格涅爾,本就是同體同生。
神是冷漠的。
俞凌:“你救了我。”
奚頌年屈起膝蓋,又支起一條腿,連續換了個好幾個姿勢,才問道:“什麼,等等,哥,你說你是……夢境之神???”
“???”
奚佑紅着眼眶,離開俞凌的房間。
他們坐在房間的一角,從清晨,到傍晚,直到黃昏的斜影將一切吞沒。
出門前,俞凌突然叫住他:“前輩,你知道我的筆名為什麼叫作渡秋嗎。”
奚佑搖頭,摸了摸他的臉:“別為這件事自責,你救了我。”
只有你。
奚佑停下腳步。
但,但他就快要變成菲格涅爾。
奚佑露出一個微笑:“留下來吧,渡秋,留在霍頓,和其他人一起,你會喜歡這個地方的。”
“解釋了,”奚頌年吸吸鼻子,“什麼專門接收超凡者的學校,拯救他們的夢境,唔,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超凡者是什麼?為什麼你會變成別人?你是這裏的老師嗎?還有他們說的夢神………”
他不是超凡者,又一直生活在一百多年以前,難以理解眼前發生的事。
“我到過飛霞山,到過你居住的那所祠堂,祠堂中有一副牌匾,牌匾上刻着‘渡陵秋水’。”
奚佑陪他坐着。
奚頌年有太多問題了。
“我不知道您究竟是誰,不知道什麼夢神和校長究竟是要做些什麼,對我來說,您只是紀夏,是我最好的對手和最好的前輩。”
俞凌說:“我知道你的真名叫作路山雪,你並沒有島國血統,山路紀夏的含義是‘紀念那個山間的晚夏’,你在飛霞山,完成了你的第一部漫畫。”
“哥,你去哪了,”奚頌年抱住他,“他們說,我是你夢裏的人………”
“如果你哪天決定回來了,渡秋會一直等着你。”
奚佑沉默了。
一個虛擬的、從夢境脫生出的漫畫家。
奚佑握住他的手,帶他進房間:“來,哥有話和你說。”
俞凌雙眼紅腫,啞聲道:“對不起,在幻境中折磨了你,我不知道是你。”
奚佑摸摸弟弟的腦袋:“他們和你解釋這所學校了嗎?”
背靠牆壁,面朝門口,房間裏空空蕩蕩,色調十分陰暗。
奚頌年捏着門框,髮絲凌亂,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奚佑已經變成了他本來的樣子,在頌年眼裏,那就是他的大哥。
良久,他說:“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走………”
她話沒說完,走廊盡頭的房間門突然洞開。
俞凌抱着他哭,奚佑靜靜陪着他。
菲格有一個龐大的計劃,關繫着整個凡塵,而他,一個神祗暫時托生的人類,又怎麼能阻止這一切。
他靈機一動,心想把這些馬甲解釋成不同的人格,是不是就不會讓學生們那麼傷心了?心理學意義上,不同的人格完全屬於不同的獨立個體,學生們沒必要感到傷心,因為他們的教父、前輩、哥哥、摯友………都是獨屬於他們的靈魂,只不過共享了同一個身體,起源於同一個神祗。
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想想俞凌剛才的表現,似乎也是這樣理解的,不然不可能那麼平靜………?
漢娜:“您真聰明。”
奚佑重振旗鼓,對奚頌年說:“頌年,你想在這裏上學嗎?”
奚頌年:“我不知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奚佑:“我要遵循主人格的意志,回神國去,我可以把你也帶回神國………但,那不是你應該生活的地方,也不是我喜歡生活的地方,我不想讓你為我遭受那些痛苦,神國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地方。”
奚頌年不說話了。
他盯着地毯上的花紋,悶聲道:“你多久才能出現一次,那個什麼主人格,為什麼要這樣對你,對我?哥,我不想離開你,我們想辦法,一定有辦法的,把主人格殺………”
奚佑捂住他的嘴,哭笑不得:“噓,別瞎說,那是神祗,我們只是凡人。”
奚頌年一頭栽進他懷裏,過了兩秒鐘,脊背開始顫唞。
奚佑斂去笑容:“對不起,頌年,從國外回上京的時候,我以為可以一直陪着你,盡到做大哥的責任。”
“你撒謊,”奚頌年聲音悶悶,“你生病了,病得很重,還瞞着我。”
“想等你從法國回來再告訴你……”奚佑慢慢順着他的頭髮,“沒想到就錯過了。”
“你現在回來了,又要走了嗎?像蔣雲心一樣,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對不對………”
“不,不頌年,聽我說,”奚佑把他從自己腿上扒拉起來,捧住他的臉,“你還會見到我的,我保證,我保證,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奚頌年狼狽地偏過頭,拿手背抹掉眼淚。
“你知道嗎,頌年,我也有一個大哥,”奚佑忽然笑了下,“在你沒有出現之前,我不明白他對我的疼愛。”
“現在我懂了,你是我的寶貝弟弟,世界上最珍貴、最重要的人,我恨不得能把所有路都為你鋪好,讓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一輩子衣食無憂。後來我發現,或許這些你都不需要,你需要的是家人,是我在你身邊………可就連這點,我都要做不到了。”
“如果知道你很平安,”奚頌年一把握住他的手背,“那麼我會努力生活的,哥,我不會讓你擔心。有很多人只有在節日的時候才能見到哥哥,有很多人因為幾個臭錢就會和弟弟反目成仇………過去兩年我們生活在一起,你為我做了那麼多,無論我有多胡鬧,多不懂事,你從沒有怪過我。”
“現在你要走了,我很想和以前一樣自私,讓你不要分心,只好好做我的大哥,但你有自己的事情,對嗎?我想支持你,就像你曾經支持我,就像你曾經站在我的身後,現在也換我………站在你的身後。”
這一番言語發自肺腑,奚佑愣了好半天,都不敢相信這是頌年能說出來的話。
半晌,他搖搖頭,捏住奚頌年的鼻尖,聲音似有哽咽:“我們頌年,長大了。”
奚佑帶奚頌年去了一個色彩明亮的房間,看着他睡着后,他回到走廊,沉沉嘆了口氣。
當年盧修無數次看着菲格涅爾離開和受傷,奚天臨在沉睡地苦苦等待弟弟的消息,是否也和他現在一樣難受。
漢娜:“您給了他一個‘天賦’。”
“啊,”奚佑說,“是,霍頓以後可能還是要面向超凡者吧,他一個普通人,留在這裏沒什麼用我準備也賜予懷之一個。”
他開始能夠輕鬆駕馭菲格涅爾的力量,這也意味着,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來到林懷之床邊。
這人睡熟着,似乎很累了,也對,任誰剛剛經歷過一場地獄般的折磨,都不會沒事人似的不在意。
奚佑記得那些射在他身上的子彈。
一顆接着一顆,一捧血花接着一捧血花。
他沒辦法去怪俞凌,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漢娜:“這是伽萊的錯。”
“或許吧,”奚佑說,“但如果菲格涅爾一開始就不存在,後面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那麼林懷之也不會存在。”漢娜堅持道。
奚佑無奈一笑,想替林懷之披一件衣服。
這人蜷縮在一把躺椅之上,衣衫單薄,眉頭緊鎖,那張和林凌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孔讓奚佑感到恍惚他把林凌,或者說,他把洛希爾從戰場上撿回來,賜予他永生,讓他學習神史與魔法,到頭來,卻只是讓他遭罪的。
就像林懷之一樣。
人們說,如果一直念道一個人,那麼那個人就會從夢裏醒來。
在奚佑愣神的功夫,林懷之突然睜開眼,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阿佑,你回來了。”
他沒問奚佑是什麼人,也沒有霍頓是什麼地方,也沒問自己以後要怎麼辦。
他的雙眼是那樣平靜,似乎不管發生什麼、奚佑想做什麼,他都可以毫無保留的接受。
坦白講。
在四個學生里,林懷之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他不像埃德蒙出現的那樣早,不像俞凌佔有欲那樣強,也不像奚頌年那樣會撒嬌。
他似乎只是最後一個夢境的“附屬品”,可奚佑知道,他全然依賴着自己,因為他不是“林三公子”,他沒有任何記憶,在他“短暫”的生命中,他認識的活人用兩隻手就能數過來:奚佑、奚頌年、管家、阿山、曹司令、俞凌、埃德蒙…………還有南大街賣桂花糕的老頭和賣糖水的姑娘。
他的確是個附屬品。
而當他所附屬的那個人即將離開時,他連挽留都不敢挽留。
奚佑拖了把椅子,在他身邊坐下:“懷之,你想聽我解釋嗎?”
林懷之搖搖頭。
奚佑沉默。
林懷之:“我應該做些什麼?”
奚佑一愣:“你什麼都不用做,我只想你高興。或者能想起從前,找回自己的人生。”
“找不回來,”林懷之眼神一黯,“找不回來了,之前都是騙你的,我沒有想起以前的事,連一點點片段都沒有。”
“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林懷之像一株無依無靠的野草,拚命想要挨着他,卻又不敢纏得太緊。
奚佑拉過他的手:“如果我說,這所學校是我的心血,我很希望你能留下來幫我管理它,你會不會高興一點。”
“會。”林懷之想,那樣也算有個寄託了,不會高興太多,但就算奚佑能留下來,他身邊的位置也一定是被親生弟弟霸佔的,又那輪得到他靠近。
管理學校么………至少,這是和阿佑有關的工作。
他好好做這份工作,就像終於在某處池塘紮根的浮萍。
林懷之,要知足。
奚佑心裏一疼,忍不住別過臉,藏住眼角的水光。
內斂的人總是更惹人憐惜的,剛剛面對俞凌和頌年的時候,他都沒有感到這樣酸脹。
漢娜:“給他一個天賦吧,菲格殿下。”
奚佑深吸一口氣,虛空抓出一個光團,按進林懷之的發頂。
林懷之頭一歪,再次昏睡過去,失去意識以前,他看到阿佑為他披上一件外套,在他耳邊說:
“懷之,下次見面,你陪我一次騎馬去………”
林懷之露出一個笑。
迷濛間,他聽到自己回答:“好。”
從林懷之的房間出來,漢娜問他:“您真的想要繼續把霍頓發展下去嗎?”
“不是我,”奚佑走向埃德蒙的房間,“是他們。”
漢娜:“那麼,您要離開嗎,徹底告別凡塵?”
奚佑抿緊嘴唇:“我不知道。”
在菲格涅爾當初的計劃中,這些“學生們”不過只是幾次必要的“任務”;出於某種原因,他感覺自己必須要這樣做,於是對漢娜和洛希爾發出指示,讓他們安排“奚佑”來做這些事。
可對於奚佑來說不是的。
他與學生們共情,與那些被他創造出來的馬甲共情就像菲格涅爾當初共情夢境中的人,那麼,祂竟然沒有預想到現在這種局面嗎?
他什麼時候才會完全成為菲格涅爾,祂又什麼時候才會完全接管他的身體?
這段屬於人類的記憶是否會被祂珍視,還是會被當作神祗漫長生命中的一個小小插曲。
奚佑思考着,心神不寧地推開房門。
“砰”的一聲,埃德蒙捂着鼻子後退兩步,瓮聲瓮氣道:“………林。”
奚佑趕快拉下他的手,查看他的情況。
“流鼻血了,”奚佑把他往椅子上一推,按着他的頭讓他仰面朝上,然後翻出毛巾裹着冰塊遞給他,“別動,呆一會兒。”
埃德蒙快哭了:“我想看你,林。”
奚佑:“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
屬於卡洛斯的冰冷和暗藏在冰冷下的關心,他的第一個任務,熟悉的味道。
埃德蒙:“紀夏老師,和那個新出現的人………都是你嗎?”
奚佑:“………嗯。”
頓了頓,他又趕快補充:“他們都是一位神祗副人格,卡洛斯·林………也是副人格。”
“唔。”埃德蒙患得患失的心情一下子扭轉不少,副人格,那麼就不是同一個人,不是同一個人,那麼林還是只關心過他,只是他的教父。
然而,即便這樣,林還是要走了。
奚佑坐在椅子的扶手上,背對着埃德蒙,點起了一根煙。
火光明滅,他彈了彈煙灰說:“我發過誓。”
“………你會在上帝面前,替我祈求寬容。”埃德蒙小聲道。
自打從夢境中出來,這個從前懵懂又自卑的青年變了很多;他不像奚頌年那樣張揚,也不像俞凌那樣成熟,他後來的開朗和純真………是在卡洛斯的包容和教導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呵護出來的。
而現在,他的教父要離開了,或許只離開一段時間,或許會永遠離開。
奚佑擔心他會再次龜縮回殼子裏,不肯面對沒有卡洛斯的生活。
埃德蒙突然貼上他的後背,聲音放得很輕。
“其實,我能理解您。”
“我也是副人格,如果那個‘埃德蒙·本頓’沒有把身體讓給我,幾個月以前,我就該徹底灰飛煙滅…………唔,林,你看,我都會用你的母語說成語了,你不在的時候,我一直在認真讀書。”
奚佑沒有回頭,脊背顫唞着,一個勁兒盯着手裏的捲煙看。
埃德蒙說:“很多個夜晚,我會夢見他,夢見他和他的教父諾亞,醒來后,我就知道,我和林的每一天,都是偷來的。”
奚佑輕斥道:“………胡說。”
埃德蒙:“我沒有胡說,林,你好凶,你給我講講………那位神祗的事吧。”
奚佑:“夢神么?”
“嗯,夢神,你所依託的神祗。”
於是,花了十五分鐘的時間,奚佑向他講述了菲格涅爾和盧修的一切。
聽完之後,埃德蒙評價道:“祂們真是了不起的神祗,看上去掌控欲也很強,唔,我猜這位菲格涅爾殿下,不會願意經常把身體讓給副人格。”
奚佑吸了口煙,邊笑,邊噴出一團嗆人的煙霧:“………是啊,大概不會了吧。”
“那麼我們都是副人格了,”埃德蒙說,“你天生就該做我的教父,這很好。這些天,漢娜給我找了一些電影,年輕人長大后不能一直依賴父輩,我不想永遠禁錮您,我也想………也想成為你的驕傲。”
這次,奚佑忍不住扭頭看他。
他沒有想到,四個人中接受這件事接受的最好的,竟然是埃德蒙這個原本脆弱又敏[gǎn]的青年。
他盯着埃德蒙看,盯到埃德蒙都有些臉紅。
“林,我臉上有東西嗎?”
“不,埃德蒙。你像個真正的天使。”
“唔,這是神國流行的誇讚方式嗎………”
奚佑又笑,處在卡洛斯的身體裏,他不習慣做出太過親密的舉動。
但他還是給了埃德蒙一個擁抱,然後揉了揉他的頭髮,把煙掐滅:“你永遠是我的驕傲,埃德蒙,唯一的驕傲。”
青年眼眶紅了。
他沒有發出聲音,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慌忙把奚佑推出房間,卻不捨得把門關上。
“林,你知道嗎,夢境結束那天,另一個埃德蒙和我說過一些話。”
“他說他很羨慕我,因為我有你,做我的教父。”
“他說你的眼睛是焦糖色的,很漂亮,這代表你是一個溫柔的人。”
“他說,你永遠也不會像諾亞一樣,永遠都不會背叛我………”
奚佑看着他:“那你呢?你怎樣覺得。”
埃德蒙:“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教父,最好的人。”
“我曾想過,當你老了以後、不想在霍頓教書的事後,我就陪你去週遊世界,陪你寫生,陪你辦畫展;就像你曾經陪我去參加比賽,陪我熬夜準備考試,教我格鬥,教我歷史,教我保護自己。”
“可現在想想,神祗的生命是那樣漫長,或許永遠也不會有那一天。”
“唔,我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是想說,我只想說我願意陪你做任何事,就算這只是一個不需要兌現的承諾,但我想讓你知道。”
“你永遠是我最親愛的教父。”
都結束了。
奚佑回到圖書館頂層,蜷縮在他睡了好幾個月的大床上面,感到精疲力盡。
他又欣慰、又難過、又不舍、又開心………誰能離開這些學生呢?如果沒有大哥,如果他不是菲格涅爾,他想一輩子留在這裏。
一個溫暖的避風港。
漢娜:“其實,您可以選擇抹除他們的記憶,給他們編織一段美好的過往,這對您來說不過小菜一碟。”
奚佑:“……那樣至少他們不會因為我而傷心。”
漢娜:“也不會一直期盼您有一天能回來未來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您的計劃,或許會讓您永遠都回不來。”
奚佑嘆了口氣:“………”
漢娜的提議不錯。
可他是誰,他有什麼資格。他奪走了對於學生們來說無比重要的人,難道還要奪走和那些人有關的回憶嗎?
他躺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還有一個姚乾。
無人在意姚師兄,但這好歹也是他辛苦捏造出的馬甲。
奚佑想了想,變成姚乾的樣子,翻出一部落灰的手機,在[對外事務聯繫人]一欄里,找到了靳暉的聯繫方式。
電話很快接通。
“喂?姚同學?好久沒聯繫了,貴校的學生和老師們都還好嗎?”靳暉很禮貌。
奚佑捏着手機,蜷縮在床頭:“還好。”
靳暉:“哦,那,你打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奚佑:“唔,沒什麼事。”
靳暉:“………”
奚佑:“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會記得我嗎。”
靳暉艱難道:“當然,你為貴校付出了那麼多,說實在的,貴校校長什麼事都不管,沒有你,這個學校得完。”
奚佑:“我也這麼覺得………謝謝你,靳暉部長,如果有機會,希望我們還能再次合作。”
說完,他準備掛斷電話,姚乾和靳暉也沒有熟到哪裏去,還是不給人家添麻煩了。
“等等。”靳暉攔住他。
奚佑一愣:“還有別的事嗎?霍頓最近在計劃改革,可能暫時沒辦法為收容所提供幫助。”
“哎,不是那些事,就是、就是想問問………”
“您說。”
“我們那個暗河行動的負責人,真的不能交給收容所處置嗎?哎,那畢竟是收容所的人,雖然委員會那邊也讓我別再插手,可我還是覺得心裏不踏實。”靳暉很苦惱。
奚佑越聽越不對勁,連忙問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啊,你不知道嗎?一天前,貴校那位名叫洛希爾的教授,把他從我手裏帶走了…………唔,準確的說,是搶走了。他之前在上京把那人交給我,讓我幫他看守,說此人是從地獄囚牢裏逃脫的惡靈,十分危險,讓我小心對待。”靳暉解釋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想聯繫你問問,可一直打不通你電話,後來他就又把人帶走了。說實在的,那位教授陰森森的,不太符合貴校畫風。”
奚佑沉默了。
一天前一天前他剛剛告別大哥離開沉睡地,林凌沒和他一起行動,說公司有急事需要處理,之後會趕回霍頓與他碰面。
漢娜尖叫:“天吶!洛希爾竟然騙了我們,他說他已經把伽萊的靈魂抹殺了!殿下,您要趕快找到他!”
靳暉:“喂?喂?姚乾同學,你還在嗎?”
“靳暉部長,我這邊出了點問題,之後再聯繫你,多謝多謝。”
奚佑掛斷電話,飛快跳下床:“漢娜,幫我定位林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