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二人抵達姜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顧祈昭一進姜家大門就收穫了姜父家母的熱情關懷，看起來簡直比姜佑這個親生兒子還要更受重視一些。
因為知道他們倆今天會過來吃晚飯，所以姜父薑母特地等他們一起。
「應該餓了吧。」姜父笑瞇瞇地問，「洗個手快來吃飯吧。」
歲月雖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跡，但他那溫潤儒雅的氣質這麼多年卻一點都沒有變過。
「本來還好，但一進來聞到香味就餓啦。」顧祈昭笑着應道，放下手中帶來的禮物。
賀總裁聽聞笑起來：「郭阿姨今天還特地做了你喜歡的排骨湯，你倆快去洗手準備吃飯。」
說着，她看到顧祈昭手裏拿的幾盒子禮物，佯裝指責地又說，「都是自家孩子，下次就不要帶禮物了。」
在公司裏相當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賀總裁此時此刻就只是一個關愛小輩的長輩，笑容特別慈祥和藹。
顧祈昭聽到身後傳來姜佑低沉又溫和的聲音，緊接着，還未等她對這句話做出什麼回應，姜佑溫熱的指尖就輕輕從她脖頸處的皮膚上劃過，帶來一絲癢意。
顧祈昭：「對，就是那位。」
這時，一旁的姜佑正好看見顧祈昭衣服上沾了一根頭髮，動作自然地抬手拿掉後對父母說：「剛才路上堵了一會兒，其實你們先吃就行，不用特地等我們。」
他看她小巧的耳垂，看她耳垂上圓潤飽滿的珍珠耳釘，看她濃密烏黑的長髮，視線像黏在上面了似的。
顧祈昭：「也不是什麼特別貴重的東西，給您帶了我自己參與設計的髮簪首飾，都是比較日常的款式，平時通勤也可以戴，而且明天還是姜叔叔生日，我這邊剛好得到了京市知名茶具工藝大師的聯繫方式，就讓人幫忙設計了一套。」
反正對他就完全不是這樣。
因為也不是第一次給顧祈昭綁頭髮，姜佑的動作不算生硬，但卻是慢悠悠地，有些磨人。
姜父：「那我真是太期待了，謝謝昭昭。」
顧祈昭的手頓住了。
甚至比親生父母還要更親近得多。
當然，用姜佑的話來講，他媽媽這種神情簡直就是「顧祈昭限定」。
見他們都很高興，顧祈昭覺得整顆心都暖融融的，彎起嘴角，笑着道：「不用謝，應該的。」
在長輩的催促之下，兩人一前一後乖乖去衛生間洗手。
「我給你綁上吧，一會兒吃飯方便點。」
於她而言，姜家父母就像是親生父母一樣。
打開水龍頭，顧祈昭發現自己的手背上不知什麼時候沾上了幾道筆墨，低下頭用洗手液揉搓，已經洗完手的姜佑也不走，就這麼站在她後頭等，仗着顧祈昭此時正低着頭看不到他，就肆無忌憚地一個勁兒盯着她看。
賀總裁的笑容更開心了，對茶道一向非常熱衷的姜父也面露驚喜的神色：「京市的？是之前咱們在新聞上看到的高老先生嗎？」
姜佑：……也行。
她抬起眼眸，看向面前的鏡子，看到身後姜佑正垂着眼，神情極其專注的模樣。
姜父笑容溫和：「沒等你，就等昭昭。」
長髮被撩起，微涼的空氣掃過她的後頸，與姜佑的指尖的熱度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個過程中，他的手掌無數次輕撫過她的頭頂。
因此，顧祈昭幾乎能在腦海中勾勒出姜佑那雙手的模樣。
他的手很大，手掌寬厚，手指很長，骨節分明，常年都保持着極其溫暖的熱度。
清水沖去泡沫的聲音在這一刻顯得有些浮躁起來，顧祈昭回過神，關掉水龍頭，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不客氣。」姜佑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我綁得不錯吧。」
雖然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低馬尾，但顧祈昭還是一本正經地點點頭，習慣性地哄他：「非常好。」
姜佑揚起嘴角：「我就知道。」
而在他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賀總裁本是想來看看他們的動作怎麼會這麼慢的，結果一過來就看到姜佑給顧祈昭綁頭髮的那一幕，立刻轉頭就走，興沖沖地跑到姜父身邊給他分享自己看到的畫面。
說完，行事作風一向雷厲風行的賀總裁相當恨鐵不成鋼地說：「你說姜佑怎麼就不知道努努力，我看昭昭也不是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可他又什麼都不知道說，真是不像他。」
姜父溫柔地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的事我們也管不了，而且昭昭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雖然她嘴上不說，但她心裏的坎這麼多年都還沒過去，我們也都看得出來。」
「也是。」賀總裁惆悵地歎了一口氣，「清和因為顧鳴這個狗東西成天在外頭出軌抑鬱自殺，留昭昭一個小孩面對她那渣爹，她那會兒還那麼小，又乖又聽話……」
說起這些事，賀總裁面露慍色。
「好了，不說了，他們過來了。」姜父拍拍賀總裁的手。
*
吃飯時賀總裁一直給顧祈昭夾菜，因為她和姜佑是青梅竹馬，從小就常來姜家，所以她喜歡吃什麼賀總裁再清楚不過了。
對此，顧祈昭十分感動但是確實是真的吃不了那麼多。
姜家父母從小對她就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尤其在她母親去世之後對她更是關愛。
姜佑也不會像很多小孩那樣覺得有人奪走了爸媽的注意力從而對她心生不滿。
因此，姜家與她而言就像是她人生中的一條光明巷，一處避風港。
所以她總是不太好意思拒絕他們的好意，更何況因為工作繁忙，她這幾年都沒有時間常來探望。
就在顧祈昭準備努努力把碗裏的食物硬吃下去的時候，一旁的姜佑湊到她邊上低聲說：「吃不完給我。」
「說什麼悄悄話呢？」賀總裁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小動作。
顧祈昭：「沒什……」
她話還沒說完，姜佑就道：「媽，她小鳥胃，吃不了這麼多的，一會兒得撐壞了。」
賀總裁白他一眼：「這不還有你嗎，從小就愛吃人家吃剩……」
「哎，好啦，孩子長大了和以前不一樣。」姜父聞言打斷賀總裁的話，試圖給兒子留點面子，雖然這個打斷的節點有些晚了，並沒有起到任何效果，賀總裁想說的也都說的差不多了。
對於母親說的話，姜佑彎了彎唇，將顧祈昭碗裏吃不掉的菜夾到自己碗裏：「沒什麼不同，我還是和以前一樣的。」
顧祈昭看向他，看他就算是在吃着自己碗裏吃剩下的食物依然理直氣壯的模樣，拿着筷子的手忍不住緊了緊。
那種混亂的感覺又上來了。
果然她還是得少看點網上的東西，最近看到姜佑腦子裏總浮現出之前聯名官宣發佈會視頻下面的那些什麼『多金忠誠公子哥x古典明艷大小姐的CP太甜了吧啊啊啊』『姜佑看小青梅的眼神好癡迷好癡漢簡直就是想把小青梅吃拆入腹』……之類的評論，搞得她現在整個人都不太正常了。
於是當姜佑再次把筷子伸過來打算繼續幫她吃掉剩下的食物時，顧祈昭下意識地就端起碗躲了一下，另一隻手從餐盤裏夾了一筷子沒人動過的肉塞到姜佑碗裏去。
「吃這個。」她道。
顧祈昭覺得現在這樣不太行。
雖然姜佑應該是把她當成親妹妹一樣看待，但他們畢竟沒有血緣關係，這種如今彼此都早已習以為常的，毫無距離感的相處恐怕並不是什麼好事。
雖然她對開展一段戀情，又或者是婚姻之類的不感興趣也不嚮往，但姜佑與她是不一樣的。
捫心自問，如果她真的要談戀愛的話，是絕對不會考慮擁有一個像他們這樣關係親暱的發小的男人，就算談上了，久而久之也會受不了的，總之，這簡直就是天雷。
顧祈昭忽略姜佑幽暗的目光，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好久沒嘗到郭阿姨的手藝了，我今天要多吃點。」
結果就是顧祈昭吃太多了，飯後很快就感覺到胃有點不舒服。
但她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在看到賀總裁正拿着她送的簪子時趕忙上前。
「賀阿姨，我幫你弄吧，我很擅長這個的。」
賀總裁笑道：「好呀。」
就在她神色專注地幫賀總綰髮時，耳邊突然傳來姜佑的聲音。
「昭昭，媽，看這裏。」
顧祈昭聞聲看過去，便看到姜佑舉著攝像機對着她們，於是從容不迫地對着鏡頭粲然一笑。
現如今她已經可以非常自然地面對鏡頭了。
*
姜父薑母回房休息後，顧祈昭立刻將注意力放到今日的大事上。
「來吧。」顧祈昭把一個袋子遞給姜佑，「去試試看，換好之後讓我拍個照發微博。」
正好近期網上關於姜佑的熱度一直居高不下，於是他將成為送上門來的免費宣傳工具人。
「好。」姜佑應了一聲，接過袋子打開，看到裏面的衣服後立馬讚揚道，「看起來好精緻。」
「那是。」顧祈昭對自己的作品還是很有自信的，雙眼彎成月牙狀，笑瞇瞇地把姜佑推向更衣室，催促道，「快去試試快去試試。」
姜佑有些吊兒郎當地笑着道：「遵命。」
見他關上門，顧祈昭在更衣室附近坐下來等他。
她剛坐下來準備打開手機玩會兒，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鈴聲。
是姜佑的手機鈴聲，他沒把手機一起帶進更衣室。
「姜佑，你電話響了！」顧祈昭提高聲音沖更衣室裏面喊了一聲，然後循着鈴聲的源頭走過去。
「你幫我接一下。」更衣室裏傳來姜佑的回話。
顧祈昭看到姜佑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快遞送餐」四個大字，心想這類電話她接一下應該也沒什麼關係。
接通後，電話那頭傳來配送員的聲音：「您好，您的外賣到門口了！」
「好的，麻煩在門口等我一下，這就來取。」顧祈昭說完，下樓去開門。
接過配送員遞過來的膠袋，顧祈昭道完謝關上門後好奇地看向手中的袋子，看見了上面貼著的訂單詳情。
袋子裏面是一盒消食片。
——姜佑注意到了啊。
顧祈昭立刻就明白了姜佑點這個外賣的用意，睜大了眼，很是詫異。
明明她都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的不適。
「昭昭。」
晃神間，顧祈昭聽到姜佑正在呼喚自己的名字，連忙抬頭看過去。
隨後，她看到姜佑就連中衣的帶子都還沒繫上，正肆無忌憚地敞着領口，露出大片結實的胸肌，姿態隨意地站在樓梯上。
他一如既往地揚著眉，一雙狹長的桃花眼裏滿含笑意，眉宇間神采奕奕。
雖然姜佑表情如此，但說出來的話中卻帶着點裝模作樣的謙遜。
他用低沉的聲音誠懇道：「顧老師，教教我外邊怎麼穿吧？」
要不是聽見他這麼說了，結合他此刻的神態，顧祈昭差點就要以為他是特地來展示他那傲人的好身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