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待春暖花開時
2022年的年真的很難過,可以說是沒有一絲年味,也沒有一絲的喜慶,彷彿一夜之間都變成了荒城,根本就看不到一個人影子在外面溜達,路過的車輛更是少得可憐。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很快過去,沒想到一轉眼就是3年的封控和各種負面信息上演。
在這裏就不做評價了,你我心知肚明就行,總之一句話,熬過去就好。
那些逝去的吹哨人的生命,和奉獻生命的英雄都會被載入史冊,我們也都會銘記一生!
在這難熬的三年時間裏,慶幸有家人陪伴,我們都平平安安地生活着。
等全國開放后,我的孩子也二歲了,如我所願,舒心月最後翻盤生了個漂亮的小棉襖,把我父母高興得合不攏嘴。
最開心當然是我本人啦!
哪怕我的寶貝女兒要天上的月亮,都會毫不猶豫地摘下來送給她!
扳手和阿秀、螺絲刀與阿顏也升級做了父母,而且各自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沒事就來我家串門,羨慕我懷裏的粉嫩小棉襖。
由於這3年的原因,大家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連我哥嫂都生了二胎,依舊還是個小子,氣得我嫂子都不想說話了。
我弟弟還好,提前去廣東某單位工作了,現在還是金牌單身狗,根本就不會考慮這些問題,也不用像我們這樣為了家庭操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即可。
解除封控后,我們這群人第一時間就去外面春遊了一番,感受大自然的美好與饋贈。
只是這份美好還沒享受幾天,我就悲催地發現舒心月又懷孕了……
武漢那邊恢復正常后,我們也聯繫上了一直聯繫不上的張傑,真的很害怕他的手機打不通,人也見不着。
他經歷了那麼多的苦難,在家鄉遇見困難時又挺身而出,真的很了不起,像他們這種默默奉獻的人都應該平平安安地活下來。
等春暖花開時,再和劫後餘生的人一起慶祝勝利。
接到我們的視頻電話時,張傑還在醫院值班,鬢角的白髮肉眼可見,黑眼圈也像極了國寶,尤其是之前那張青春洋溢的臉,垮得不能再垮了。
看到我們時,他先是一愣,然後直接哭出了聲……
他的父母,二年前就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痛苦地去世了,他那時還在一線當志願者,由於隔離和人手不夠等諸多原因,連家人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這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壓抑了這麼多年,終於釋放出來,哭得肝腸寸斷,一直都在哭,甚至說不出一個字來回應我們的安慰。
後來大概率是自己察覺失態了,就哭着掛了視頻電話。
知道他的處境后,我們覺得心裏難受得要命,當下就決定坐高鐵去武漢陪他度過人生的至暗時刻。
之前都是在忙,他閑不下來肯定不會刻意去想父母的事,現在都恢復正常的生活節奏了,你讓他怎麼不去思念中年病逝的父母?
何況,盡孝和最後一面,他一項都沒做到、來不及去做!
那份深深地愧疚和自責,只怕會如影隨形,一輩子留在心裏折磨他!
一個半小時后,我們打飛的來到他所在的醫院門外,看着正午燦爛的春光時,心裏卻莫名掃過一絲陰霾的東西。
我看了看腕錶,“這個點,他應該在宿舍休息吧?”
還是寧總送的那塊勞力士金錶,不想換,省錢!
扳手嘆了口氣,“我去前台問問,他家是不會回去了。”
張傑自從父母去世后,就再沒踏進過家門,像他這樣還算“好”的,最少留了一個人,現實中是有很多家庭一夜之間直接就空了。
真相,永遠比你了解的“現實”殘酷許多。
螺絲刀簡單粗暴的道:“實在不行就把他綁去長沙,我們養他啊,又不是養不起,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萬一想不開怎麼辦?”
“唉,綁他有用的話,需要心理醫生做什麼?”陳偉強皺了皺眉,走到一旁打電話去了。
是啊,他一時想不開做傻事怎麼辦?
他在緬甸那麼久,父母頭髮都急白,身體也搞垮,然後回家團聚不到半年就爆發這個該死的東西,身染重病時唯一的兒子也不能陪在身邊,這該有多麼絕望和令人心碎啊!
張傑的精神支柱沒有了,他又該怎麼堅強地活下去?
“哥……你們、你們怎麼都來了?”
我們剛想進去,虛弱又顫抖的聲音就在背後響起。
一轉身,就看到身穿白大褂,容顏憔悴,眼窩深陷的張傑站在馬路邊,手裏還提着一個快餐袋子,憂鬱的眼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得到。
“張傑……”
不需要多說,一個擁抱足以讓他再次淚灑當場。
張傑哭着哽咽道:“你們怎麼來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哥,你們吃飯沒?我……”
我揉了揉他的白頭髮,把袋子拿走,“哥哥請你吃飯,咖啡喝多了營養不良,還失眠。”
“口渴,我喝嘍。”陳偉強順手接過袋子,把裏面的冰咖啡拿出來一飲而盡。
張傑的情緒特別激動,眼淚一直沒停過。
我知道他是壓抑得太久太久了,平時上班都在硬撐着,這會只能在我們面前卸下偽裝徹底發泄出來。
我們帶他去吃飯時,他的眼淚也沒停過,甚至還滴進飯碗了,雖然氣氛很殤,但還是把飯吃完了。
可見他平時飲食一點都不規律,可能忙起來時直接就喝咖啡敷衍了事,以至於不到30歲的年紀看起來有45歲了。
稍微問了下他的現狀后,我們就直接給他請假帶他去玩了,美其名曰是帶我們在周邊遊玩,實際上就是想讓他去散散心,和我們聊聊天。
張傑已經不是在緬甸的那個張傑了,他變得憂鬱、敏感、愧疚、消極,甚至還動過去陪父母的念頭……
看着日漸消瘦,頹廢自責的他,我們心裏特別的着急和上火,當下就決定替他做主辭去這份工作,然後讓他跟我們去湖南修養一段時間。
換句話說,或者用他的話來說,哪怕他身邊還有活下來的親友、同學,然而內心裏始終還是認為我們才是值得信任和託付終身的家人。
我們在緬甸一起經歷過的那些磨難,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也是凝聚我們的一種力量。
封控解除后,遠在東北的鐵柱和八一也按捺不住內心的騷動,已經買了來武漢的高鐵票,說什麼都要讓張傑做回以前那個陽光自信的張同學。
最巧合的事就是,張傑回來配合當地做反詐宣傳視頻時,疤子正好也在現場,通過聊天他知道了我們的事迹,後面還一直和張傑有聯繫。
等我們用盡手段把張傑帶上高鐵的那天,疤子突然毫無徵兆地出現了,當他看到我時,這個老男人瞬間淚崩,跪下。
一直在說對不起我,對不起春燕……
可是,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以前,我恨他,現在,卻也釋懷了。
惡的不是他,而是那群吃人的惡魔。
人性本就經不起考驗,人性本就是惡!
我仰頭看着明媚的天空,深呼吸一口氣后,用雙手把泣不成聲的他從地上扶起來,“一切都過去了,你活着,就沒有對不起我。叔,好好活着才對得起當初……
待春暖花開了,春燕姐墳頭的花兒一定會開得特別燦爛。對了,她就葬在長沙,不會再感到寂寞和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