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分家，就該有分家而過的樣子
洛小花可謂是狼狽至極。身上不但佔滿了院子裏的塵土以及雞糞，嘴裏還啃了一嘴泥，有血水混着泥土順着她的嘴邊一直往下流淌。王氏一看女兒的慘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抄起一把掃帚就又沖了過來。“小賤蹄子，你居然敢打我的寶貝疙瘩。告訴你，即便是你的老子不在了，我也永遠都是你的奶奶！你再厲害，也翻不出老娘的五指山。看我不打死你這個心腸狠毒的小賤人！”
洛輕姝看她衝過來，繼續往旁邊一閃，那狠狠的一掃帚，便打在了還趴在地上的洛小花。“啊，痛死我了，娘啊，你這是想要女兒的命啊！”
王桂花一看，忙扔了手中的掃帚，將洛小花從地上扶了起來。“哎吆，我苦命的女兒啊，大傢伙兒都看看啊，這個賠錢貨把我們一家折磨成什麼樣了啊。老天爺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王氏大嘴朝天一張，大嗓門吼得震天響。真是見了鬼了！往日任由她打罵死丫頭今日居然溜滑的像是個泥鰍，讓她撲騰了半天，硬是沒能沾到她的一片衣襟，這不就是活見鬼了嗎！洛海一看自己的么女和老伴兒吃了虧，忙將煙鍋子在門檻上敲得叮噹響。“反了反了，輕姝丫頭，你這是想要造反嗎？她們是你的奶奶和姑姑，你如此大逆不道，會遭天譴的！”
洛輕姝美眸一寒，冷聲道：“遭天譴？若是老天有眼，首先收拾的，是你們這些人！你們欺負我們一家弱小，幾十年如一日。你和你的兒子孫子，吃的是白面粳米，我們一家，做着最臟最累的活兒，可到嘴的糧食，除了沒有油水的野菜，便是糟糠，就這，還吃不飽。你捫心自問一下，這是一個自家人，能夠干出來的事嗎？還有這次逃亡，明明是我的爹爹救了你們，可你們卻是不知感恩，強行想要將我的弟弟奪去賣錢。若不是我的娘親堅持，我家天漠，估計早已被你們賣了換取了銀兩和糧食。更過分的是，在我父親生死未卜的情況下，你們將我們一家趕出了逃亡的隊伍。若不是我和娘親弟弟命大，估計現在，我們早已埋骨他鄉了。”
掃了一眼圍在院牆四周的村民，洛輕姝低下頭，嘴角，彎起了一抹不易覺察的弧度。呵，想要倚老賣老？我讓你們裡外不是人！“我爹在時，每月從城裏老爺那裏掙回兩千一百文銀錢，光孝敬你們，就需要兩千文。他辛辛苦苦掙來的錢，你們一家活得那是一個理直氣壯，衣着光鮮。城裏的洛二槐，也是拿着我爹的血汗錢，成了人上人。還有你的女兒一天穿得乾乾淨淨，只會在家裏睡懶覺，可我和娘親弟弟，不但天不亮就要過來給你們家劈柴，餵豬，餵雞，燒火做飯，忙完家裏的，還要忙外邊的。寒冬臘月，你們一家圍着火爐取暖，我的娘卻要背着才一歲的小弟弟去田裏澆冬水，結果，弟弟從背簍里滑進了冰水裏。我母親為了救弟弟，一起落入了刺骨的冰水裏，以致落下病根，一到冬日，就渾身發寒，咳嗽氣喘。可是你們呢？就連三叔一個大男人都是冬日裏躺在熱炕上睡懶覺，可你們可曾關心過，我們一家人的死活！天溪兩歲半了。可到現在，他都還不會走路。為什麼？就是因為他的寒症沒人出錢去救治，再加上常年飢餓導致他發育不良，他才到現在都無法站起來，和其他孩子一樣正常行走。你們，還真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啊。可我們家，卻像是你撿來的，根本就不拿我們當人看。”
說著，洛輕姝提起袖子擦了一把根本就沒有眼淚的眼角。“今日當著各位鄉親的面，我洛輕姝在此鄭重聲明。我們都崇尚百善孝為先，可上賢，下，才可孝。我洛輕姝，不可能去做那毫無底線的愚孝之人。現如今，我爹爹下落不明，我們一家可以說是孤兒寡母，日子難熬。所以這祖宅里，以後無事，我們是不會再輕易再踏足的。還有，以後那些孝敬銀子，怕是就沒有了。分家，就該有分家而過的樣子。而且，我爹的一條命，早都還清了你們洛家所有的養育之恩了。若是不怕天打雷劈，就請凡事，不要做得太絕！”
瘦小的小丫頭明眸淡漠，但說話聲音，卻是擲地有聲，讓門外的那些左鄰右舍都有些倒吸了一口氣。這洛家的小女娃，還真是伶牙俐齒啊。但好多人，都是在心裏默默點頭。這些年洛夜闌一家在村裡過的是什麼日子，他們都是看在眼裏的。但別人家的家務事，他們也不好出面說什麼的。現在由着這個小丫頭說出來，好些人的心裏，竟是暗自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這老洛家的這些人，就該這樣給懟回去的。只是可惜了洛夜闌，救了這麼一幫子白眼狼，丟下自己的老婆娃娃在這災荒之年，可不好活啊。洛海靠牆蹲在上房門邊上，渾濁的眼眸緊盯着眼前這個看似瘦弱，但腰板挺直的孫女。以前，他倒是沒有注意過這個小妮子。今日一看，她還真是讓他有些刮目相看了。只可惜是個女娃兒，若是個男孩兒，將來定會有大出息的。眼珠一轉，洛海吐了一口旱煙說道：“胡鬧，什麼叫不再踏足？一筆寫不出兩個洛字來，你不稀罕我們，我們到底也是你的爺奶。西房還空着，和你娘親搬過來住吧。總歸是一家人，有我們一口吃的，總不能餓着你們。若不然你們孤兒寡母，少不得被人欺負。”
洛海的話，讓門外的鄰居頻頻點頭。“這王老漢還算說了一句公道話。這老王氏就是個潑婦，只知道縱容自己的孩子，也確實是對老大一家有些過分了。”
“公道什麼？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還不就是看上了老大媳婦的能幹？這洛老三一家啊，就是幾個懶奸滑頭。若是離開於氏一家，他們才不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