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 師父真面目
一
謝相才師兄弟兩人速度飛快地朝着山下掠去,然而剛剛行至半山腰時,一道身着白色長裙的身影便是將兩人攔住。
少年抬頭,只見眼前之人,竟是封王會剛開始時,立於三名長老正中處的蒙面女子。
六公子見狀緊抿嘴唇,伸出手將謝相才攔在身後。
蒙面女子冷笑一聲,“施陽,敢做敢當才是真男人。”
一旁的謝相才不解其意,只知道儘管面前的女人語氣冰冷,但是雙眼之中卻滿是異彩。
見相愛之人,眼若星辰,這是謝相才好久之前便知曉的道理。
昨日的封王會開場之前人多嘴雜,謝相才從閑人的議論之中聽出了些自己家六師兄和蓮花觀一位女長老的風流往事,但是當時只當是空穴來風,畢竟以六公子這樣平平的相貌,想要獲得那如仙子下凡的長老的芳心,顯然是有些不切實際。
然而現在看來,一切好像……是真的。
六公子強作鎮定,不過低着腦袋不敢去看蒙面長老的雙眼。
“施陽,你真的問心無愧嗎?!”
女子輕喝一聲,一步上前,手掌之上勁氣翻湧,重重落在六公子胸膛之上。
六公子並未躲閃,也不曾催動一絲勁氣護體,只是硬生生地扛下這一掌。
“噗——”
他吐出一大口鮮血,身形倒飛而出摔落在一處灌木叢中。
謝相才見狀大驚,閃身上前將師兄攙扶起來。
六公子擺了擺手示意沒事,自顧自地撐着地面起身,撣了撣衣衫之上的塵土,一步步走向女子,最終停在了對方面前。
女子玉手攥成拳頭,修道百餘載早已是古井無波的內心泛起層層漣漪。
六公子淡淡笑了笑,一言不發彎身抱拳。
女子身子一顫,緊緊盯着面前彎下身子低下頭的施陽,聲音之中滿是委屈,“施陽,你就不願意和我多說一句話嗎?”
六公子微微搖頭,最後起身,擦着女子的肩膀,朝着山下掠去。
謝相才望着女子稍顯落寞的身影,嘆息一聲,走上前去對着對方拱了拱手,“這位仙子姐姐別太放心上,師兄與我也未曾說過一句話,想必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女子聽得這聲“仙子姐姐”一時間不由破涕為笑,她抬頭看向謝相才年輕的臉龐,微微一笑,眼眸微眯,“和你師兄一樣,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都是一個油嘴滑舌的小子。”
語罷,她的身形緩緩變得虛幻,一陣微風吹來,女子徹底消失在半山腰的石階上。
謝相才有些失神,半晌之後嘆息一聲,隨即便是朝着山下掠去。
沒多久后,謝相才在山腳下一處酒家裏看到了正在喝悶酒的六公子,他於是走上前去,一言不發地坐在他的身旁。
六公子見狀一怔,偏頭看向謝相才,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隨後將面前酒壺往對方那兒推了推。
少年心中清楚六師兄心情不佳,所以這時也不想掃興,深吸一口氣做了一番心理準備之後,便往酒杯中斟滿酒水,仰起頭來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水灌入口中,立刻燒得謝相才眼眶通紅,他趕忙又將杯中倒滿涼茶,強行用涼茶緩解酒水的濃烈。
六公子淡淡一笑,將酒壺放回到自己面前,也不用杯子,拎起酒壺就往嘴裏灌。
“八公子,好雅緻啊……”
就當謝相才坐在桌前玩着筷子時,一道冷笑聲自身後傳來。
他聽着這道熟悉的聲音,將手中筷子放到桌上,扭轉過頭看向身後,只見兩道身影立於身後。
沈戀雪與護衛老袁。
沈戀雪此時已是換下黑色長衫,從而換成一件略顯緊緻的白色短衫,正巧露出曲線動人的腰肢。
謝相才未曾見過對方女裝的模樣,一時間有點回不過神來,直到沈戀雪滿臉通紅地用力跺了跺腳,這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隨即拱了拱手。
沈戀雪冷哼一聲,只見其掌心之間流光一閃,雪蓮劍閃現而出,其上劍氣縈繞。
她長劍一揮,一道劍氣掠出,將一旁兩名正在喝酒的漢子身前桌子劈成兩半。
兩名彪形大漢先是一怔,隨後“花容失色”地撂下筷子驚叫着衝出酒家。
沈戀雪一步跨出,四境後期的實力毫不保留地展現而出,看那有些飄浮不定的氣息,顯然是有邁入五境的勢頭!
一旁的老袁見自家小姐準備出手,以眼神示意整個酒家的食客,眾人立刻會意,逃也似的朝着門外竄去。
片刻之後,酒家之中僅剩謝相才與六公子,沈戀雪與老袁四人而已。
六公子將酒壺中最後一滴酒喝乾凈,起身背起依靠在桌旁的黑金砍刀。
他面色平常,只是用手肘頂了頂身旁的謝相才。
少年微微點頭,淡笑着一步跨出。
沈戀雪不屑地看着謝相才,嬌聲道,“謝相才,如今我獲得了這雪蓮劍,實力上升了不止一個層次,我看看現在你還拿什麼贏我!”
謝相才無奈嘆息,“沈小姐,這麼做可不君子。”
沈戀雪嗤笑一聲,“我也不是君子!”
話音落下,其身形驟然消失在原地,謝相才只覺耳畔破風聲響起,下一息一道寒風刮過臉頰宛如刀割。
如凜冽寒風的劍氣轉瞬即至,劍氣成形之際,距離謝相才的胸膛已不足一尺。
謝相才絲毫不慌亂,雙手合十,一道清風拂過,就那樣輕飄飄地將這凌厲劍氣化解而去。
隨後他腳掌輕踏地面,化為一線模糊來到沈戀雪身側,輕飄飄地一掌推出,落在雪蓮劍上,只見雪蓮劍劍身急速顫抖了幾番,隨後掙脫開沈戀雪掌心的束縛,清脆落地。
沈戀雪面色當即大變,身形剛欲有所舉動,一雙有力的手掌便是落在其後背之上。
手掌之上的力度不大不小,正好將沈戀雪的身子擊飛出了酒家,頗為狼狽地摔在滿是泥濘的小路上。
一時間,沈戀雪整潔的衣衫變得極為斑駁。
“謝相才!”
沈戀雪髮絲凌亂地站起身來,看着如此模樣的自己,扯起嗓子失聲尖叫。
謝相才聳了聳肩,再度站回到六公子身旁。
先前在封王會之上,謝相才僅是四境初期的修為,憑藉一柄木劍就能夠勝過沈戀雪手中的雪蓮劍。
再到如今,謝相才已是與沈戀雪同境,自然僅憑雙拳就能夠敵得過這雪蓮劍。
又一次蒙羞的沈戀雪,終於是在心中打消了一劍挑翻那謝相才的念頭,賭氣似的埋頭朝前暴走,也不管身後無奈扶額苦笑的老袁。
二
謝相才與六公子在酒家之中隨意吃了點便飯,隨後馬不停蹄地朝清夢城趕去。
如今謝相才修為大漲,速度自然非以前可比,與師兄連着趕了不到兩天一夜的路,就停在了清夢城門前。
雄偉城門之前,謝相才頓住腳步,偏頭看向一旁強忍住笑容的六師兄,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兩人在城門之前站了許久,直到一人朝着他們走來時,沉默良久的六公子方才再度抬頭。
謝相才順着六師兄的視線望去,只見迎面走來的是一個個頭與六公子相差無幾,面容白皙削瘦,嘴唇上有兩瓣小鬍子的中年男人。
少年記得,這是當初帶他去東風城的兩位師兄之中的二師兄。
二公子笑嘻嘻地走上前來,先是拍了拍六公子的肩頭,示意他可以先行離開。
待得六公子消失在視線盡頭之後,方才轉身看向謝相才,將其上下打量一番之後,咂舌稱讚道,“不愧是小師弟,這才不到一年未見,修為就攀升到了如此地步,想來超過師兄指日可待嘍!”
謝相才有些害羞地撓了撓頭。
原先不知武學幾何的他,面對身前的二師兄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但是如今再度見到對方,感受着對方體內隱隱滲透而出的壓迫氣息,少年才清楚地知道兩人之間的差距。
二公子走到謝相才身旁,略微踮起腳尖用手臂勾住謝相才肩頭,與他一同入城,強行憋笑道,“小師弟,師父他老人家早早就想見你了,今天你從封王會凱旋,師兄們早就幫你擺好慶功宴啦!”
聽得“凱旋”二字,謝相才渾身一個激靈,心中立刻打了退堂鼓,頓住腳步滿頭冷汗道,“啊……呵呵,二師兄說笑了!對了,我在東風城裏還有事情要做,就……就不用慶功宴了!師兄們自己吃肉喝酒就行!”
二公子眼眸微眯,嘿嘿笑道,“小師弟,師父可是指名道姓了要見你,這次可沒有理由逃走哦!”
謝相才倒吸一口涼氣,只感覺脊背處不停有涼風竄入,但是此時已經退無可退,只好硬着頭皮跟着二師兄朝清夢城內緩步行去。
“二公子,這是收徒弟啦?”
沿途正在忙活着生意的小攤小販,見到摟着少年肩膀的二公子,都是停下手中的生意,抬頭笑着問道。
二公子哈哈一笑,擺了擺手,朗聲道,“不是徒弟,這是我的小師弟,也就是八公子!”
周圍的百姓聞言,無一不是放下手中的生意,將二公子和少年圍在中心,十分好奇地打量着這名看起來年紀頗小的少年郎,口中稱讚不已。
謝相才見狀,只得彎身一一回禮,臉皮在如此之多的誇獎下,不免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
一處亭榭中,身着青色長裙的少女,踮腳望向被人群圍攏的那處街道,等了片刻之後,偏頭看向那打探風聲完匆匆趕回的婢女,輕笑着問道,“什麼個情況啊?”
婢女彎身行禮,“小姐,是二公子和一名少年郎,那少年郎長得還蠻清秀的,年齡與小姐相仿,聽二公子和街坊鄰居說,他似乎是八公子呢!”
少女立刻來了興緻,“哦?八公子?這是要入清夢學堂習武了嗎?”
婢女微微搖頭,“公子們的一年之期還沒到,估計還得有小几個月的時間,才能在清夢學堂中見到八公子。”
少女頷首淡笑,自那處熱鬧的街道抽回視線,嘴角弧度動人心魄。
二公子和謝相才好不容易方才擠出人群,又往前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穿過好幾條風格各異的街道之後,停在一處極為氣派的樓閣跟前。
二公子鬆開手臂,邁步走到謝相才跟前,看着對方一身有些泛黃的長衫,一隻手伸進一截衣袖,抓起一團流光,電光火石之間將其丟向謝相才。
流光頃刻之間覆蓋上謝相才的身體,轉眼之後,一襲做工精美的黑金長袍出現在他的身上,華麗異常。
長袍腰間處,懸挂着一枚刻有“八”字的玉牌,雕工娟秀飄逸,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
謝相才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心跳越發加速。
二公子身上同樣是流光一閃,相似長袍躍然身上。
他正了正腰間刻有“二”字的玉牌,率先朝着樓閣大殿之內行去。
“小師弟,有沒有聽過一句詩,叫做‘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哈哈哈哈,走吧,去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