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自從住進了清心觀,燕晚晚的日子過得極其清苦。
從前在侯府中,哪怕不被重視,不如燕皎皎那般綾羅裹身,但吃穿用度是沒有人敢苛刻的——紀氏治家很嚴,並不允許出現捧紅踩低的事情出現。
可在這清心觀禮,衣裳都是棉布的不說,每餐吃的也都是粗茶淡飯。
雖然看在她年紀太小的份兒上,清心觀里有數兒的幾個道人沒有為難過她。
但也僅限於沒有為難了。
想要額外的優待,那是絕無可能的。
燕晚晚躺在床上,雖然身下鋪着的褥子不算薄,但是依舊讓她感到冷硬無比。
一宿睡下來,腰酸背疼的。
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身上那種粗糲的棉布衣裳。
想她上輩子打出生起,就被送進了侯府。又因為鳳於九天的命格,被燕鴻飛和老夫人當做掌上明珠一般養大。
再大些,又成了太子傾心之人。
她自小兒過的就是眾星捧月的日子,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呢?
哪怕是後來鳳醇登基,柳家被清算,她四面楚歌的時候,也從未因為吃飯穿衣煩惱過。
看着天上掛着的半輪月亮,燕晚晚趴在窗台上掉下了眼淚。
她為何要來到這裏呢?
她不明白。
如果是因她和鳳醇蘭因絮果,最後被厭棄被迫讓出鳳位甚至慘死在冷宮裏,老天可憐她,那難道不是應該讓她回到原來的人生,再重來一次么?
外間屋子裏的兩個婆子聽到了她的哭聲,誰也沒有進來問一句,都不耐煩地翻了個身蓋上了腦袋。
其中一個甚至憤憤地罵了一句:“整日家號喪,怪不得夫人那麼好性兒的人都受不了了。”
她聲音不小,裏面的燕晚晚都聽在了耳朵里。然而她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捂着嘴嗚嗚咽咽的。
正在這個時候,聽得外間兩聲怪響,緊接着就沒有聲音了。
燕晚晚吃了一驚,心頭狂跳起來。
會不會是……
緊緊咬住了嘴唇,燕晚晚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她當然知道柳臨朗,更知道這個名義上的表哥,其實是她同母異父的兄長。
上輩子兄妹二人情分不錯。
燕晚晚知道,柳臨朗若是知道自己在這裏,遲早會來救自己。
但她也記得,燕皎皎說過,早就準備好了要借自己抓住柳臨朗。
既想要早點被救出,又恐怕柳臨朗中了計也落在紀氏那些人手裏。
燕晚晚心中矛盾至極。
忽然,一隻手捂住了燕晚晚的嘴巴。
燕晚晚眼前一花,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醒過來的時候,燕晚晚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清心觀,身處一間陌生的屋子裏。
眼前,是個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少年。
這少年身形高大壯實,面容青澀,但眉眼間帶着抹不去的陰鷙狠厲。
“我是你的哥哥。”
少年開口。
燕晚晚當然知道他是誰。
重生以來受到的種種委屈,令她的眼中迅速瀰漫起了一層水霧。
“哥。”
燕晚晚叫道。
柳臨朗皺起了眉。
他打小兒就崇尚武力,所以才會棄文習武。
在他眼裏,柔弱的人根本不值得他看上一眼。
眼前的妹妹,人長得瘦小不說,說話聲音也貓叫似的。
這令他很是不喜。
不過,好歹這是和他血脈相連的唯一一個人了。
柳臨朗還是將心頭的不喜壓了下去。
“這些天你受委屈了。”
柳臨朗說道,“先在這裏住下,等過些日子暖和了,我送你去江南。”
燕晚晚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她看看屋子裏的擺設,是最尋常不過的了。
可見柳臨朗逃出柳家后,過得也並不好。
見她沒有反應,柳臨朗只以為燕晚晚根本沒聽懂自己的話。
“你先睡覺吧。在這裏不許哭鬧,真的引了人來,我就把你丟下,往後你是死是活跟我無關。”
燕晚晚眼淚一下子就又下來了。
柳臨朗和前世也大為不同。
上輩子她這個兄長,對她可是寵溺的很,絕不會說出這般冷漠無情的話來。
柳臨朗現下自己都和過街老鼠一樣,東躲西藏的。
自從親生母親柳心月被發賣后,柳臨朗也曾想過要去搭救。但奈何緊接着柳家就被抄家,他被人所救,自顧不暇,哪裏還有精力去救柳心月呢?
好不容易安穩些,央了師父去打聽了一下,柳心月在被賣到關外后不久,就已經香消玉殞了。
看看淚眼婆娑的燕晚晚,柳臨朗煩躁不已,轉身就出了門。
才邁出台階,驟然間屋頂上一人從天而降,手中一把大刀裹挾着凌厲的刀鋒迎頭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