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誰是真正的縱火犯?
子時三刻,本該寂靜的夜裏,此時燈火通明,人頭攢動。
祝奶奶端坐在高堂之上,屋子裏方嬤嬤被押着跪在中央,賀蘭芝站在她身側,而十餘個丫鬟妾室全都秉着呼吸,生怕觸了霉頭。
“婆婆。”
祝李氏匆忙趕來時,便看見了這安靜得可怕的一幕。
她一頭長發只用一根簪子束起,其餘都披到了腦後,但是身上的衣服卻整整齊齊。
賀蘭芝一看便知道,她今夜一定沒歇息,只是在來的路上,隨意弄散了頭髮,想要假裝自己剛醒。
“這是發生了何事,為何這麼晚了還喚妾身過來?”祝李氏佯裝不知。
祝奶奶冷哼一聲:“這衝天的火光,連我那梅園都瞧見了。你竟沒看見?”
方才丫鬟來報,說是荊園起火了,她匆忙穿衣過來。
祝李氏瞥了瞥跪在屋子中央的方嬤嬤:“妾身這幾日身子不舒服,傍晚便早早睡下了。”
賀蘭芝盈盈一拜,輕啟薄唇:“婆母這幾日傷心過度,睡得早是應當的。”
她話音剛落,祝李氏便暗暗咬牙。
真正傷心難受的人,基本都會寢食難安,哪有早早睡覺的。就算睡得早,只怕也會一宿驚醒七八次。
“賀蘭氏,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祝李氏趕緊轉移了話題,又好像是剛剛才看見方嬤嬤似的,詫異道,“奶娘,你怎麼在這兒?”
“老奴……”方嬤嬤眼淚都快出來了,“老奴只是路過荊園,碰巧見荊園失火。緊接着,就被一個丫鬟逮住,冤枉老奴,說老奴故意縱火!”
祝李氏眉頭緊皺:“這是什麼道理,緣何妾身的奶娘只是路經此地,便被扣上縱火的罪名?”
“婆母您歇息得早,有所不知。”賀蘭芝話中陰陽怪氣,偏偏她神情太正常了,難讓人抓住錯處。
她指着方嬤嬤道,“西暖閣起火之時,這婆子便一直站在旁邊觀望。再說夜半子時,她為何要在外面瞎逛?路過也能剛好路過在火災現場?”
方嬤嬤心裏那叫有苦說不出。
今日是三日的第二日,夫人擔心賀蘭芝這小賤蹄子真綉完了佛幡,故而遣她來荊園一探究竟。
畢竟這時夜深人靜,人肯定都睡了,她躡手躡腳的過來,不會有人發現。
誰知,她剛來到荊園,就聞到一股東西被燒糊了的味道。
進去一看,正是那六幅懸挂在暖閣中的佛幡,故而她就沒找人救火。
反而為了讓火勢燒得更猛烈,去找了酒水潑進火中,想要讓人誤以為這是一場意外,她也好回去跟夫人交差。
誰知,剛做完手中的一切,荊園的人都醒來救火了!
她是進也不能進,走也走不得,只能躲在角落裏藏着。
結果就被月姑給逮了個正着。
祝李氏恨恨剜了方嬤嬤一眼,她只是叫她來看看,她怎麼還放火了?
然而就是這一眼,方嬤嬤連連搖頭,眼神里似乎在說,這事兒真不是她乾的!
祝李氏平復了呼吸,只冷冷道:“不可能!奶娘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她絕對不會故意縱火。”
“再說了,你們之中可有人親眼看見她吹了火摺子?丫鬟僅僅只是看見她在附近,這不是正好說明她只是恰好路過,碰見荊園有火光,便進來瞧瞧發生了什麼事么?”
月姑急忙想要解釋,賀蘭芝側過身子碰了她一下,讓她閉嘴。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賀蘭芝若有所思道,“不過,婆母可允許妾身問嬤嬤幾個問題么?”
祝李氏擰着眉心點點頭,賀蘭芝圍着方嬤嬤走了一圈,眸子看得方嬤嬤心裏直發慌,好像已經被看穿了似的。
方嬤嬤剛心虛低下頭,就聽見賀蘭芝問:
“嬤嬤這麼晚了,來荊園做什麼?”
方嬤嬤眼皮都不敢抬一下:“老奴晚上吃壞了肚子,曾經聽聞有種石頭,磨成粉吃了能止瀉。又想起後花園中好像就有這種石頭,所以才……”
“看來嬤嬤是久病成醫呀,連石頭磨成粉吃,都能止瀉這種事都知道。”賀蘭芝眼底劃過笑意,“的確,從拙園出來之後,從荊園這邊走過去,是距離後花園最近的路了。”
方嬤嬤以為她信了,緩緩抬頭:“是呀,老奴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自己找偏方治病的。”
“這麼說,府中對下人是不是太苛刻了些。”賀蘭芝對着堂上拱了供手,“連方嬤嬤這樣地位的婆子,生了病都只能自己硬扛着,更遑論其他丫鬟。”
祝奶奶臉色難看至極:“你究竟來荊園是做什麼,還不快說!”
祝府偌大個家族,怎麼可能連下人病了都只能半夜去找偏方。
下人生了病,是可以告假休息的。小病他們自己可以去醫館看,若病得實在厲害,主子們也會給他們請大夫,只是診金和抓藥的銀子從他們例銀中扣罷了。
方嬤嬤被嚇了一跳,說話都開始結巴了:“去,去後花園,找石頭……”
卻不想,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老夫人,可否容妾身說幾句話?”
祝奶奶老眼昏花來來回回找了幾遍,才看見是上次大夫診斷有孕在身的馬倩倩在說話。
她點了點頭:“馬氏你說說,你今晚看見了什麼?”
馬倩倩低眉順眼的走到了祝奶奶跟前:“妾身今晚起夜時,看見有個鬼鬼祟祟的人,正在荊園裏走來走去。”
“因着是半夜,丫鬟們都熟睡了,妾身擔心是什麼刺客,便沒敢聲張。只是悄悄跟在她後面,看見她進了西暖閣,倒了酒在房子周圍,然後點燃了火摺子。”
賀蘭芝鳳眸微微一眯,之前她就想說,剛才那麼混亂的時候,怎麼一直都沒看見馬倩倩。
畢竟馬倩倩是個大活人,如果真如她所說,她一直跟在縱火之人身後,又怎麼會一直不見蹤影。
祝奶奶和祝李氏也是神色緊張:“快說,你可看清了那人是誰?”
馬倩倩搖了搖頭,在二人鬆懈的神情下,又指着方嬤嬤道,“妾身雖然並未看清那人長什麼模樣,卻看見那人穿的衣服,與方嬤嬤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