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人間煉獄、蒼生塗炭（四）
……
洛陽，
初夏的，熱烈的陽光，灑下來。
街道上並沒有風，空氣里卻有淡淡的血腥味。
往日聒噪的蟬鳴，此刻在城中已全然沒有了蹤跡。耳邊依稀傳來的，是不知哪個方向，有女人正在扯着嗓子哭嚎。
那個身形壯碩的士兵扭頭看過來的時候，華翔的心中閃過了一絲焦躁。
從入城到現在，
一路行來，親眼見到城中的狀況，遠比預想的還要糟糕，華翔的對於蔡琰的擔心不由又加劇了幾分。
“或許她已經隨着遷都的隊伍出了城，那樣可能還好一些……”
抱着這樣的想法，華翔實在是不願與眼前這幾個士兵糾纏，便冷哼了一聲，揚聲喝道，
“某乃華雄，識相的便滾開，莫要擋路！”
“華雄？”
那士兵被他的這一聲大喝唬住，把猶疑的眼神在幾人身上來回掃了一遍，才讓開了道路，站在路邊抱拳笑道，
“華將軍，我等乃是郭汜將軍麾下，奉命在城中肅清亂民……”
其餘士兵見這人如此，便也棄了那十幾名百姓，嘻嘻哈哈地挪到了路邊，極為敷衍地向著華翔等人抱拳。
“哼……”
華翔強壓下心中的急躁，拍馬緩緩向前走去。
“大人！大人……救命，救命吶……”
那些百姓眼見華翔一句話之間便喝退了士兵們，便忙不迭地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哀求着，
“我等皆是良民，只不過是想出城避避難……”
“大人，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救我們！”
……
皇甫嵩有些於心不忍，便悄悄湊了過去，低聲向華翔說道，
“賢侄……我們當真不救救他們？”
華翔有些無奈，皺眉說道，
“以眼下城中的這個情況，我們如何救得過來？”
隨後，
他側頭看了看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其中尚有幼童和嬰兒，終究是有些不忍心，便衝著路邊的士兵們說道，
“這幾個人我華某人看過了，卻並非是你們所說的亂民……你們不得再為難他們，放他們自行離去便可。我的話，聽明白了嗎？”
“好的，華將軍。”
幾個士兵隨意地抬了抬手，
“既然華將軍肯為你們作保，還不趕緊滾？”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眾百姓如蒙大赦，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相互攙扶着向著前方跑去了。
“唉……”
華翔嘆了口氣，帶着幾人拍馬向著蔡府疾馳而去了。
不久之後，
華翔皺眉看着蔡府那緊閉的大門，他翻身下馬，懷着忐忑的心情上前敲門。
很快，
大門打開，蔡琰哭泣着從裏面出來，一個縱身撲進了他懷裏。
華翔眼見她並無大礙，不由得鬆了口氣，連帶着緊鎖的眉頭也舒緩了許多。
然而，
很快，在蔡琰邊哭邊斷斷續續的陳述中，他的眉毛又一次緊皺了起來。
“琰兒，不能再等了，快，隨我上馬……”
華翔轉身去牽馬，
“走，我現在就帶你去太學。我擔心去晚了的話，你爹爹他……”
……
急促的馬蹄聲，在街道上又一次響起。
戰馬在胯下劇烈地喘着粗氣，華翔緊緊抱着懷裏的蔡琰，心中的不安一波一波襲來。
街邊的風景被飛快拋在身後，空氣里，是什麼東西燃燒過之後刺鼻的氣味，耳邊隱約傳來不知何方的哭泣聲。
華翔幾人再次經過剛才的那個十字路口時，那些士兵與百姓都早就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來一地的死屍……
華翔偏過頭，望了一眼地上，
那個先前為了保護其他百姓，而悍然舉起木棒驅趕涼州軍士兵，隨後又被人給活生生砍殺在地上的大漢，此刻還靜靜地，趴在那裏。
他的背上，原本向外噴涌的血液已然乾涸，顏色也變成了枯木一般的黑褐色……
若非是傷口太過猙獰，血又在地上流了一大灘子，華翔幾乎都會以為，對方只是太累了，爬在那裏靜靜地睡著了而已……
戰馬毫不遲疑地、飛快地從這個十字路口穿了過去，
耀眼的陽光打天空射過來，把馬上華翔與蔡琰緊緊貼在一起的身影，映射在了斑駁的地面上。
然後，
華翔二人那黑漆漆的影子，飛快地掠過了，那個大漢的屍體。
……
“華郎，穿過前面的這個街口，再左轉前行三四里，便是太學了說了……”
或許是天氣有些炎熱，也可能是兩人在馬上貼得太近了一些，蔡琰扭過頭來與華翔說話時，那臉色緋紅得有些嚇人。
“唔……”
華翔聞言點了點頭，低頭輕聲向蔡琰說道，
“琰兒你放心，我們很快就到了，應該來得及的，來得及……”
兩人說話間，
戰馬從一處狹小的衚衕口一閃而過。
驚魂一瞥間，
有什麼場景似乎在華翔的視野中飛快地閃過。
……
已經跑出去了幾十米，
華翔的心中卻突然覺得不對勁，剛剛經過的那個巷子……
那個巷子裏……
裏面的人……
正在……
“吁！”
胯下的戰馬突然被拉住，驚得蔡琰輕聲叫了一下，
“啊！華郎，你怎麼突然……”
來不及與她解釋，華翔只是拉着馬韁迅速地調轉馬頭，向著那個巷子拍馬趕去。
短短几十米的距離眨眼便過，
華翔騎着馬衝進了那個巷子。
下一刻，
巷子裏的場景，
便令得蔡琰，驚恐得瞪大了眼睛……
也令得華翔，
心中的怒火，
“騰”地就燃了起來！
……
那個巷子，其實並不算太深，總共也不過三四十米的樣子。
一眼望過去，其中的景象一覽無餘。
只見巷子裏，
橫七豎八躺着好幾具屍體，有青年的、老嫗的、幼童的、嬰兒的……
這些屍體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的臉……
華翔認得！
這些，
都是不久之前，華翔剛剛在那個十字路口，從那幾名士兵手中救下的，百姓的臉！
他們在不久之前，還跪在地上向著華翔苦苦哀求着，感恩戴德着……
然而，
現在，他們已經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瞪着空洞眼睛，望着天上明亮的太陽……
視線向前推進，
巷子的深處，
那幾個脫掉了褲子，露出兩條光溜溜大腿的，不正是先前那個十字路口的幾名士兵？
起初，
他們並沒有發現華翔的到來，
這幾個傢伙正在嘻嘻哈哈地大笑着，你拉胳膊我拽腿，齊心協力地把兩個面容姣好的女人，牢牢地固定在了巷子深處的一處石桌上。
兩個女人的身上，此刻早已是不着寸縷，甚至，她倆連哭喊聲都沒有……
只是，
這兩個女人的不同之處在於，那個看上去年輕一點的少女，正在緊緊地咬着牙，拚命地掙扎着，徒勞地反抗着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另外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應當是個年輕的少婦，
她則是如丟了魂魄一般，四仰八叉地躺在石桌上，渾然不顧爬在她身上的男人正在做什麼。
女人血紅的、空洞的眼睛，只顧怔怔地望着不遠處的地上。
在那裏，有一個小小的襁褓。
襁褓中，是一具正在往外流着血的，小小的屍體……
……
“畜生啊！”
親眼目睹了這樣的場景，華翔只覺得睚眥欲裂，他怒吼了一聲，
“你們……混賬玩意！還真當華某剛才的話……是在放屁嗎？！”
那幾個士兵原本的注意力，都全部聚焦在兩個女人的身上。
華翔這一聲陡然而至的怒吼，頓時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操！”
原本正爬在少女身上，像一條蛆蟲一樣不停擁動着下半身的士兵，率先開口大罵了一句，
然後，
他從少女的身上爬起來，邊低頭繫着褲子邊罵道，
“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居然敢在這個時候打擾老子快活，娘的……老子弄死你！”
抬起頭來，
那張因為憤怒而有些畸形的臉，不正是先前當著華雄的面，活活砍死了那名大漢的壯碩士兵？
“哼……”
眼見對方看向這邊，華翔輕哼了一聲，手已經悄悄抹上了腰間七星寶刀的刀柄。
豈料，
下一刻，那個壯碩的士兵，竟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今天真是老子的好日子！”
那士兵哈哈笑着，伸手指了指華翔這邊，又扭過頭去跟其他士兵說道，
“老子原本還以為……哥幾個抓住的這倆小娘們，已經是大美女了。哈哈……豈料這個騎在馬上的……才是天仙下了凡啊！”
他彎下腰，一把就抄起了地上的大刀，咧嘴獰笑着說道，
“哥幾個，穿褲子，抄傢伙，一起上……弄死那個假裝華雄的小子，咱們好好玩玩這個小仙女！”
壯碩士兵的這俱話，登時引得那幾名士兵齊齊點頭，
他們紛紛放開了石桌了兩個女人，又極為默契地提起了褲子，撿起了被丟在地上的武器，面上帶着猥瑣且殘忍的笑意，向著這邊圍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