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裴璟之來了
石牆上的燭火，照映出付清妤的影子。
蘭兒的目光順着影子移動到付清妤逐漸恢復血色的臉頰上，錯愕一瞬后，急忙從石門旁的縫隙中爬出來，追了上去。
付清妤當然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卻沒在意。願意跟就跟，能跟到什麼程度就看自己的本事，反正她不會主動出手幫忙。
英雄救美這種事，就留給裴璟之吧。
她還要趕緊離開這裏，去找她的好大兒呢！
記憶里，煜兒還是嬌嬌軟軟的小糰子，她最後一次離開洞府時，煜兒剛學會走路，跌跌撞撞跑出來拉住她的衣角，跟她說，“娘親早點回來，記得回來時給煜兒帶海棠糕！”
海棠糕她最終沒帶回去，連她自己也沒能回去。
也不知煜兒長大后還愛不愛吃海棠糕？
她現在帶回給他，還晚不晚……
想到唯一的兒子，付清妤心下一片柔軟，轉眼餘光瞥見身後跟着的蘭兒，心下又是一痛。
她對這位小說里着墨不多的紅顏倒是沒什麼惡感，畢竟對方在書里沒對她兒子出過手，可看到她，付清妤就忍不住想起裴璟之，想起裴璟之身邊那個殺害她兒子的人……
裴璟之那個腦殼被靈劍砸了的蠢貨，到底是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兒子在眼前被殺的？
越想越氣，付清妤索性將氣撒在了路途遇見的停屍間守衛身上。
也是這兩個下半夜當值的守衛活該，他們本該子時再來，卻因聽到兩位早早下值的同僚提起貌美女屍，提早了一刻。
剛進停屍間第一道門，就被付清妤用神識刺入識海，齊刷刷躺倒在棺材旁的地板上。
付清妤從兩人身上走過，狠狠踩了兩腳。
蘭兒掃了那兩人下身一眼，倒吸一口涼氣，看着都覺得疼。隨後跟得更緊了。
守衛身上的鑰匙已經到了付清妤手裏，走出大門，她順手在外面把門鎖上。
果然如她在棺材裏聽聲猜測的一樣，所謂的停屍間，就建在山洞中，門口不遠處就是修建在山腳平坦地帶的傳送陣，相距不到百丈。
往山上去的方向，依山修建了不少屋舍，
最近的幾棟屋舍前篝火通明，依稀能聽到喝酒喧鬧的聲音。
付清妤側身貼着石壁往反方向走，將身體全部隱沒在山體投射的陰影中。
東洲這邊的宗門都愛建造在有靈脈的山上，靈竅宗這個與屍體為伍的魔門，看來也不例外。
既然上山的方向是進入宗門，往遠了走總沒錯。
付清妤繞到山體背面，完全避開從屋舍方向掃視下來能夠看到的地帶，才散開神識，邁開腳步快跑起來。
一路她沒敢停歇。
持續跑了大半個時辰，臨近這副身體所能承受的臨界點，她才慢下腳步。
回身早已看不見靈竅宗的陣法與屋舍，倒是蘭兒，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卻還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付清妤從懷裏取出一根先前在付家村後山採的陽灸草根莖。
這根遠不足百年份，卻也聊勝於無。
這裏離靈竅宗還是太近，一旦有人發現蹊蹺，掐着輕身訣很容易追上來。
付清妤嚼了大半，感覺身上暖和不少，乾涸的體力也恢復了五六分，正要繼續動身，餘光瞥到喘得整張臉漲紅的蘭兒也急忙從地上爬起，想了想，從剩下的根莖上掰掉一條須子，輕輕放在地上。
她沒說話，放下以後轉身就走。
蘭兒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眼前一亮，拾起地上的須子，也不嫌臟，邊往嘴裏塞邊小跑着跟上。
付清妤從快走變為疾跑，神識發現西邊有一隊從外面回來的黑袍修士，趕忙調轉方向，從東邊繞行。
一夜不敢停歇，途中偶爾看到坐落在田地邊的屋舍，也沒敢靠近。
擦着天亮，眼前終於出現一座鎮子。
比起繼續在山林間穿行，付清妤更傾向混入人群，只要躲上兩日等風頭過去，她就可以離開這裏，去雲霄劍閣找煜兒了！
離開樹林前，她在地上滾了兩下，又抓起兩把土抹在臉上，頭髮也抓亂了一些。
嘆息着感慨何時這麼狼狽過，付清妤趁着天未大亮，悄悄進入鎮內。
尋了一座只有母子兩人且都沒修為的院子，摸進院裏堆滿雜物的柴房。
地不是什麼好地，卻比小千界靈氣充足數倍。
最重要的是終於避開靈竅宗弟子的看守，可以放心開始吸納靈氣了！
她早在第一天就察覺到，這副身體是能夠修鍊的。
一直遲遲未開始修鍊，一是擔心身為屍體忽然有了修為引人懷疑，二則是小千界的靈氣實在太過稀薄，在那修鍊十日，也未必趕得上在東洲修鍊一日。不如穩妥起見，離開靈竅宗再開始。
進入這座院子后，付清妤注意到蘭兒沒再跟上。
她沒再散開神識關注蘭兒的去向，深吸一口氣，漸漸沉下心神，吞息吐納。
隨着時間推移，絲絲靈力緩緩在經脈中淌過，最後沉入丹田。
將功法運轉完整一周天後，付清妤重新睜開眼，感受久違的力量重新出現在體內，她心下終於安定了不少。
天色才剛大亮。
這副身體的資質比她想像得更好，不然就算她富有經驗，也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煉精化氣，邁入化氣階段的第一層，旋照境。
院子的正房內傳出陣陣咳聲，已在灶間忙活了一陣的少年端着葯碗走進屋子，不久後端了空碗出來，匆匆洗過後，就背着竹簍出了門。
付清妤神識掃過正房，屋裏的女主喝過葯后又睡著了，身子瘦弱到躺在被子裏幾乎看不到人形。
也是個苦命的人家。
付清妤感慨一聲，收回神識，繼續運轉第二個周天。
她尚且自身難保，還沒有餘力幫扶他人。
為今之計，只有儘快提升實力……
功法運轉至第三個周天，丹田內彙集的靈力越來越多，付清妤正在感慨照着這樣的速度，不出三日便能邁入開光境，忽然感到心頭一陣悸動。
猛地睜開眼，便看到一枚雕刻着藤枝纏繞造型的古樸戒指！
她驚愕地看了半晌，確定不是自己眼花后，眼中的驚愕瞬間被驚喜所取代。
青榮戒……
這是她的本命靈寶，青榮戒！
*
沙土飛揚的朔北荒漠。
裴璟之離開雲霄劍閣，一路向北趕來。
四周越發荒涼，他的內心也越發急躁。
他是沿着妻子本命靈寶的氣息一路追過來的，那件靈寶看上去平平無奇，卻是妻子生前最為心愛之物，日日都戴在身上。要不是出事那日恰巧被煜兒從手指上擼了下來，也不會被落在洞府。
付家滿門八百三十一口人，都葬身異火。
他將妻子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首帶回，與她心愛的靈寶及其他常用之物一同葬入谷底青蓮池畔。
墳墓被挖，那些當初由他親手埋下的陪葬品也全都不翼而飛。
定是該死的賊人盜走了這些寶物。
若是只盜寶物倒也罷了，那賊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他妻子的屍骨也一起帶走！
不管追到天涯海角，他也定要將這賊人找出來，大卸八塊，以報挖墳奪妻之仇……
這般想着，裴璟之再次加快速度。
身體已經在空中飛出虛影。
終於，一直向北移動的氣息停滯下來。
裴璟之望着遠處那座小鎮，目光灼灼，靈寶的氣息就消失在那鎮裏，帶走妻子屍骨的賊人也定藏在鎮中。
該死的小賊，看你還往哪裏躲！
裴璟之是雲霄劍閣最出眾的劍修。
如今剛渡完合道劫雷不久，身上的氣勢還沒來得及收斂，劍修殺伐凌厲的氣息甫一出現在平遙鎮上空，鎮中的散修，與剛剛進入鎮子準備展開搜查的靈竅門弟子，紛紛膽戰心驚。
他們不認得新晉尊位的乾陽劍尊，卻認得他腰間的劍閣令牌。
“是雲霄劍閣的人……”
“我們還搜嗎？”
幾名靈竅宗弟子停在鎮子口，躊躇半晌，心底萌生退意。
“算了，不過是跑了個小丫鬟，犯不上為這個惹到雲霄劍閣。”
“先回去稟報吧，就說平遙鎮來了劍閣的大人物，修為……至少也在煉神還虛以上！”
付清妤藏身的那戶人家，就在鎮子口的位置。
方才她與那幾名追來的靈竅門弟子，僅有一牆之隔。
察覺到那些靈竅門弟子徹底離開，她非但沒有鬆一口氣，反而神色更為凝重。
剛剛出現在這鎮子上空的氣息，她再熟悉不過。
那氣息雖然比過去強大了數倍，但她絕不會認錯。
裴璟之……
是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