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該喝葯了。
此時,招娣也站了起來,夕陽的餘暉在她微笑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金邊,她雙眼彎成月牙形,笑得恬淡美好,仿若墜落人間的仙子一般。
眾人瞬間有種從“大漠孤煙直”穿越到了“採菊東籬下”的錯覺。
更令人驚奇的是,他們竟然從這個女孩的身上看到了夫人的影子,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越看越像夫人。
宋海瀾睜大了眼睛,宋延年也不禁蹙眉深思。
一時間,場面安靜的詭異,只能聽到河水靜靜流淌的聲音。
良久宋海瀾率先打破平靜,“爹,難道是我日思夜想,走火入魔了?我怎麼看着誰都像妹妹?”
梁副將眼珠一轉,低聲問道:“宋將軍?咱就說,有沒有可能,這兩個都是你的種?”
宋延年瞪了他一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先去旁邊的驛站,認親的事情明天再說。”
“是。”
一行人打馬離開。
招娣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他們還沒回她的話就走了。
宋黎卻心滿意足。
畢竟他們的第一眼都給了她,這落到招娣身上的第二眼就不會那麼驚艷了,可以理解。
嘻嘻。
今天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要知道,原文中梁副將直接趟過河把招娣接走了,今天梁副將誰也沒接,但態度明顯趨向於她,只是突然露臉的招娣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兩人低頭洗着衣服,誰也沒跟誰說話,宋黎偷偷看向招娣,發現她臉上是不自然的紅暈,眼中滿是不甘與羞惱。
在發現宋黎偷看她以後,招娣猛地向她看來。
“為什麼出來?”
“你為什麼要出來?”
“你出來幹什麼?”
她厲聲發出靈魂三連問。
宋黎眨眨眼睛,似乎不明白她為何這麼憤怒。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我還有一絲力氣,就不能留下你獨自受苦。”
招娣注視着她單蠢的雙眼,又看看自己已經洗了半簍的衣服,滿腔憤怒無處發泄,一把摔下衣服,嘟囔着離去了。
“早不來晚不來……”
宋黎頭腦昏沉,渾身陣陣發冷,心情卻十分美妙。
正確的人總是在正確的時間出現,而錯誤的人總是在正確的時間離開。
就比如此刻。
遠處,宋海瀾越走越慢,已經遠遠綴在了隊伍後面。
宋黎低下頭,一點一點認真地搓着衣服,鼻涕流了一長串也不理會,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他旁邊。
宋黎抬起頭來看向他。
鼻子下掛着兩串晶瑩的鼻涕,雙手紅腫微微顫抖,唯有眼神依舊堅毅。
宋海瀾再次被震撼住。
“你……”
他從袖中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就要幫她擦鼻涕。
宋黎側頭避開,用手把鼻涕擤到河裏,然後用冰涼的河水洗了一把鼻子。
待收拾妥當后,才冷清問道:“公子有何貴幹?”
宋海瀾看着她通紅的臉蛋和鼻尖,心中莫名刺痛。
“你叫什麼名字?”
宋黎挑眉,“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宋海瀾趕緊解釋,“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宋黎沒有理會他,自顧把洗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回背簍,然後小小的身子彎腰背起背簍,在宋海瀾懇切的目光下佝僂着身子離開了。
宋海瀾看着她單薄瘦弱的背影,比背簍高不了多少,心頭梗塞難以喘息,他立刻跟在她後面單手提起背簍。
“小妹妹,哥哥真不是壞人。”
“哥哥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這包松子糖先給你吃!”
“哥哥明天再來看你。”
宋黎一直不搭理他,他也不惱,待走到離門口十米遠的地方,他不由分說地把一包松子糖塞入宋黎的懷中。
宋黎剛想拒絕,忽然屋門被打開,招娣挽着一個大姐姐的手走了出來。
“敢問這位公子?可是小妹冒犯了你?”大姐姐頭上簪了粉白的花,柔柔問道。
宋黎回想了一下,這位大姐姐名叫落玉,是管事的媽媽給她起的花名,她今年剛年滿十四歲,長得有幾分姿色,馬上就要被賣出去了,聽說買家是個老員外。
落玉知道自己的命運,她並不在意被賣,對她來說,這是一條通往榮華富貴的道路,但她似乎對買家不甚滿意,最近一直在唉聲嘆氣。
她表現的落落大方,宋海瀾反倒不好離開了。
“並無,”他拱手答道,“只是覺得與這位小妹妹投緣,便與她閑聊幾句。”
落玉嫣然一笑,嘴角弧度拿捏的剛剛好,“那便好!天色已晚,我便接小妹回家了。”
宋海瀾點頭,招娣也趁此機會微笑着與他道別,依然是那雙與母親極為相似的眼睛彎成一道月牙形。
宋海瀾的內心卻再也泛不起一絲波瀾,這種拿尺子量出來的笑讓他覺得索然無味,只有那個背着大背簍的小小身影時刻牽動着他的心。
他一直盯着那個背影,期待她回頭與他道別,也想再看一眼她倔強的臉龐。
但直到屋門吱呀一聲關上,宋黎都沒有回頭。
宋海瀾失魂落魄站在門外。
朦朧中,他彷彿聽到一個聲音,【小樣,看我不把你迷死!】
可能是門內哪位姑娘吧,他沒有在意,轉身往回走去。
腦海中全是宋黎堅毅的目光和那兩串倔強的小鼻涕。
就像氣球一樣不斷膨脹,把另外兩張本就不甚清晰的假笑擠出腦外,直到滿滿登登佔據他的腦海。
“明天,明天就能見面了。”他告訴自己。
……
此時屋內,落玉驟然甩開宋黎的手,冷笑道:“這是被貴人瞧上了,就不願意和我們搭話了。”
宋黎內心嗤笑一聲,她又不是老鴇,現在她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難道還指望她穿線搭橋?
真是可笑。
“姐姐可別開我玩笑,他哪裏是貴人?我又哪裏被他瞧上?他只是來問我招娣的名字,還央求我把這包松子糖捎給招娣呢!”
宋黎揶揄地看着招娣,打開松子糖抓了一小把才遞給她,“我不管,我幫你帶回來的,我要多吃幾顆!”
招娣原本陰沉的臉上驟然綻開了花一般的笑容。
“就你沒個正行!風寒了還不好好躺着,就叫我操心!”
宋黎趕忙求饒,“好招娣,好姐姐,我知道錯了,那麻煩姐姐幫我把衣服晾上,我這就去炕上躺着。”
招娣笑容微微僵硬,但很快就恢復了開心的模樣,“快去躺着吧,這點小事就交給我了。”
宋黎嘴裏含着松子糖,舒舒服服地躺在燒熱的炕頭上。
這裏常有人來捐款,面子功夫還是要做的,棉被都夠厚實,木柴都是他們自己撿、自己劈的,一到晚上炕就燒的暖烘烘的,她也不用遭罪。
但在這種地方,松子糖是罕見的好東西,小姐妹們都高興的不得了,圍着招娣要吃松子糖。
招娣笑着給大家分糖吃,卻被落玉一把搶走。
招娣也不敢吱聲,乖乖拿着衣服去院子裏晾。
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落玉心情不好,小姐妹們大氣不敢喘。
慈善堂一向教育孩子攀高枝,孩子們明裡暗裏都是競爭,哪有什麼姐妹情深?
另外,原文中提過,這個房間裏有幾個面相忠厚的孩子已經被神秘人收買,一旦宋家人問起她們玉墜的事情,她們會一口咬定玉墜是招娣的。
宋黎目光掃過所有女孩的臉,確實有幾個長相憨厚的女孩。
但就算知道了是誰也沒用,她又沒錢收買回來。
所以她根本沒法自證,只能採取迂迴戰術,避免與招娣對峙。
腦中過了幾個臨場應對方案,腦袋昏昏沉沉的,一會就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睡的正沉時,她被人搖醒。
睜眼一看,天色還是烏黑一片,耳邊卻響起招娣輕柔的聲音,“宋黎,該喝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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