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破土

就這麼在黑暗中盯了足足二十分鐘后，死小妞讓我點上蠟燭和三炷香，然後手結今晚剛學會的“九色蓮花印”，嘴裏還整了兩句咒語，具體是什麼玩意，念完我就忘了。

搖曳的燭火，忽明忽暗，使身邊的樹影不住搖動，更加讓我感到氣氛的詭異。尤其聞到香火的味道，不由自主聯想到靈棚下那種香燭混合著白酒、燒紙的濃重的死亡氣味，讓人頭皮子直發麻！

說起靈棚，在我們老家小縣城內，到目前還延續這種喪葬風俗。雖然現在提倡屍體火化，但家屬依然會將骨灰盒裝殮在棺材中，按照喪葬風俗風光大辦。在大街小巷中，時常會見的靈棚的影子。並且在我十五歲的時候，爺爺和奶奶相繼離世，夜晚在靈棚下守靈的情景，歷歷在目，這四支燭火，彷彿又讓我看到了棺材前那盞馬燈，以及回魂夜大家覺得寒毛直豎的情形。

叉，這種恐怖的氛圍里，我居然在重溫靈棚下的感受，純屬犯二。

“嘶嘶……嘶嘶……”

這時忽然從紅繩網覆蓋的地面下傳來一陣低弱的詭異聲響，像是一種昆蟲的鳴叫，又像是嬰兒粗重的鼻息，總之在死寂的林子裏聽起來十分瘮人。

我全身的汗毛在這一刻全都豎立起來！

“糯米酒起效了，鬼胎正被洗去戾氣，就跟蛻皮一樣難受，也像感冒了一樣，鼻息聽起來挺粗重！”死小妞口氣欣喜的說。

原來這聲音是鬼胎髮出的，我不由睜大了眼珠，心頭撲騰撲騰跳起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問她：“那風嵐能咽得下這口氣，還不出來嗎？”

死小妞冷笑道：“她現在都自身難保，你以為那四隻蠟燭是照明用的啊？那叫‘四靈明火’，鎮壓惡鬼最有威力。而紅繩結的這張網，叫‘死囚墓絕’，封墳囚鬼，絕不含糊。風嵐不化屍身現在也被囚禁在其中，不想洗糯米澡那也由不得她，連她帶鬼胎，一會兒都會被剝層皮。我們接着等吧，估計還要一個多小時。到亥末子初的時候，就可以下鏟了！”

“什麼下鏟，你的意思要破土？”我愣道。

“當然要破土，不破土怎麼能滅他們？這兩具凶屍一定要燒成灰才不會害人。”

“可是你一直說棺材地不能破土的……”

“屁話，我當初不是說讓你斗鬼胎嗎？不破土你跟誰斗去？”

我立刻愣住，她是這麼說的，怎麼感覺哥們被繞進去了，這是好大一個圈套，我開始怎麼沒反應過來呢？我發覺自己真的變白痴了！

“我跟蛐蛐斗去……”

這一聽說要破土，我心裏比先前又緊張了不知多少倍，兩隻眼珠瞪的像燈泡，死死盯着那塊地方。也沒心情跟死小妞開玩笑了，就想着待會兒挖出鬼胎，到底是它玩死我，還是我玩死它。

死小妞見我不說話，也不招惹我，竟然哼起小曲。我就納悶了，這時候你還高興的起來？並且哼的曲子是送戰友，你這是要往哪兒送我啊？越聽心裏越惱火，忍不住跟她說：“打住，別來這首曲子行不行，我咋感覺你是要往鬼門關送我？”

“行，我給你來曲哀樂吧……”

我咕咚就趴在地上了，沒被鬼胎玩死，先被這死丫頭給氣死了。我帶着哭腔跟她說，還是接着送戰友吧。死小妞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笑完倒沒再接着送戰友，而是來了一曲桃花朵朵開。“我在這兒等着你回來，等着你回來”，誒，哥們心裏舒服了點。看不看桃花無所謂，起碼這詞兒多吉利啊。

不過也有不吉利的，據說有個笑話，電台收到來自監獄的一位朋友來信點歌，要為出獄的好友點播一首桃花朵朵開。電台主持人很感動，於是就播出了這首歌，結果第一句就唱“我在等着你回來……”笑噴了無數人。

我正胡思亂想之際，驀地嘶嘶響聲變得十分密集，聽起來驚心動魄。並且那片泥土開始出現顫動，似乎鬼胎在下面開始鬧騰了，我勒個叉叉，它不會要爬出來吧？

“別怕，小崽子現在很痛苦，要不是風嵐在下面按着，它早爬出來了。沉住氣，接着等！”死小妞很鎮定的說。

我抹了把頭上冷汗，心裏剛剛放鬆，忽地一陣陰冷凄厲的聲音鑽入耳朵：“你為什麼要害我們娘倆，為什麼？”靠，是風嵐！

瞬間全身汗毛又豎立起來，低頭望着那片泥土，心裏又撲騰撲騰跳起來。

“不用理她，她現在還不如小崽子有力氣，再過一會兒，連個屁都放不出來了。”死小妞安慰我道。

風嵐說過這句話后，再沒任何聲息。在一段漫長的等待之後，地面蠕動的越來越劇烈，蠟燭隨着抖動的勢頭，搖搖欲墜。

死小妞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先結手印，圍着這片地方踏五鬼步，轉九匝，念九遍咒語。”

“什麼咒語，我不會！”這個她沒教我啊。

“你跟着我念就行了，快點！”

我於是手結她教的另一種“雷訣印”，腳下踏着不知所謂的五鬼步，繞着這片地方，跟着死小妞念道：“天蒼蒼，地皇皇，拜請五鬼陰兵到壇前，腳踏飛龍在雲天，鐵鏈鐵索隨吾身，迷魂童子攝魄郎……”

轉了九圈，念了九遍咒語，地面顫動隨之慢慢平靜下去，一如之前那麼平靜，就像從來什麼都沒發生過。

“嗯，發覺你挺適合學茅山道術的，一點就透，做的相當不錯。拿鏟子開始挖吧，他們娘倆現在都不能動，不用害怕！”死小妞贊我一句后，讓我動手挖土。

我拿起帶來的那種園藝栽花用的小鐵鏟，按照死小妞的指示，把紅繩網從東面那根蠟燭下面揭開一角，掀到一邊去，然後照準還在散發著酒香的泥土鏟下去。

泥土很鬆軟，可是我的手卻在發抖，心裏莫名的湧起一股巨大的恐懼，手心裏滿是冷汗。不過在死小妞的鼓勵下，一鏟一鏟的，把泥土挖上來，當挖過兩尺深后，泥土變成了紅褐色，就像浸染了鮮血一樣詭異。

死小妞見我的手抖的很厲害，便跟我打氣說：“因為鬼胎長久吸取精血，泥土也受到浸染，才會變成血紅色，那是很正常的事，不用怕！”

你不怕因為你是鬼，哥們可是人，能堅持到現在，心理素質已經算是很過硬了。我咬了咬牙，心說都堅挺到了最後關頭，怎麼也不能讓死小妞恥笑我。掄起鏟子接着往下挖，再挖一尺，露出了一片紅色的布料，我心頭猛烈一顫，這不會是挖到了吧，紅色的布料就是風嵐臨死時穿的衣服？

突然又在布料一側泥土中，發現了一根黝黑而又乾癟的手指，從短而尖細的形狀看，是一根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