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車
寒氣從車廂的縫隙之中溜進來,失蹤了將近二十天的任自閑正坐在車廂之中望着窗外。
房車窗明几淨,雪地之上月光柔和卻又冰冷,翠綠的松柏被雪覆蓋迅速從車窗前飛馳向後。
空調開的很足,但是任自閑卻執意開窗看雪。
晶瑩剔透的雪從窗戶縫隙之中落在她的頭髮上,片刻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搭載着任自閑的車在這一條荒無人煙的盤山公路行駛了好幾天了。
春節是一年到頭闔家團圓的時節,然而這條公路卻沒有遇見過幾輛車,可見其偏遠。
任自閑看了一眼月光,估算了一下大致的時間,想必不多會兒就能看到新一天的日出了。
她已經兩年沒有回過豐京了,林雪棣離世之後,過了沒多久奶奶就出現了阿爾茲海默症的癥狀。
那時候她自顧不暇,不得不離開自己從小長大的豐京,此時回來更有一種近鄉情更怯的心緒。
“怎麼樣?”醫生坐在了她的前面,“會緊張嗎?”
任自閑無波無瀾地看向他,片刻之後才搖了搖頭。
醫生對她的遲鈍有準備,他輕笑着:“其實應該緊張的是我們,林青松不是省油的燈,我們換了好幾次的車,都差點沒能逃開他的追捕。要是這一次再被追到,我們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任自閑依舊沒有說話,她望着窗外就像是沒有聽見醫生說的話。
醫生:“有時候真的不太懂你,你完全有機會可以回歸正常人的生活,林青松就是你的退路。他對你並非完全無情,否則也不會在你失蹤之後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我相信如果假以時日,他肯定會對你死心塌地。但是你現在的行為幾乎是在斷送你和他之間的情分。”
醫生見任自閑還是沒有開口的意思,只能再次說:“你願意站在我們這邊,我其實非常高興。你足夠聰明和優秀,能站在必要的位置上幫我們去做一些事。有時候改革是需要做一些與大眾認知產生差異的事,甚至是做將整個文物修復的學術圈子顛覆的項目。知道了這些你還願意和我們站在一起,我非常高興。”
他說完站起來掏出兩瓶葯:“這兩瓶葯是給你治療的,一瓶是鹽酸氟西汀,作用想必不用我多說,這個黃色藥瓶裝的是安眠藥,這個你適量吃,希望你用不上吧。”
任自閑握緊了兩瓶葯,鹽酸氟西汀是治療抑鬱症精神障礙的新型藥物。
她之前參與過精神藥物的研發,對這種葯的副作用非常清楚。
“謝……謝謝。”任自閑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她的聲音沙啞乾澀。
“這是你到這裏之後說的第一句話,我能感到榮幸嗎?”醫生聳聳肩,輕笑着說,“我和我的老闆一樣希望你能給出成績,但是作為醫生,我不希望我的病患把自己當成照亮他人的火柴,特別是還要以她自身的健康為代價的這種犧牲。你明白嗎?”
醫生語氣認真,眼神之中全是懇切。
任自閑緩慢地點了點頭,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晶瑩得像是一片潔白的羽毛。
她就像是沒有呼吸的精靈,縹緲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羽化
醫生將目光收回來,也不知道她聽進去多久,過了好幾分鐘才斟酌着說:“我們希望你能幫助我們,但是並不是強迫你。現在你還可以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任自閑周身就像是一灘平靜的湖水,她輕輕搖了搖頭。
……
突然刺眼的燈光突然劃破黑暗,而此時越來越嘈雜的噪音從天空之中傳來。
兩架直升飛機在上空盤旋,直升飛機掀起狂風,松柏樹上的雪被吹散,連同松柏也左右搖曳起來。
林青松站在直升飛機上面,正在往盤山公路趕去。
“我們排查了兩千餘輛行駛車輛,只有兩輛車是符合條件的。”唐婉的聲音幾乎要被狂風吹散,“一輛車是從言市去海市的,而另外一輛正好就是從言市去豐京!”
“確定那輛車在這條盤山公路上嗎?”林青松逆着風吼道。
“是!在的!”唐婉道,“這輛車避開了我們設置的所有路卡,要是沒有點手段是辦不到的,更何況世上也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很好。”林青松往下看,一輛房車正在盤山公路上面疾馳,“我想我看到它了。”
林青松一把扯開直升飛機的大門。
駕駛員和安全員一驚:“林總,這太危險了!”
在他們驚詫的幾秒鐘時間,林青松已經穿戴好降落傘,他拿着傳呼機:“將房車逼停。”
跟在房車之後的幾輛黑色轎車瞬間換上了警示燈,加速開始追趕房車。
房車幾乎是同一時間就發現了異常,幾輛車的速度開始急劇攀升。
林青松此時轉頭過來,不屑道:“這麼一點高度,我還不放在眼裏。”
說罷他縱身一躍,從空中極速落下。
林青松經過林凱風的教育,無論是跳傘還是潛水都是必備的技能,不過十秒鐘,他就穩穩落在了山路緩衝帶上面。
房車體型龐大,就算是有意要擺脫追擊,硬件條件也不能支持。
警車和林青松安排的車從前到后將房車逼停,由於涉及綁架案,警察配槍戒備着。
林青松帶着一身的寒氣,踩着積雪逼近房車。
“林總!綁匪可能是有一定的危險性,請您不要靠近。”警察叮囑。
而林青松無所謂將攔住他的警察推開:“沒事。”
房車停在公路中間,沒有任何人開窗或者下車,就連房車的司機也都沒有解釋的意思。
雪紛紛揚揚地斜着落下,盤山公路上已經積起厚厚的雪。
“是你自己出來還是我請你出來?”林青松冷笑着。
房車裏面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林青松此時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怒意,任自閑膽子不小,不僅僅是敢溜走,還敢在這時候裝鴕鳥。
自從任自閑失蹤之後,他寢食難安,無數次噩夢都在上演任自閑被傷害的場景。
林青松按捺不住,一把把車門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