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罪己書

第二十七章 罪己書

“罪己”一詞出自於《左傳·庄公十一年》:“禹湯罪己,其興也悖焉。”

意思再明白不過,那便是反省自己的罪過。

在漢代,漢武帝在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也下過一道“罪己詔”,那是因為,漢武帝自責於晚年時的窮兵黷武與巫蠱之案。

在這份罪己詔中,漢武帝曆數了他的種種不足,有多處描述,展示了極其赤城的悔悟之意。

只不過…

漢武帝能發佈“罪己詔”,不代表關羽能接受“罪己書”。

更何況,關羽從不認為他有錯。

縱然真的有錯,可自他之下,也絕不會有人敢點明這處錯誤,觸及他的虎鬚。

正因為如此…

在聽到關麟的話后。

有那麼一瞬間,關羽的瞳孔驟然瞪大,就連鬍鬚都微微顫粟了起來,乃至於都有些頭暈目眩。

他撫着額頭,心頭恨恨的道——“這逆子?在胡說些什麼?

——“孩兒請父親下‘罪己書’!”

關麟的聲音再度傳出…

字句鏗鏘!

馬良、周倉、關平、關興…還有追上來的關銀屏、關索等人。

他們還在因為上一次關麟的“語出驚人”而驚詫不已,這下…又一道劇烈的震驚猶如雷鳴般的襲來!

關麟(四公子)瘋了么?

他竟敢這樣對關公說話?

一時間,所有人都怔住了。

整個校場所有的甲士也怔住了。

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漢,哪怕是父親有罪,子女包庇父親也被視為人倫,非但不會安以罪名,反倒是會在坊間予以極大美名。

這便是大漢的“孝”道,儒家推崇的“孝”道!

而為人子者,無論是何種目的,眾目睽睽之下,竟讓父親下“罪己書”。

無論是何罪…無論是否有罪,關麟頭頂着的這“逆子”、“不孝”的頭銜怕是要做實了,徹徹底底的鑲嵌上去了。

“四弟…你胡說什麼?”關平第一時間張口。

關興也脫口罵道:“關麟你今日犯個什麼渾?父親怎會有罪?那是咱們的父親,是你爹!”

關麟不卑不亢,他目光直視父親關羽那凜然殺氣的精芒,泰然自若道:“秦之所以能一掃六合,源頭在於商鞅變法,商鞅變法中又提及‘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怎麼?王子能定罪,父親就不能下一封罪己書?承認自己的錯誤!”

“你…”關興張開嘴巴,可除了一個“你”字,再發不出任何一言。

“四弟…這是漢,不是秦!”關平則張口駁斥。

關麟迎上關平的話:“漢為何沒落至此,為何天下十三州,曹操一人雄踞九州,你們心中難道沒點數么?亂世不可一味的講究孝道,該用重典!該以法制!”

這…

這下,關平也啞口了,他發現…他辯不過這個弟弟。

胡攪蠻纏!

關麟這都是從哪學的?

倒是馬良饒有興緻的目睹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如果在昨日,馬良或許會把關麟當成一個“口出狂言”之輩。

可今日不同,因為“文”、“武”兩場考驗,馬良能感覺出來,關麟不是個沒腦子的。

他如此說、如此做的目的…很有可能只是為了還擊關公!

這是父子間的一輪“對抗”!

當然…這或許,還會是儒家的孝與法家“反對禮制”的一次劇烈的衝突與碰撞。

當然…

馬良篤定,既關麟敢言及這個,那他一定是有所倚仗,且關公定有什麼把柄握在他的手裏。

“呼…”

馬良輕呼口氣。

這一番由關公引發的父子對抗,從一開始起就有意思了!

反觀關羽。

此時此刻的關羽,儘管表情如舊,可短短的時間內,他的心頭經歷了震怒、震撼、憤怒、不可思議,乃至於到如今的平靜。

他在剋制,他始終在剋制!

他意識到…

這是關麟的一次“疾風驟雨”般的反擊。

呵呵…

關羽心中淺笑,驕傲的他,在面對任何挑戰時,都不會逃避,而會選擇迎難而上!

只剎那的功夫,關羽身上那高傲的氣場再度瀰漫,他要用這股氣場告訴關麟,跟父親“斗”,你還差得遠呢!

在這江陵城,你“傲”不起來!

“父親…”關銀屏與關索異口同聲,均是想為關麟求情。

關羽伸手示意他們不要說話,他的丹鳳眼開闔,緩緩的望向關麟,用平淡的語氣道:“不知雲旗口中,為父何罪之有?”

“難不成,為父作為關家軍的統領,鎮守荊州,任免誰做將軍,誰做屯長,誰不做屯長?也需要下罪己書自醒不成?”

這…

儼然,關羽已經把關麟最有可能追求的“公平”這條路給徹底堵上。

他的語氣雖然平淡,可字句間飽含着上位者對下位者的語態,這種驕傲是與生俱來的,這種威懾是不容置疑的。

“父親大人…”關麟拱手,“孩兒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關麟伸開手指向那演武台上,“是狼!”

狼?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整個校場議論紛紛…

更多的人覺得,四公子今日真的有些魔怔了,即便他以“聰慧”戰勝了群狼,算是“荊州九牧王”的風頭一戰成名可…可卻不該挑釁關公的威嚴與驕傲!

這是…這是關公,乃至於整個關家軍的逆鱗所在!

“哈哈哈…”

就在這時,關羽笑了,“原來,雲旗是怪為父‘以狼考武’的方式過於殘忍,可你要知道,在戰場上曹軍遠比這些狼更殘忍十倍,百倍!今日考武,你至多被狼啃咬,還能留下一條小命,可若在戰場上,一着不慎,命就沒了!什麼都沒了!”

關羽幾乎是一字一頓…

聲調越來越高!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壓制着的震怒。

或許,若不是關麟“考武”時的傑出表現,關公真的一拳就要揮上去了。

“孩兒說的也不是這個!”關麟挺直了腰板,“孩兒說的是‘生態’,是‘自然’!”

啥?

生態?

自然?

關麟的話讓所有人都摸不着頭緒,就連關羽也懵了。

啥叫生態?

啥叫自然?難道是道家中講究的——道法自然?

關麟的話還在繼續,“父親可知,就在百年前,荊州南郡境內時常有猛獸襲擾,南郡太守為了徹底根治‘虎狼’之暴,發佈了一紙公文‘懸賞捕獵’!於是百姓們紛紛走進山林,與虎狼等猛獸搏鬥,可幾年下來,收效甚微,甚至‘虎狼之暴’不僅沒有根除,反倒是愈演愈烈,百姓苦不堪言!”

聽到這兒,關羽抬眸…

心頭嘀咕着。

——『這逆子,究竟要說什麼?』

反觀馬良,他用手一敲腦門,登時想到了什麼。

他是本地人,聽關麟說到這兒,已經意識到關麟的計劃。

這小子…

竟能想到用這一條去反駁關公?

馬良眯着眼,心頭喃喃。

——『如果是這一條,那就無關乎孝與不孝了,這小子已經…已經佔盡先機』

——『這一次…他是已經穩操勝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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