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明白
來人居然是烏明珠。
葉楚微感驚訝,不過,再一想也不覺得意外,她處心積慮就是要將君天心留在身邊,而今夜他們趁夜潛逃,憑她對君天心的執着又怎會不親自追來?
烏明珠自從露出真面目,就一直盯視着君天心。那眼神有不甘,有羞憤,更有些不可思議的悵然。
不知,其中有沒有“恨”這樣的情愫。每當愛到達了一定的程度,就會發生質的變化,從淡然的相處、相知到銘刻身心的佔有。她的感情,發展到了何種程度?
那種“若是兩情相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洒脫,只有那些完美的理想家才會堅持,若不然,又怎會演變出那麼多的家庭悲劇?
或許,這樣的觀點太過偏激,但是,多少還是讓人能夠理解。
對於她,葉楚其實是有些嫉妒的,嫉妒她的不擇手段,嫉妒她的盛氣凌人,比起那些因為無法得到而放棄還要在不得不放手的時候還要冠冕堂皇的說上一句:“只要你幸福,我無所謂”的虛偽不知真實了多少倍!想愛,那就去愛,想要,那就去要,無論用盡何種方法,只要別讓自己後悔。
葉楚知道,她不屬於這種人,雖然她也想愛得真,愛得切,可是她清楚,她不是這樣的人。或許是沒有遇到這樣的人,也或許,她根本無法面對那樣狹隘的內心。
但是,她也不容許被別人任意的摧殘折辱,至少她還有恨!
所有的一切,就像鏡花水月一般,遠去逝去,痛徹心扉,她已將那顆曾經柔軟的心層層封鎖。
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她才覺察到自己的手居然被緊緊的握在另一人的掌心,從掌心傳來的溫度,是溫暖的,但是,那樣的緊,讓她幾乎痛呼出聲。
她發覺君天心擋在她的身前,嚴嚴實實的,不讓她與烏明珠有任何眼神交匯的機會。
這時,烏明珠輕輕地笑了一聲,語氣極是柔和地道:“你這是要去哪裏?也不告訴我一聲,至少,我可以派人送你一程。”
君天心沒有回話,沉默了一時,淡淡道:“時限之前,我自會回去。”
“哦?”烏明珠一挑尾音,目光越過他望向葉楚,“想不到你還不死心……”
“不!”君天心突然插話,打斷了烏明珠繼續說下去,“你嚴重了,我……”方才還搶着說,這時卻又吞吞吐吐說不下去了,他話頭一轉,又道:“總之時限之前,我自會回去,不會讓你為難。”
“不讓我為難?你講得還真隱諱,不過,我也改變主意了,說起來也是為你好,你如此的乖順,我實在不忍心看你一個人受苦,所以,想給你找個伴……你該很高興吧?”烏明珠冷眼一掃,竟有讓人不寒而粟的力量。
也就是說會阻止到底了。
葉楚覺得握着自己的手又緊了幾分——他是在緊張?害怕?
君天心有些無奈,道:“你這又是何必?你也知我已無退路……”
他話還沒說完,烏明珠輕笑着打斷,嘲笑道:“無退路?無退路?呵呵……”她的眼神忽然轉冷,銳利的像一把刀子,“廢話少說,要麼你乖乖回去,要麼就由我請你。”
君天心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烏明珠點了點頭,“好!”一聲厲呵,倏地身形展動,就如只蒼鷹般一下子消失在了原地,轉瞬即至眼前。君天心受的外傷本不是太重,但是傷口太多,難免失血過多,體虛乏力,再加上那一口莫名其妙的吐血,就像中了三時奪命丹的情形一般,雖然具體情況不知,但是,可以想見並不容樂觀。
葉楚定定的立在原地,此時分毫沒有趁機逃脫的念頭,也辜負了君天心臨戰前在自己手心劃下的囑託,他讓她見機行事,也就是要她別發獃,自已保命,可是她此時卻是“不爭氣”的發起了愣。
具體情況她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件事還是無比明白的,那就是此時的君天心在為了她而戰,為了讓她離開。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曾經的絕決,不是絕情嗎?
她有了一絲混亂。
兩人在身影在月下糾纏着,時而分,時而合,時而急如驟風,時而舒如漫雲,鬥了不知有多少回合,葉楚的眼睛裏只有那兩人飄然翻飛的纏鬥身影。
時間也彷彿在這迅急的,緊張的時刻被無限的拉伸。
那兩人的身影,若不是知道他們在生死對絕,還會錯以為是師兄妹間的武藝切磋。
切磋?這個詞一閃現,葉楚就忽然的回過神來,一絲玩味略帶苦澀的笑揚在了嘴角。果然……啊。
她沒有停留,轉身望了眼周圍的環境,四周都是幽林,想必這一帶就是多樹的林區,她選了個方向便向那裏走去。林區並不遠,她剛踩在那陳積的腐葉鬆土間,就聽遠遠的傳來烏明珠的譏笑聲:“你所要保護的人已經棄你而去了呢,呵呵……不過,”話音陡然加大,“以為這樣就可以逃得了嗎?”
葉楚心中微顫,她這是說給她聽的。她回過頭去,就看到,月光下,月華如水,君天心委頓於地,仍是用劍撐着身子才不至於完全的倒在地上,而烏明珠在他身旁仗劍而立,正望向她這裏。
她轉回了身子,遙遙相望。她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但是,她知道,她在那兩個刀劍相向的人之間根本沒有立足之地。他不是說了嗎,他會自覺地回到烏明珠的身邊。
就算沒有一席之地,但是,她並不是臨陣脫逃,拋棄同伴之人。雖然不知,能不能稱得上同伴。
這時,君天心也回過了頭來,似是還笑了一笑。
葉楚沒有遲疑,又返身而回,一步一步地向兩人所在而去。雖然前路不知,她還是堅定的向前走去。片刻之後,她立在烏明珠面前,道:“讓你見笑了。”然後,她就俯身蹲在君天心的身側,輕聲道:“你已對我無情,又何必為我行險?”她輕輕地撫開他左手,手腕處牙痕依稀。
她輕輕地撫摸着那牙痕,微微一笑,“這痕迹恐怕是永遠除不去了。”
自從葉楚回來,君天心就一直沉默着,此時聽她談起了手上的牙痕,又不禁地順目望去。他眼神有些恍惚,不明她為何此時會提起此事。
只聽她又道:“你若扮作他人,至少也該略作掩飾。”
他猛地一愣,絕不會以為她只是在提醒自己以後別在犯錯。驀然,他抬起頭來,那雙眼裏充斥着太多的驚愕,以至於他秀麗的臉容有些扭曲,“你……知道……”
葉楚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然而,內心卻並不似表面那般平靜,紛亂的思緒,如狂風席捲,讓她理也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