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談笑殺人
時至晚飯時間，打尖、住宿，食客皆匯於驛站一樓，此時數張桌椅已人滿為患，各色人等，或喜笑怒罵，胡吃海喝，或坐落一角，安靜進食，神情各異，龍蛇混雜。
如此氣質，於此山間野道更顯格格不入。
少頃，一抹粉艷出得門來，如出水芙蓉，聖潔，高雅，此人正是葉楚。她漫不經心地掃過眾人，這才將目光定在君天心身上，其實她一眼便瞧見君天心，白衣若雪，出塵脫俗，氣質高華，周身也似乎散發著優雅的氣息，將他與眾人隔絕，那是一處空靈地帶，望之不可企及。
可誰知他欺世之顏下是如何一副心腸？高貴之下是如何的齷齪？
葉楚一時走神，忽然感覺耳邊一靜，轉眼望去，只見眾人都靜靜地望着她，或欣賞，或……葉楚哼了聲，這便是讓她仔細打扮的目的？艷驚四座？好賣個好價錢？
不恥地哼了聲，葉楚轉身欲回，柳煙不着痕迹地跨出一步，正好攔在葉楚身前，微微一笑道：“小姐，少爺在等你呢。”
葉楚哼了聲，“讓開！”
柳煙仍是不動，“讓少爺久等不好。”
“他是等我嗎？還是另有所圖？”葉楚嗤笑道，同時伸手就欲推開柳煙，身後卻傳來輕聲一笑，不用看也知是誰！
笑得可惡至極，似是知道些別人不知的，似已將別人看穿，那種高高在上的輕視之意，如根刺，輕輕撥弄，痛得不着痕迹，卻又讓人清晰地感覺到它的存在。
“你到底什麼意思？”葉楚霍然轉身，放開柳煙，目不轉睛地盯着君天心。
君天心淡淡一笑，“你不餓嗎？還是不敢？害怕？”
“你……”良久葉楚才重重地哼了聲，賭氣地從他身旁走過，帶起一陣微風，就下得樓去坐在因君天心離去而空下來的一桌。
君天心似笑非笑，緊跟葉楚身後，落坐后小二便傳來早已吩咐的飯菜。葉楚想也沒想，更不在意到底是些什麼菜色，拿起筷子就吃起來。
她要發瀉。
不知為何，也不知從何時起，看到君天心就讓她不爽，不快。
想起他笑裏藏刀，口蜜腹劍，葉楚就覺上天不公，矛盾呀！
如此一個玉人，為何生就如此可惡？
披着天使外衣的惡魔。
那邊葉楚一人氣鼓鼓地拿菜開刀，恨不得那些菜就是她憎恨之人的血肉，她好大快朵頤，以瀉心頭之憤，當然若真是的話她肯定會出而不是進食。這邊君天心靜靜地凝視葉楚，也不動筷，只是笑眼望着葉楚，說不出的寵溺，淡淡道：“可還合口？”
葉楚瞥了他一眼，拒不回答，虛情假意，她沒必要應對。君天心也不氣惱，拿起筷來給葉楚夾了些，葉楚卻將之挑出，然後自已再去夾那道菜，擺明了不吃他那套。君天心似是早有所料，只是微微一笑。
他們那邊暗地裏冷戰，表面風平浪靜，這假象卻讓四周風聲暗起。自從葉楚出現，一些不懷好意的草莽之輩早已暗打主意，一瞧君天心上前，不明他身份之前不敢枉動，這才硬生生止了念頭，再瞧二人氣氛彆扭，似關係也沒那麼好，壓下的念頭又開始蠢蠢欲動，不時打量二人那桌，淫褻目光卻直在葉楚身上掃來掃去。
葉楚如芒在背，只想快些吃完了帳，離開這事非之地，而君天心卻似無所覺，微微一笑，“明日陪你出遊如何？”
咳……咳……咳……葉楚一不小心被魚刺卡着喉嚨，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憋得小臉通紅，君天心寵溺地望着葉楚，伸手在葉楚後背拍了拍，又給葉楚不知喝了些什麼，這才咽了下去。一陣折騰，葉楚喘口氣，狠狠得打量君天心上上下下，眉梢微挑，“你……到底想做什麼？”
君天心狀似不解，表情到有些委屈，“這幾日把你憋悶了，只是想陪你出去散散心。”
散心？葉楚撫落滿身雞皮，翻個白眼，他會那麼好心？摸着下巴，略一思索，想起吳鳳儀那一出，心頭霍然通透，原來是這樣！
葉楚一把抓着君天心衣領，盯着他的眼睛，狠狠道：“姓君的，你聽好，我沒興趣陪你玩那無聊遊戲。”說完大袖一擺起身離去。
沒走幾步，突然眼前晃出一男子，麵皮白凈，陰柔狠戾，讓人禁不住的毛骨悚然，彷彿面對的是一條毒蛇。
葉楚眼瞧來人不似善類，不願與之糾纏，側身讓過正欲從旁過去，不料那男子伸手一攔，“姑娘何必心急？不若陪公子我喝兩杯？”
識得男子的人頓時皆低首回頭，不敢再多看一眼，一時之間整個大廳靜了下來。氣氛詭異，男子上下打量着葉楚，噝噝陰笑。
調戲？葉楚回頭瞄了眼君天心，見他只是冷眼旁觀，心頭莫名火起，憤然回頭盯着男子哼道：“沒興趣！”
明知道此時不能硬碰硬，可不知為何看到君天心冷然目光就覺得心頭髮堵，雖然明知他是冷血之人。
心中煩燥地很，說完葉楚就欲上樓，男子跨前一步橫在樓梯間，堵了個結實，陰聲一笑：“姑娘細皮嫩肉，莫要動粗傷了就不好了。”
葉楚哼道：“傷？諾……”一指君天心道，“他是老闆，問問他吧。”
男子嘿嘿一笑，望着君天心道：“在下冷麵蛇君，公子將她借來玩幾天可好？”
聽到冷麵蛇君的名號，從四周傳來一陣抽氣聲，在坐地各色人等偕低頭吃菜，不敢再多瞅一眼，生怕多瞧一眼便招至殺身之禍。如此怪異氣氛，君天心仍是毫無所動，似不知他面對的人就是江湖風傳得殺人惡徒。他優雅地長身而起，緩緩踱到葉楚面前，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在下一介商人，講得是個利字，何來借字一說？”
話音尤在空中飄蕩，本來就少得可憐地吃菜喝燙聲剎時消失無影，有誰敢與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討價還價？有幾個膽小的臉色一變，哇得一聲，就慌不擇路地逃了出去，一人帶頭四方皆動，一陣騷亂，也只是頃刻間的事，很快整個樓層只剩下君天心三人。
冷麵蛇君望着四散而逃的眾人嘿然恥笑，又不由對面前泰然自若的君天心多打量幾眼，但臉上仍是不屑，陰笑道：“好說，好說，在下也不是不講理之人，十萬兩可夠？”
十萬？葉楚心底發涼，對於為利是圖的商人來講，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而只要“借”出她幾天便可收回，真是一本萬利。而他，“人販子”，還不樂得將她“借”出？那他呢，眾人反應看在眼裏，她也知這冷麵蛇君不是只好鳥，硬碰硬？想到這，葉楚整張臉垮了下來，頹然嘆氣。
趨利避凶人之常性，這次到不能怪他天性涼薄了。
可君天心下一刻的反應卻讓葉楚大大的意外。
君天心對這個數字似無所覺，淡然笑容掛在臉上，“是要在下買命么？”
冷麵蛇君哈哈一笑，道：“公子真是聰惠之人，那麼公子同意了？”
君天心微微一笑，俯在葉楚耳畔道：“同意嗎？”說著聳聳肩，等待葉楚決定。冷麵蛇君習武之人耳力敏捷，聽在耳中也不覺其他。
葉楚有那麼一剎那微愣，她肯定不同意，可，似乎他又不是那個意思，否則根本無須問她，那他……
心中微動，葉楚厭煩地瞄了眼冷麵蛇君，哼道：“好。”
君天心滿意地從葉楚身上收回目光，望着冷麵蛇君微微一笑，“閣下好走。”
冷麵蛇君雖覺異樣，卻不明究理，嘿嘿陰笑就迎向葉楚，下一秒陰笑變淫笑，雙眼變得色迷迷，似乎面前葉楚已經**裸呈現在他面前，而這刻，他死也沒想過的事發生了，忽然他悶哼一聲，面容極度扭曲，不可罷信地死盯着君天心，像被抽幹了精血，瞬時委頓於地，連慘叫一聲的時間也沒有。
沒想他闖蕩江湖數載，殺人無數惡名昭著，雙手不知沾了多少血腥，哪次不是轟轟烈烈，今日卻死得無聲無息，不明不白。
尤是死透，仍是不甘不願，凄厲狠絕地死盯着君天心。那雙突兀的眼珠子似欲脫眶而出，望之可畏。
君天心卻只是淡然地望着地上的死屍，如天空漫雲舒捲，風輕雲淡，深不可測的目中將眼前凄厲之眼吸納，不留痕迹，不着重彩，似那只是一抹塵埃，一顆微粒，隨意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