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范哲的身份
回到住所我忽然感到十分的輕鬆,再也沒有浴池那些又臟又累的活了,再也沒有那令正常人接受不了的作息時間了。我躺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我養足了精神,頭腦也清醒了許多,我根本就沒什麼存款,如果短期內找不到工作溫飽問題很快就會出現,於是我撥通了范哲的,“喂,在哪?”
“有事嗎?”
“有時間嗎?來我這一趟!”
“還來你那一趟,好像你是多大幹部,那房子咱們誰出的錢多,簡直就是我花錢讓你白住!”
“這事還真得謝謝你,浴池我干不下去了,幫兄弟想想辦法,介紹個工作,沒什麼太高的要求,能混口飯吃就行!”
“好,就等你這句話呢,趙哥覺得你不錯!”
“趙哥是誰?”
“三十來歲,挺瀟洒的,前一段經常我和一塊去浴池,你忘了?”
“哦,想起來了,他是開公司的?”
“不是,等我去你那咱們再細說!”
我掛了打開了電視,此刻我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心情欣賞電視台的精彩節目,老實說種種跡象表明範哲這小子發了,以前工作很累一直沒時間也沒精力細琢磨,現在回味起來真的感覺他的經濟來源有問題。這小子不會是犯什麼法了吧?販毒?走私?混黑社會?不能啊!這小子言談舉止都挺文明的,也沒看他往身上別槍,可是他在忙什麼呢?
我還沒有想出答案范哲就來了,一進門他就興奮地對我說:“小子,終於干不下去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是當服務員的料,你會更有發展,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想通的?”
“老實說我到現在都沒想通,我不是堅持不下去了,而是警察局那個齊警官,就是上次抓蔣男那人,我在局裏頂了他兩句,他說句話我就不能在那幹了!”
“哈,知道江湖險惡了吧?你也算是因禍得福,今天晚上就給你介紹個新差事,挺適合你,希望你能喜歡!”
“又是晚上,沒有白天乾的活嗎?我已經受不了晝伏夜出了!”
“干這工作恐怕你生活也規律不了,干哪一行都得付出代價,你在北京混這麼久了還不明白嗎?”
“不明白,我就干過倆地方,一個丁偉公司再有就是浴池,我也沒正經混過,范哲你錢哪來的?”
“掙來的!”
“怎麼掙的那麼多錢?”
“你怎麼知道我掙了多少錢,再說我也不算有錢,是你眼界不寬!”
“這電視是你買的吧,房子你一個月拿七百塊錢還不怎麼住?一定是經常住賓館吧?這不都是錢嗎?”
“我不住賓館,我在外面買房子了,四十多平米,小了點,地段也不好,可總算有了自己的地方!”
“啊?你買房子了?真的嗎?”
“不相信?這沒什麼稀奇的,市場經濟只要有辦法賺錢就快!”
“我信,為什麼不帶我去看看,我住你那不就完了嗎?何必還得花錢租這房子住?”
“你還好意思說,這房子你一個月就拿三百塊錢,我拿七百多一個月就回來兩三天,你還不滿意啊,實話告訴你,我那你住着不方便,算了,你有像樣點的衣服嗎?”
“有,最像樣的就是那件羽絨服,波斯登的!”
“大哥,這天氣哪有穿羽絨服的,你有西裝嗎?”
“沒有,我不愛穿西裝,太死板,我是運動型的男人!”
“也對,都穿西裝沒意思,走,我帶你買一套新衣服去!”
“我可沒錢!”
“我借你!”
“大哥,我不想買衣服,借不也得還嗎?”
“你信我的吧,第一印象很重要,等你有錢了再還!”
“要是一直沒錢呢?”
“那我就不要了,走吧!”
“好,那你恐怕只有別要了!”
我們出門打了輛車直奔西單,別看范哲是個爺們,可是逛起街來一點不亞於娘們,臉還特大,只要是看上眼的衣服就逼着我試,不滿意拉上我就走,他的行為不知道浪費了多少售貨員滿腔的熱情,二個小時過去了,我終於頂不住了,“范哲,衣服我不要了!”
“不行,咱們都來了!”
“那隨便選一套算了,我逛噁心了,也不是你穿!”
“非得選一套可心的!”
“剛才試過的我都可心,就是你不滿意!”
“少廢話,跟我走!”
范哲拉着我一直逛到下午,幾乎逛遍了這一帶所有的大商場和專賣店,終於買下了一身休閑裝、一雙皮鞋,范哲的眼光不錯,我穿上這身行頭的確精神了不少,這身衣服花了二千塊錢,可是范哲絲毫沒有心痛的意思,又拉上我去美髮店修理了頭髮,三點鐘我們終於回到了住所。
范哲滿意地看着我,點上了一根煙,在他身上看不出一點疲勞,他眯着眼睛對我說:“小伙精神多了!”
我沒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看了看范哲說道:“哥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少跟我裝孫子,說!”
“雖然你給我買了這身衣服,為了我每個月還花錢租了間不怎麼住的房子,可是如果你看上我了……我還是會拒絕你的!”
“滾一邊去,你怎麼尋思說的呢,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九點鐘準時跟我走!”
“搶劫這種事我是不會幹的!”
“誰讓你搶劫了,好好歇着吧你!”
整個下午我一直忐忑不安,傍晚六點鐘的時候范哲請我吃了頓很豐盛的晚餐,席間我甚至不敢抬頭看他,我搞不清楚范哲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接觸了這麼長時間,范哲第一次令我感到不安。
這頓飯我們吃得很慢,七點半的時候范哲讓服務員撤下了餐具,然而他並沒有走的意思,點上了一根煙繼續盯着我看,我被范哲看得心裏有些發毛,乾脆也瞪着他說:“你觀察我幹什麼!你不是對我沒意思嗎?”
“你小子肯定比我幹得好,一會你可識相點,別像我當初那麼倔!”
“應聘這事我懂,不就是裝相嗎?”
“你明白就好,我跟趙哥打聲招呼。”
范哲拿出撥通了號碼,“喂,趙哥啊,今天給你帶去個新人,小李,李傲傑,有印象吧?好,那好,我這就過去!”
“走了哥們!”范哲拉上我出了飯店,出門的時候扔給吧枱三百塊錢說了句:“不用找了!”
“這就走啊?什麼不用找了,你不要我要!”我接過了吧枱找來的零錢,這小子算得還真准,一共剩了不到二十塊錢。
“趙哥說你第一天到最好早點去,熟悉一下環境!”
“哦,咱們怎麼去?坐公交車嗎?”
“只要你好好乾,以後就脫離公交車了,我的車壞了,咱們打車!”說完范哲一揮手叫了輛出租車。
一路上我的心情始終平靜不下來,怎麼也猜不透范哲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出租車行駛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停了下來,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下車的地方我並不熟悉,只是跟着范哲進了一家酒吧,裏面地方很大,裝修豪華,從外表根本想像不到裏面會是這麼漂亮,大廳里光線柔和,放着輕柔舒緩的音樂,這不禁令我的心情平靜了一些,我小聲問范哲:“這挺大的,是酒吧還是飯店?”
“怎麼說都行,能吃飯也能喝酒,主要是消遣!”
“我就在這當服務員?”
“也算服務行業吧……哎喲,趙哥怎麼一個人在這喝悶酒啊?”
順着范哲說話的方向我看到趙哥正坐在一張圓桌旁一個人端着杯子喝紅酒,范哲帶着我坐到了趙哥旁邊,看到我和范哲趙哥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很客氣地站起來和我握手,“早就想讓你來,就因為范哲才拖到現在!”
“謝謝趙哥賞識!”我感覺趙哥有些過度熱情了,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剛到這可能有些不適應,范哲剛開始也是這樣,你可以慢慢來,其實這行錢好賺……”趙哥還沒說完范哲沖他使了個眼色,趙哥馬上不說了,停了一下他又轉移了話題,“小李,你今年多大了?”
“和范哲一樣大,快26了!”
“談女朋友了嗎?”
“沒有,哪有人跟我啊!”
“可別這麼說,你這麼精神又有學問!”
“趙哥見笑了,我有什麼學問,不過是個二吊子!”
“小莉,拿兩個杯子!”
“趙哥,不用給我拿杯子,我不喝酒!”我趕忙推辭。
“不要緊,陪趙哥喝兩杯,這酒不上頭,你喝酒的日子在後頭呢!”說完范哲再一次從容地點燃了一根香煙,很快叫小莉的服務員來了,“喲,又來個帥哥,給你杯子!”
這小莉身材高挑王官端正,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在她臉上多停留了一會,“怎麼你喜歡她?以後可以給你介紹!”趙哥微笑着對我說,我沒想到他觀察人這麼細緻,感到有些難為情。
“謝謝趙哥了,您這服務員挺漂亮的,不過我現在沒那雅興!”
“是嗎?怎麼說,為什麼沒雅興,不喜歡女人?”我和趙哥不是第一次交談,以前在浴池的時候也曾說過話,可我還是沒想到他會問這麼尖銳的問題,心想乾脆放開膽子跟他侃!
“趙哥,書上說男人通過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女人通過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我現在別說征服世界,在浴池當服務員我都干不下去,哪來的心情征服女人啊!”
“有學問就是不一樣,我這就缺你這樣的人,你也可以通過女人來征服世界啊!”說道這趙哥和范哲相視一笑,接着他又轉移了話題,“來北京這兩年掙到錢了嗎?”
“沒有,只掙到飯了,勉強對付個溫飽,倒是長了不少見識!”
“那就好,你在浴池干過,男女之間的事看多了,應該能很快適應這裏!”
“趙哥,吧枱有你電話!”叫小莉的服務員沖我們這邊喊了一聲。
“你們先聊着,想喝什麼就叫,我忙去了!”說完趙哥起身去了吧枱。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開始仔細打量這間酒吧,我們聊天這會兒工夫又進來不不少人,都是青一色的年輕小伙,有兩個人獨自坐在酒吧中央的位置喝酒,剩下還有十多個人坐在角落裏抽煙,閑聊,他們時不時地朝我這邊看上一眼。
“他們是顧客?”我問范哲。
“不是,和我一樣,在這混飯吃!”
“啊?就這麼混飯吃啊?趙哥也太好說話了,西服革履的連個工作服也不換,閑聊就給開支?”
“你懂什麼啊,我們就是干這個的,你是聰明人自己跟着學吧,我也不用教你,時間長了你就明白了。”
“我知道了,你們是看場子的,這經常有人來鬧事嗎?怪不得你讓我穿得像樣點?我可跟你說好了范哲,坐那裝相行,真有人來鬧事我可不出頭,我也沒那本事,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混起來了!”
“行了,你別瞎想了,不讓你殺人放火啊!那活我也幹不了,走!過去跟哥幾個打聲招呼,以後也好有個照應!”
“那些人里誰最能打,有沒有什麼金牌打手?”
“我告訴你,那裏你最能打,放心跟我走吧,這幫人沒多大魄力!”
“你可別跟趙哥這麼說啊,他要是知道了我能打,以後出事了不得全找我擺平啊,我可不想混!”
“看你那傻樣,你能擺平個屁啊,跟趙哥好好混兩個錢花得了,跟我走!”
我跟着范哲來到了那群年輕人的身旁,“這是我哥們,李傲傑!”
“你們好!”我拘謹地沖他們點了點頭。
“你好、你好……”這些人同樣拘謹地和我打招呼。
“哲哥,你看那倆小子多狂,天天來了跟咱們連個招呼都不打,生意好點就坐場子中間去了,新來的這哥們素質不錯,你可得超過他倆給咱們爭口氣,多認識幾個大姐……”其中一個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的小夥子衝著我夸夸其談,話還沒說完就被范哲打斷了,“我這哥們新來的,先讓他適應一下環境,別的事以後再說!”
“哦,知道了。”黑西裝微笑着沖我點了點頭。
“坐這吧!”范哲示意我坐下,我坐在了旁邊的桌子旁,故意和他們保持了一段距離,范哲再一次掏出了香煙,給所有手裏沒煙的人點上,然後他們開始低聲交流着什麼。
我好不容易靜了下來,立刻打量起四周的環境,唯一領我感到奇怪的就是這裏的男服務員太精神了,雖然不能說個個都帥但是全都穿戴得整整齊齊。尤其是坐在場子中央引起眾人不滿的那兩個年輕人,他們倆更是氣度不凡,連喝酒、抽煙的樣子都很紳士,趙哥把其中一個叫到了吧枱,那小子身高起碼要在一米八五開外,身材魁梧,走起路來顯得氣宇軒昂。
時鐘指向八點四十分,酒吧里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我的身旁突然來了一個打掃衛生的大媽,看樣子有五十多歲,拿着拖布很認真地擦着地面,我立馬上前接過了拖布,“阿姨,我擦吧,我是新來的!”我心想第一天上班要表現得勤快一些,給趙哥留個好印象,可是我剛搶過拖布就被范哲拉到了一邊,“你幹什麼?”
“擦地啊!”
“聽着小子,我讓你來不是干這活的,你怎麼還想干服務員呢?干那個能掙多少錢?快把拖布給她,你這樣讓別的哥們都怎麼看你!”
“啊?我不明白,那你想讓我幹什麼活,來了就當領班?”
“李姨,這是我哥們,新來的,給你拖布!”說完范哲把拖布遞給了擦地的大媽,那大媽用充滿感慨的眼神看了我一下,接着又嘆了口氣接着擦地。
“傑哥,我叫你聲傑哥,你聽我的,從現在開始你就隨便找個地方坐着,想喝酒你就要,想吃什麼隨便,你找個地方坐着就行了,慢慢的你就看出門道來了,你別在這跟我裝傻充愣,一會我可沒工夫照顧你,快九點了,咱們的衣食父母就要來了!”
“行,我就找個地方坐着,那我吃的東西誰買單啊?”
“這你不用操心,自然會有人給你買單,實在不行我可以給你買單!”說完范哲又回到了他那群哥們當中。
隨着時間的流逝,大廳里的客人越來越多,到了九點多的時候酒吧里聚滿了中年婦女,年齡大多在三四十歲,偶爾會出現幾個零星的年輕女人叨着煙四處轉悠。范哲的那幫哥們和這些中年婦女大概是很熟,有的人一進來他們就主動走了上去,很默契地在一起聊天、喝酒、跳舞,我突然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頭,我的頭上開始冒冷汗了,我覺得羞愧難當,這場面雖然我是第一次經歷,但是很明顯,這是間鴨店,范哲他們都是牛郎,說白了就是男妓!
我被這陣式弄傻了,我想離開,但是覺得從人流當中穿過去都是恥辱,要是讓這些中年婦女記住了我的樣子日後可怎麼做人,於是我悄悄地退到了角落裏,一個人低着頭用酒杯擋住了臉,沒多大一會我舉着酒杯的手就麻了,音樂聲我彷彿已經聽不到了,整個人僵在那裏。
“嗨,你藏這幹麼啊?”我的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很甜、很膩的聲音,我抬頭一看,來者三十多歲,在這大廳內眾多的中年婦女當中還算出眾,穿着得體、舉止優雅,我覺得她這樣的女人完全沒有必要來這裏找男人,我不敢盯着她細看,馬上又把酒杯舉了起來。
“我跟你說話呢!”那女人推開了我的酒杯,“小夥子挺帥的嗎,擋着臉幹什麼?”
“阿姨,我……我是新來的服務員!”
“你叫我什麼?你可真逗,少跟我裝嫩,我有那麼老嗎?怎麼你還看不上我?你向范哲打聽打聽我是誰,他都跟我說了你是新來的,這麼不識相!”
“姐,我,我不是,我……我吧,我就是想掙點錢,混口飯吃!”
“還不是那麼回事嗎?你們這些人都愛錢,錢我有的是……”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要一點錢就夠了,我就想當個服務員之類的,掙個一千塊錢就夠了……”
“一千塊?你真是新來的,今天跟我走,給你三千怎麼樣?老娘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在這浪費時間!”
“不是,我是說一個月一千,你誤會了!”我再一次拿起酒杯擋住了臉。
“你跟我裝嫩是不是?少假清高,說吧你要多少!”
“我不要錢!”
“哈哈,怎麼你有事求我嗎?不要錢白跟我走!”
“我也不跟你走!”
“你少他媽跟我裝,你也配挑客人,老娘哪點不好!”那女人把我手中的酒杯打落了,玻璃杯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的這個舉動引起了場內許多人的注意,她的態度有些激怒了我。
“你挺好,我的意思是不想在這種場合,通過這種方式跟你走,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那你來這幹什麼?拿着!當你自己是什麼東西,不就是想要錢嗎!裝什麼純情!跟我走!”那女人扔在桌上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鈔,她的這個舉動徹底激怒了我,我雖然境況不佳,但是作為男人起碼的自尊還是有的。
於是我把手伸進了褲兜里,掏出了裏面所有的錢,大多數是一塊的硬幣,是我用來坐公共汽車的,還有幾張五元的紙幣,一共二十幾塊錢,我‘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然後把所有的零錢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硬幣撞到了玻璃桌面上叮噹做響、四處飛濺,“老娘們,你給我聽着,我不是那樣人,我也不是怕你,我也不是裝純潔,這事不能這麼辦,把你那沓百元大鈔收起來,揣上這二十多塊錢跟我走,你不是想跟我睡覺嗎?我就這二十多塊錢,想睡你就拿上,我不是你睡我,是我睡你……”我幾乎是在怒吼,大廳里所有的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啪!’我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疼,那女人給了我一個嘴巴,“小子,你等着,是男人你等我十分鐘,老娘今天不找人整死你!”說完那女人拿出了。
“李姐,他新來的,你別生氣!”‘啪!’是范哲,他因為替我求情也被那女人給了個嘴巴。
“李姐,怎麼了,給我個面子,打范哲幹什麼啊!”趙哥過來了。
“小趙,你今天跟我說明白了,這小子你從哪找來的,我今天非得收拾他!”李姐覺得自己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氣得手直抖,半天都沒打通她想要的號碼。
這時候大廳里有很多中年婦女都圍了過來,“收拾他,這小子哪來的,打死他……”她們七嘴八舌,弄得我一頭虛汗,跑也不是,留也不是,老實說我還真怕這李姐叫來的人把我打個半死,來這裏面的人肯定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李姐,這事我來處理,你不用打電話叫人……”范哲突然起手一拳打在了我的左腮上,這一拳說輕不輕就重也不重,還沒待我做出反應趙哥一把抱住了我,連拖還拽把我弄到了酒吧出口處,“快走!”
“那女的憑什麼打我?”
“你還真不識相,你惹不起她,小心一會真叫來人弄殘廢你!”
“你少乎悠我!”
“什麼?我是上海人,你們東北方言我不懂!”
“你少顛憨!”
“不懂,你快走!”
“你少扯犢子!”
“我不管你了,信我的趕快打車走,不信就算了,李姐叫來的人可能馬上就到,在外面修理你也壞不了我的生意,走不走你看着辦吧?”說完趙哥轉身回去了。
“我就不信了,我就在這等着,我看她能把我怎麼樣!”我衝著趙哥的背景大聲怒吼。
很快我看不到趙哥的背影了,於是我飛快地往前跑了一段距離,然後打上一輛出租車來到了以前工作的浴池,我怕萬一那個李姐找來的人對范哲嚴刑烤打,范哲屈打成招供出我的住所,之後我會被李姐的人找上門來幹掉,所以索性去找蔣男,先到他那避一避!
出租車停在了浴池的門口,我剛要掏錢又驚出了一頭的冷汗,剛才已經把兜里所有的錢全都摔在了桌子上,現在自己連一分錢都沒有了,於是我又微笑着對司機說:“師傅,我現在兜里沒零錢,進去找個朋友借點,然後給你送出來!”
“哥們,這可不行,這當我可上老了,多少人說回家取錢一拍屁股就沒影了,你去拿錢得留這點值錢的東西!”
“等會,我給我朋友掛個電話!”說完我撥通了蔣男的,可是浴池裏信號不好,蔣男收不到,我只得再一次微笑着對司機說:“師傅,要不你跟我下車,咱們一塊進去拿錢!”
“不行,我不去,誰知道你是什麼人啊?這黑咕隆咚的,萬一半路埋伏人了給我兩下怎麼辦?我不跟你去,我也不出這車,你不給錢就別想走,哎,你不是有嗎?把壓這吧!”
“行,既然你這麼說,我把壓這了,一會就下來!”我正要下車又被司機叫住了,“等會,我試試你這好不好使!”說完司機撥通了一串電話號碼,很快他自己的響了起來,“行,是真,你去吧!”
“師傅你等會,我馬上就下來!”
說完我大步流星地上了浴池,來到二樓看到蔣男站在走廊里發獃,看到我來了他很熱情地迎了過來,“李哥,有空多來看看啊,工作找到了嗎?”
“可別提工作了,剛才找到一個,可是我幹不了,還差點讓人給廢了!”
“啊?怎麼回事,我能幫得上忙嗎?”
“你幫不上忙,借我三十塊錢!”
“怎麼?這事三十塊錢就能擺平?”
“不是,你別問了,出租車在樓下等着呢!”
“不行,李哥你得跟我說說,誰要廢你?怎麼回事?”
“一大姐要睡我,我就來氣了,我說我要睡她,結果她就要找人修理我!”
“那不正好嗎?她想睡你,你也想睡她……”
“行了,一會再說,拿錢!”
“給你!”我接了蔣男遞過來的錢飛快地下了樓,一出浴池的大門我又驚出了一頭冷汗,出租車不見了,這麼短的時間司機怎麼可能離開呢?除非他是故意拿着我的跑了,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晚上光線不好我心裏又慌根本就沒留意車號,這下完了,山窮水盡還沒了,我一時間怒火中燒,站在浴池門口衝著馬路大罵:“你他媽算什麼東西呢?一開車的,這社會沒他媽好貸了,我打車再碰到你非整死你再搶了你的車不可……”我剛罵了幾聲,還沒等我發泄完畢,浴池裏殺出了五個大漢,“小子,幹什麼?砸場啊!你是不是找死!”我定睛一看,為首的是孫哥。
“孫哥,是我!”
“你啊,你不是被開除了嗎?還回來幹什麼?”孫哥的口氣不太友善。
“孫哥我就是想回來看看,你帶人出來幹什麼啊?犯得着嗎?”
“最近浴池老有人來鬧事,不防着點不行,你不是這的人了,走吧!”
“孫哥,我來看看都不行嗎?”
“你看誰?”
“我……我就是想隨便看看!”我不想說出蔣男的名字,生怕再連累到他。
“這沒什麼好看的,還和以前一樣,你走吧!”孫哥沖我擺了擺手。
“我洗澡總行了吧?”
“滾、滾、滾,你以為我們跟你鬧着玩呢?”站在孫哥身後的一個高個男人不耐煩了。
“哥們你這麼說話就不對了……”
“走,你別找打!”那男人開始推我。
“行了小炎,他以前在這干過,你走吧!”孫哥帶着幾個人回去了,留下我呆立在浴池門口。沒了,錢沒了,想進去找蔣男還不行,只能離開了。我有些萬念俱灰,再一次叫上一輛出租車回到了住所,本想把向蔣男借來的三十塊錢當作回程的車費,可是到了家門口我突然改變了想法,“師傅,我沒帶錢,上樓給你拿去!”
“去吧,快點!”
我心想這司機還挺實在,於是我悄無聲息地上了樓,進了屋燈也沒開直接倒在了床上,心想我就不下去了,量你也不能找上來,找上來你也不能挨家挨戶敲門,就算真敲到這我也不給你開,誰讓剛才那司機拿我了,你跟他干一行的活該,我這叫以牙還牙,報復到他同行身上。這也不能怪我,現在這社會真沒好人了,全都墮落了,范哲都成鴨了,我剛丟了現狀又這麼慘淡,少給一次車錢不算罪過,對!我就這麼躺着吧,其他的事都去死吧!
十分鐘之後樓下響起了汽車嗽叭聲,我知道一定是那司機,本來已經停滯的思維再一次啟動了。古人云:“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如果我今天沒給他車錢,他以後一定會提防乘客,再遇到和我類似的情況就會讓乘客壓點什麼,也許就是,他想起今天的事要是來氣了沒準就把乘客的拉跑了。剛才騙我那人沒準就是被類似我這樣不給錢的乘客坑過,於是他產生了報復乘客的想法,這是個惡性循環,最後受苦的還是自己,想到這我飛身下了樓。
出了門洞我看到司機剛剛調過頭來要走,我幾步追了上去,“師傅,等會!”
那司機看到我先是奇怪,接着又笑了,“小夥子,怎麼這麼慢啊?”
“壞肚子了,我一回家先上了個廁所,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事,多虧我沒走,還以為你不下來了,少收點錢無所謂,關鍵是誤會個好人啊!”
“謝謝你,師傅,這三十塊錢你不用找了,剩下的算是等候費了!”
“別介啊,晚上活也不是那麼好,我到別的地方也是個等,拿着!”司機遞給我五塊錢。
我感動的接了過來,衝著司機擺了擺手,“師傅,一路順風!”
“再見!”
我心想這社會還是好人多,我看着那輛出租車漸行漸遠,剛剛轉頭想回去,耳後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你站住!”
我心裏一驚,不會是李姐的人真找到這了吧,我沒有馬上轉身,四下巡視着想看看有沒有磚頭一類可以防身的兇器,答案是沒有,只有一輛廢舊的自行車,以我的力量根本輪不起來,“你他媽跟我裝酷呢?就給我個背影!”
我轉頭一看是范哲,“哥們,嚇了我一跳,你今天聲音怎麼有些不一樣!”
“不一樣?我他媽氣的!”
“你什麼意思?誰氣你了?”
“什麼意思?!李姐給我個耳光,她叫來的人還差點拿刀把我砍了,趙哥也放話了,讓我不想干可以走,以後少往他那領像你這樣的人!”
“范哲,你不說我還不來氣,你憑什麼給我一記勾拳?!”我捂了捂左臉以示痛苦。
“給你一拳是輕的,你要犯到李姐找來的那幫人手裏,左臉給你揭下來貼右臉上,讓你左邊沒臉右邊二皮臉!”
“那我還得謝謝你了?謝謝你給我個當鴨的機會,對不起,我幹不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范哲有些認真,我倒是不怕較真。
“不對嗎?我說錯了?”
“對,我就是鴨,我們那些人都是,可你是什麼呢?你連狗都不如,我去你們浴池洗澡你還不是得給個鴨服務,現在你連個服務員都當不上不了,給鴨服務的機會你都沒有了,你還以為自己是個什麼人物啊?你就是給臉不要,走!你愛上哪上哪,吃我的、住我的還跟我來這套,沒我你連工作都找不到,你早餓死了,你還得靠個鴨養活,你說你是什麼?”
“我是人,我……我沒墮落!”
“我呸!你怎麼尋思說的呢?我看你是沒機會墮落,想墮落你都不會,走,你今天晚上就走,少上我那住,養條狗還知道搖搖尾巴呢!”
“那是我家,我住的時候多!”
“誰花的錢多,那電視是誰買的?那床是誰的?你好意思嗎李傲傑?你都白住多長時間了,耍臭無賴對吧?我還當你是個人才,拿你當朋友,你是狗咬呂洞賓!”
“今天的事有點太突然了,你不應該讓我干那個!”
“你說你能幹什麼?行,你有尊嚴,你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別住我那,我也不認識你,誰也沒逼你干那個啊,我把你按那讓李姐上了?我就是想讓你看看那裏是怎麼回事?讓你看看干這個能賺多少錢,干不干你自己衡量,我就知道你愛裝硬漢所以沒和你挑明了說,就是怕你面子上過不去,誰知道你還給我上眼藥,你裝什麼硬漢啊?有本事別跑啊,惹完李姐你別走啊!你耍酷耍到底啊!”
“我不是怕,我是不想在那種地方呆太長時間,這房子我還出三百塊錢呢!”
“你一個月就出三百塊錢對吧?給你錢,拿上東西走人!”說完范哲掏出錢包往我身上扔了三百塊錢,我沒接,錢掉在了地上。
“范哲,這麼長時間以來謝謝你照顧我,我也知道這房子我是白住了,錢我不要,我已經佔了你那麼多便宜了,以後如果有機會我會報答你的,我這就上去收拾東西走人!”
我轉身往樓里走,范哲也跟了上來,我們一聲不響地進了屋,我的東西不多,一個皮箱,一個膠袋,已經裝得下我所有的家當了,很快我裝好了東西,剛要出門范哲說話了,“哎,剛才咱們都有點衝動,其實你不用搬!”
“真的謝謝你,我不能再這麼不明不白的占你的便宜了,我現在想通了,我必須得走!”
“也好,那等你找到住的地方再說吧,就這麼走了去哪啊?過兩天我想想辦法再給你找個別的活兒。哎,你不還想干服務員嗎?”
“車到山前必有路,事以至此我必須得走,馬上走!”
“你又他媽裝硬漢!”
“范哲,不管你怎麼想,我還是把你當朋友,你保重,咱們後會有期!”
“明天再走總行了吧?現在走你睡哪啊?”
“我必須走,你不用送了!”我打開了房門。
“等會,給你,我給你拿點錢!”
“不用,你又沒睡我,我不能跟你要分手費!”
“就算我借你的!”
“得了,你掙錢也不容易,要我說一個男人實在不行卸點沙子運點土也能活,算了,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
‘咣!’我關上了門,‘噔、噔、噔’快步下了樓梯,我拿着箱子,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小區,我突然感到夜裏的空氣是這麼清新,此刻我連住的地方都沒了,可以說是完全失去了依靠,可我並沒有感覺到生存的壓力,卻有一種重生的感覺。奇怪,我第一個想到的人竟然是孫小楠,也許這就是初戀的力量,希望她不會也混到我這種地步,如果她當雞生意一定比我當鴨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