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６．沒有情人的情人節
明天就是情人節了，這是我到北京之後的第二個情人節，是我和丁娜度過的第一個情人節。
這天上班的時候李美娜沒來，丁偉也沒來。而且李美娜沒有給我來電話詢問丁偉今天是否到公司了，憑我長期以來的經驗這就說明他們極有可能在一起。想到這兒我突然有些嫉妒，也有些茫然，自己略有好感的女人可能正在和丁偉風流快活，按說這也不關我事。可我還是沒控制住自己的思緒，任由它一路飄回了長春，飄到了那個依舊令我魂牽夢繞的孫小楠身邊。她在幹什麼？她在吃飯嗎？在上廁所嗎？在和男友**嗎？這一年她過得好嗎？她上班了嗎？明天她會和誰一起過情人節呢？孫小楠這麼漂亮的女生肯定不會閑着，他媽的我怎麼還想着她，難道是因為情人節快到了的原故嗎？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春！她把我害得夠苦了，我到這地步真的怪她嗎？還是怪我自己？愛怪誰怪誰吧，反正我是西里糊塗地混成北漂了，也不錯，大學畢業工作照樣得現找，畢業就是失業。說不定我念到最後工作沒找到還得多花半年學費，雖說是自我安慰可心裏還是好受了一些。其實以我這一年多的觀察，有個正經的大學文憑同樣是在北京打工，我的工資起碼能漲一倍，甚至更多。
“哎喲，挺大個男生想什麼呢這麼惆悵？”我正在辦公桌前發獃，丁娜的到來打斷了我的思路。
“啊，你怎麼來了？”
“怎麼？感到意外嗎？最近我不是常來嗎？”
“你總來找我你爸不說你嗎？”
“他啊，他管不了我，我爸今天沒來嗎？”
“沒來，可是你爸管得了我啊，我經常陪你出去誰知道你爸願不願意？”
“這你不用管，我保他不敢開除你，這點你就放心吧，以前你情人節都跟誰過的？”
“很多次都是和一個叫董強的朋友吃肉串，或者壓馬路，今年恐怕不行了，他在長春！”
“董強？他不是你哥們嗎？孫小楠才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啊！”這一年半丁娜已經對我相當了解了。
“我只和孫小楠過了一次情人節，剩下的基本都是和董強過的，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學校里有個男生追求我了，你說我答不答應？”
我心裏清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丁娜這是在試探我，沒辦法，我只有讓她失望了，“有個男生追求你是好事啊，你就為這個來找我？”我很輕鬆地沖她翹起了二郎腿。
“我說有個男生追我，我要答應了！”丁娜使勁踢了我的凳子一腳，這一腳引得旁邊的同事朝我這裏投來了關注的一瞥，他們已經知道了丁娜是老闆的女兒，在他們眼中也許我還和老闆的女兒有着不正當的男女關係，這更在無形當中增加了我的神秘感，同事們更不願意接近我了。
“我覺得聰明的男生會娶自己喜歡的女生，聰明的女生嫁喜歡自己的男生，不過別人喜歡你和你喜歡別人畢竟是兩碼事……”
“你說明白點行不行？我同意還是不同意啊？”看着丁娜焦急的表情我有些於心不忍，她的心裏也許比我還煎熬。
“這個嗎，自己的事還是自己解決吧？你的想法還有那男生的情況我畢竟不了解，你看着辦吧，我感覺你挺天真的，謹慎點吧，不過話又說回來，戀愛這事也不用太謹慎，要是喜歡就同意，這世道純情少女和痴情小伙早晚被騙，能栽在自己喜歡的人手裏也沒什麼遺憾的，我就不後悔！”
“你就記着你那點破事，你就想着那個孫小楠，人家想不想你啊？”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不想，她特瀟洒，我說你跟我急什麼啊？一個女生有人追應該是件好事，不過我討厭女生追我，我要是喜歡就會主動的。”我知道自己的話對丁娜這樣的女孩來說可能有點拐，她未必聽得懂，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也不喜歡男生主動追我，要是喜歡我也會主動的，讓那小子上一邊去吧，明天情人節給你安排個任務，聽好了啊……”
“明天我得上班……”
“明天是休息日！你聽好了！”丁娜氣得直跺腳，富家女的霸氣暴露無疑。
“在下洗耳恭聽，請講！”我實在是受不了同事們居心叵測的目光，只好老實就範。
“明天情人節，情人節的時候我們班的女生有很多都能收到花，我還沒收過花呢！明天你得給我送花，早晨就得送到，越早越好，送到寢室，知道你在北京不容易也沒多少錢，給你！”丁娜往我桌子上拍了三張百元大鈔。
“你給我收起來！”我的反應很激烈，難以想像別的同事看到老闆少不更事的女兒給我塞錢會是什麼想法。
“怎麼了？我給你安排的任務當然得我花錢了！”丁娜顯得很無辜。
“錢我有，買花用不了多少錢！”
“哦，我知道了，你想自己掏錢給我買花，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我要是不說你明天會不會給我送花呢？”
“你要是不說我明天一定不給你送花，這點你儘管放心！”我微笑着端詳丁娜，她的眼中閃着失望，可是她已經激怒我了，我就是受不了別的女生給我錢花。
“你真沒良心，你……”
“行了，明天早晨我會把花送到你寢室的，這點你可以放心，我說道做到，明天是禮拜六你不回家嗎？”
“不回家，情人節很多姐妹都不回家，怕一回家就出不來了，我們都在寢室住，我的學校你找得到吧？”
“你當我是傻瓜啊，都去過好幾趟了，你們同學我都快認全了！”
“那好吧，你可一定得到，最好早飯之前就送到，早上寢室的人最齊了，白天她們都有事不一定能看得到你送花的場面！”
“你們女孩為什麼都這麼虛榮呢？送花多俗啊，我是要女生就讓男生剁根手指頭給我送來！”
“你總愛瞎說，在你眼裏女生好像就沒既漂亮又純潔的。”
“要是我變性的話也許有點希望！”
“你說什麼？你不能正常點嗎？”
“行了，我要工作了！”不知為什麼我感到莫名的心煩。
“哦，那我走了，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你現在還經常想孫小楠嗎？”
“不經常想，非常偶爾！”
“能陪我逛逛街嗎？”
“明天吧，明天是情人節，反正我們也沒什麼節目，我陪你逛一天街。”
“好啊，那我先回學校了，有事給我打，拜拜！”丁娜沖我揮揮手走了。
我終可以安靜下來了，今天李美娜沒來，這就是說我基本上是無事可做了，一上午我都是在電腦前度過的，聊ＱＱ、瀏覽新聞，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混到了盒飯，吃完之後我就下班了，今天這裏沒人能管我。
出了大樓我並沒有馬上搭乘公共汽車，雖然天氣有點冷我還是想用散步來調節自己鬱悶的心情，“先生買花嗎？”一個身材高挑、相貌清秀的少女停在了我的面前，白風衣、牛仔褲，手裏拎着個大布兜子。
“明天才到情人節怎麼現在就出來賣花了，挺會做買賣啊！”男人更喜歡追求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低姿態的女人，除了那些喜歡騙女人錢的小白臉。其實目前的我在絕大多數女性面前都是低姿態，好不容易碰到個比自己姿態更低的美麗賣花少女豈會輕易放過。
“明天賣花的人會很多的，我想今天出來可能會好賣一些，您今天提前送花給女朋友不是一樣嗎？而且這花很鮮，您就是明天送她也是一準的漂亮。”微風吹動了賣花女孩的長發，她很自然地用手捋了一下散落在額前的亂髮，樣子很動人。我不由得心生憐憫，同樣是女孩子，丁娜驕橫跋涉，李美娜珠光寶氣，林璐璐也算得上家財萬貫，孫小楠起碼也是吃穿不愁，而且灧澦（艷遇）大如猴。按說這女孩也不錯，卻不得不在這兒受我這個現狀不佳的廢物的調戲。
“先生您買一朵吧！”賣花女孩的聲音好像有些失望，我的思緒被她拉回到了現實當中。
“買花？哈，這個問題一會再說吧，聽你口音不像北京人啊！”
“我是瀋陽人，在這上學的，北京學費很貴的！”
“我是長春人，在這打工的，朝不保夕，有今天沒明天，其實我比你還慘，連賣花我都不敢！我要是把目前的工作丟了沒準就得活活餓死！”
賣花女孩很好奇地盯着我，“真的嗎？先生你真會開玩笑吧，我看你不像！”
“我看你也不像賣花的，你應該可以過得更好。”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話變得這麼多，也許是因為寂寞所以想找個人說說話，也許是我對她略有好感，這女孩知道自食其力，她雖然不像孫小楠那麼漂亮，但是以她的條件如果願意的話完全可以坐枱或者傍個大款，起碼可以找個有錢男朋友當免費飯卡。
“我不經常賣花的，我是大學生，家裏條件又不是太好，你就買一朵吧，你的女朋友會很高興的！”
“我沒女朋友，買花送給你嗎？你做我女朋友我就買！”我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不要臉，人性真是複雜，可能每個男人都有這樣的一面。
“那不用了，你不想看看我的花嗎，很漂亮的。”賣花女孩抱着最後一線希望看着我。
“不用看了，我不會讓你白跟我廢這麼半天話的，我買了，大不了餓死唄，多大個事啊！”
“先生你可真幽默，十五元一朵，你買幾朵？”
“別叫我先生，我是打工的，過去叫奴才，你這價位我接受不了，北京什麼都貴這我知道，可咱們同是天涯倫落人，也算是東北老鄉，我給你一百塊錢，給我幾朵花你看着辦吧，給一朵我也收着，一朵不給我這就走了！”
“你別……”女孩顯得很為難，“給你九朵吧，代表天長地久，賣你這麼便宜我賺不了多少錢的。”女孩很可憐地看了看我。
“那你就少給我幾朵，你都陪我嘮十塊錢的了，不用天長地久，你給個今朝擁有的數就行！”
“不，給你九朵，希望你們能天長地久！”女孩拿出了九支玫瑰花，嬌艷欲滴。
“我們不可能天長地久，我並不喜歡那個所謂的‘女朋友’，我是於心不忍，再見！”
“拜拜，希望以後還能見到你。”
“好啊，我每天五點左右下班，下班之後就在這等公共汽車，你想見的話就特意過來等我吧，你可以裝成巧遇！”
女孩沒說什麼，笑着看了看我走了。那微笑是由衷的，讓我覺得高興，我用一百塊錢讓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微笑了，這就是我高興的理由，也不全是為這，我也有收穫，起碼低價買到漂亮的玫瑰了。
我拿着玫瑰花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車，車上人很多，我並沒有把玫瑰捧在懷裏，只是很隨意地拎在手中，就像拎着一兜子濫蘋果，“你這樣花會擠壞的！”站在我旁邊的一個樣子很像高中生的女孩提醒我。
“沒事，你放心擠吧，把花擠壞了我也不讓你賠，我是應付組織，送這花沒有感**彩，你不用故意躲着我的花，往這邊靠靠，放心擠吧！”
那女孩看看我沒說話，向我這邊挪了挪，調整了一下姿勢。
終於我回到自己的窩了，剛一進門看到范哲正在煮方便麵，他一回頭馬上把目光聚焦到了我的玫瑰花上，“哎喲，誰送你花了？”
“你可真會想像，誰能送我花啊？我給老闆女兒買的。”
“你追老闆女兒了？”
“沒有，是她追我，我為了完成任務，沒辦法，找個工作還得犧牲色相，哎！”
“你別得了便宜賣乖，你們公司規模不是挺大的嗎？幾千萬固定資產怎麼也有了吧？這下你可妥了，發了財可別忘了哥們啊！”范哲眼睛發亮好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曙光。
“你誤會了，我根本不喜歡她，我們兩個不可能，這花就算一項工作內容吧！”
“你不喜歡她？那沒事，她喜歡你就夠了，咱們這個階級還談什麼喜不喜歡？把老闆女兒泡到手你後半輩子就有着落了，怎麼她很難看嗎？”
“哥們你說得很對，只可惜我沒那道行，泡到手倒是挺輕鬆，不過我對她沒興趣，這事絕對不可能，她倒是不難看，有時候還算招人喜歡，挺純情的小女孩！”
“純就行啊，不用太漂亮，來北京之前董強跟我談過你的事，他說你就是讓漂亮女孩給坑了！”
“你別聽董強瞎說，那女孩挺好的，問題在我自己！”
“你還是忘不了那女孩嗎？哥們我勸你一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生活不是未來更不是過去，就是現在，把握住老闆的女兒！”
“你這麼有才也應該考個名牌大學中文系，老闆女兒和我不可能，剛才賣我花的女孩倒是挺漂亮的，老闆女兒要是換成她我還能考慮考慮。”
“你還真是誰都惦記，一個賣花的女孩能有什麼錢啊？你和她在一起才叫不可能呢，兩個窮光蛋會有什麼愛情，你要追她一下耽誤倆人，不光是她還有你自己。咱倆應該一人找一大款，小款也行，就這外形不會利用，你也夠笨的了，來北京一年多一點名堂沒混出來，來時候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連思想都沒進步，沒發展！”
“你外形也不錯啊，你怎麼不隨便找個有錢的女生！”我不滿地回擊范哲。
“我也就算個湊合，乍一看不惹眼，你就不一樣了，挺顯眼的，也比我有內涵，就是處時間長了感覺有點奇怪，等老闆女兒反應過來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行了，你別說了，我聽你說話噁心，這事你比我還積極。”
“我是為你好，你太好高騖遠了，人哪有十分十美的，你現在沒資格找自己喜歡的，只能找喜歡你的，懂不？”
“不懂，你晚上還吃方便麵？”
“對，怎麼了？我最近天天吃這玩意，你也沒吃吧，給你也煮兩袋吧。”
“得，我現在一聞方便麵那味就想方便，我噁心，你自己吃吧，我吃麵包，今天餓一頓也沒事，明天是情人節，丁娜看我給她送花一高興肯定請我吃飯，到時候把一禮拜的飯都吃出來！”
“你不喜歡她幹麼和她吃飯啊？”
“我不想和她吃飯，也不想花她錢，可是沒辦法，我給她買花了，再說我又不喜歡她，我也沒錢，所以我得想辦法找回來，吃頓飯算什麼，沒欺騙她感情就算講究了，明天你準備怎麼過？”
“我怎麼過？我得去浴池加班，明天會很忙的，情人節包房肯定爆滿，全城的姦夫淫婦明天差不多全體出動，場面甚是壯觀，你只要站在包房門口就能大飽耳福。”
“看來在那工作不錯啊，我要是在丁偉那干不下去了就去你那干，你能把我弄進去不？”
“能，沒問題，你是標準的服務員，我現在多少管點事，除了大堂經理就是我了。”
“你生官了怎麼沒告訴我，那你現在就算是領班了？”
“差不多吧，這算什麼陞官，工資沒漲管得事倒多了，要我說這活你幹不了，我看透你了，我們是干２４小時歇２４小時，生活沒規律，還是你的工作好。”
“好什麼啊，一天平均干坐６個小時，閑逛兩小時。”
“還能閑逛？你跑業務啊？”
“我跑什麼業務，不是幫李秘書買東西就是陪老闆的千金壓馬路，一點自我價值都沒有，純跑腿的，地位最低！”
“那不要緊，你有機會升啊！”
“我沒機會升，肯定沒有。”
“我是說你有機會成為新郎官，老闆的姑爺啊！”
“不可能，你怎麼又扯那上面去了，我發現你墮落了！”
“這不是墮落，是成長了，現實了，你以為你一直不變化很酷嗎？我看你是裝小孩，你再不同流合污很快會被社會淘汰，方便麵好了，我吃完飯就睡覺了，你別鬧騰我啊，明天還得忙呢！”
“太早了吧？這才幾點啊，陪我說說話。”
“我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了，要是沒事我能連續睡上三天三夜，沒事你也睡吧，睡不着就構思一下怎麼泡老闆的女兒。”
“少說廢話，你們那有按摩小姐嗎？”
“當然有，還多呢？怎麼你有想法，我可以給你介紹。”
“你和她們很熟嗎？”
“還可以，不算太熟，好幾個服務員都和那些小姐睡過覺了。”
“也包括你嗎？”
“我還沒有，一是不想花錢，雖然我不用按次給她們錢，但前期多少得投入點，請她們吃個飯之類的，再說我怕她們有病，真實那些小姐好糊弄，她們精神空虛你裝着付出點感情她們就上鉤了，最近新來個１８歲的小姑娘，挺不錯的，我有點動心了。”
“你就是沒錢，有錢你肯定也是個嫖客。”我鄙視地看了范哲一眼。
“那是必須的，我沒你那麼厲害，你可以先當老闆家的駙馬再當嫖客，豈不快哉！”
“不說了，你去死吧！”
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范哲吃完了面就躺下了，我的耳邊很快傳來了他的呼嚕聲，這小子的確有些體力透支，老實說我對他的精神頭十分欽佩，幾宿不睡覺都沒事。
我在床上躺着，久久不能入睡，和董強已經很久沒聯繫了，當初那麼好的朋友，如今連一點彼此的音訊都沒有。其實我們並不在一個起跑線上，他的家境比我富裕得多，年輕的時候也許不覺得，年齡越大貧富造成的差異就越大，成年之後社會地位懸殊的朋友是很難保持友誼的。我和父母也已經很久沒通電話了，我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父母總是說自己身體不錯讓我不要擔心，我自己的事業實在沒什麼值得炫耀的。屋裏靜得出奇，除了范哲的呼嚕聲我還聽得到了手錶秒針發出的聲音，那聲音煩人極了，越是想忽略就越是難以忽略，我索性開始計算秒針發出的聲音，不知道數了多少下我終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