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寧市有一條極為熱鬧的百年老路,名叫扶蘇路。
這條路的歷史相當的悠久,相傳在戰國時期,秦始皇的大公子扶蘇路過此地,發現此地村民進城的道路極為坎坷,便命人修建了一條能方便眾人順利通行的道路,當地村民為了感謝大公子,便將這條道路命名為扶蘇路。
而如今的扶蘇路,早已不是當年那條道路,而是民國時期,經過一位建築學大師的考察,在原址上重新修建的一條道路,繼承了原來的名字。這條路也隨之成為了江寧市的地標之一。
後來經過百年來對這條道路的修修補補,以及利用這條路的知名度,逐漸把扶蘇路打造成了一個遊客打卡拍照的網紅景點。
準確的說只有這條路的前半段是網紅打卡地,聚集着各種各樣的網紅小吃、劇本殺店、密室逃脫和電競酒店等等,到處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青春洋溢。後半段則是一些陳舊的老房子,以及幾間無人問津的書店和古董店,住着一些年邁的夫婦和幾近中年的店鋪老闆,安靜祥和。
同在一條街上,前半段和後半段就好像是兩個時代。
扶蘇路128號。
一間有些古樸氣息的老店開在這裏,相對於這條街上的其他店面,這家名叫“蘇齋”的店面從外面看起來大概有着將近200平左右的空間。在這條租金昂貴的路上,能開得起這麼大的店面,要麼是這家店的營收很是客觀,要麼是背後的老闆極為有錢。
威海站在店鋪的門口,拿出手機當鏡子,盡量讓自己有些散亂的頭髮看起來整齊一些。
上午安頓好妻子后,他就馬上從平江市開了兩個小時的車趕到了江寧。雖然和那個叫秦守墨的律師只有一面之緣,但是現在的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要是有一絲機會他都願意去嘗試。
又看了看自己,感覺沒什麼大問題后,威海收起了手機,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咖啡店的大門。
店裏的裝修和如今市面上大多數的咖啡店沒什麼大的區別,一種年輕人比較喜歡的“ins風”,四周的牆壁上不規律的掛着一些看起來毫無藝術性可言的廉價畫作,反倒是用了極為昂貴的畫框裱了起來,每一幅畫的下面落款都只有一個“蘇”字,看來店鋪的老闆很是喜歡這個畫家。
和其他咖啡店不同的是,這家店四周的玻璃牆竟然都用了厚厚的毛玻璃,讓外面的人看不見店裏的環境,除了能遮擋太陽外,倒是還多了一絲出乎意料的神秘感。
今天雖然是周五,不過現在才四點多,還沒到下班和學生放學的點兒,所以店裏只是三三兩兩的坐了幾個年輕人。
不過就以店裏現在這種毫無特色的裝修和地理位置,在威海的角度看來,哪怕是周六日可能也不會有太多的客人。這家店營收可觀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了,只能是因為這個叫做張子清的老闆個人很有錢了。
只不過能一口氣拿出來十三個億流動資金的人,哪怕是在整個江北省都屈指可數,但是這個張子清自己竟然從來都沒聽說過,難道是什麼不公開露面的隱形富豪?
“先生,您想喝點兒什麼?”
腦子裏一團亂麻的威海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吧枱前,戴着厚底眼鏡的店員看着這個一臉獃滯的男人忍不住問道。
“啊?哦,有什麼推薦嗎?”威海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隨口問道。
“香草拿鐵和生椰拿鐵算是比較傳統的咖啡,挺適合您這個年齡段的......不過您看起來好像精神不太好,香草拿鐵會好一點,提神。”
“那就香草拿鐵吧。”
威海有些木訥的站在原地,直到發現店員一直看着他才意識到自己忘了付款,趕緊打開手機微信掃碼付款。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財產保全甚至凍結了他的微信賬戶,裏面雖然只剩下了一千多塊錢,但是一分錢都花不出去。
威海有些尷尬,曾經坐擁數百億資產的他哪怕是在國內最高端的商場,一張卡放在桌子上整個商場的奢侈品都能馬上包裝好擺在他的面前。
但是現在的他,連一杯二十塊錢的咖啡錢都付不起,威海一時間有些恍惚,拿着手機的手懸在半空中不知道該怎麼辦。
“威海先生?”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威海一愣,扭頭看過去,一個扎着高高的馬尾,穿着日系jk的少女正打量着自己,少女背着粉色的單肩包,看起來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標準的鵝蛋臉,好看的有些像漫畫裏的動漫人物。
“還真是您啊。”看到威海轉過頭來的臉,少女眯眼笑道:“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您。”
“你認識我?”威海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女,有些疑惑。
“之前在學校的公司戰略課上我們老師的ppt上講了您的成功案例。”少女走上前來,把背包放到吧枱上,“我叫蘇然,是江北大學大一金融系的。”
威海點了點頭,在自己出事之前,確實是有很多大學都會把自己的創業經歷當做成功的範本在課堂上講給學生們聽,當時自己還是眾人眼中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但是現在......
蘇然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威海僵在半空中的手,對着身邊的店員使了個眼色,店員心領神會,去到一旁開始做咖啡。
“威先生是來江寧散心的嗎?”蘇然轉移話題道。
“嗯?不是的,我是來找人的。”威海反應過來后,這才發現眼前的少女似乎也是這家店的員工,“蘇小姐在這裏工作嗎?”
“工作啊,勉強也算是吧。”蘇然點了點頭,“威先生要找的人在這附近嗎,我對這一片還挺熟的。”
威海有些驚喜,如果眼前的少女是店裏的員工,那應該會對這個張子清有所了解,自己就可以先打探一下消息了。
“我找的人叫張子清,應該是這家店的老闆。”
蘇然從店員手裏接過咖啡的手頓了一下,有些驚訝的看着威海,“威先生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威海猶豫了一下,從衣服口袋裏拿出那張紙條,遞給蘇然,“是有人給了我這張紙條,跟我說這位張先生可以幫我。”
蘇然接過紙條看了看,皺了皺眉,“又是這個姓秦的,把自己當成拉皮條的了?”
“啊?”威海一愣,雖然猜到了蘇然應該是認識秦守墨的,但是沒想到她對秦守墨似乎是沒有什麼好印象。
“沒事沒事。”蘇然收起了紙條,把手裏的咖啡遞給威海,“威先生現在的處境我大概也了解一些,如果要是還能從其他地方籌集到資金的話,我個人是不建議你來這裏的。”
威海有些意外,聽蘇然話里的意思,似乎這個叫張子清的男人確實是可以幫到自己的,但是為什麼會不建議自己來呢,難道是因為高利貸?但是現在的情況,就算是高利貸自己也得嘗試一下。
“實不相瞞,蘇小姐,你剛剛也看到了,我現在連買一杯咖啡的錢都拿不出來了,身邊的親戚朋友能借的也都已經借過一遍了,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會相信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我甚至都覺得自己現在站在這裏的行為太過於衝動和愚蠢了,但是只要能有一絲機會,我都要嘗試一下。”
威海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對面的蘇然,“蘇小姐,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張先生到底能不能幫我。”
蘇然看着眼前這個曾經在江北省商界叱吒風雲的男人,曾經在財經頻道的採訪上意氣風發,談笑風生,而現在整個人精神狀態極差,頭髮像雞窩一樣亂七八糟,嘴唇也像是幾天沒喝水一樣乾燥,眼睛裏佈滿血絲,身上還到處沾的都是汽油,十分落魄。
蘇然嘆了口氣,“威先生把車鑰匙給我吧,從平江開到江寧可不近,您的車應該也快沒油了吧,被限制支付的話,一會兒加油都加不了了。”
威海愣了一下,沒想到蘇然會這麼說,不過想了想后還是把車鑰匙遞給她,“謝謝蘇小姐,如果我能夠度過現在的困境,油錢我一定會還給蘇小姐的。”
蘇然接過車鑰匙,指了指通向二樓的樓梯,“您要找的張子清就在二樓最裏面的房間,不過他可能提出的條件會有些過分,所以威先生到時候一定要想清楚再做決定。”
說完后也不等威海回話,就轉過身走出了店裏。
過分?能有多過分?難道是要自己一隻手一條腿那樣的?
威海搖了搖頭,甩掉自己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既然已經到這裏了,上去看看就知道答案了。
順着蘇然手指的方向,威海走到了樓梯的位置。
在一樓這種順應時代潮流的現代化裝修風格裏面,這個老式的木質樓梯難免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雖然看起來橘黃色的樓梯有些老舊,但是威海卻是識貨的,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樓梯是用上好的金絲楠木搭建的,這種材質的貨,一條樓梯下來少說也得五六十萬了。
威海懸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光是一條樓梯都這麼昂貴,看來這個張子清的財力果然是不一般。
但是很快威海就發現,這條樓梯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順着樓梯上到了二樓,威海瞪大了眼睛。二樓從牆壁到地板,竟然用的全部都是這種金絲楠木!而且牆壁上掛着的那些字畫,每一幅全都是如今市面上絕無僅有的珍品,市場價都在百萬以上的畫作和字帖,甚至有幾幅都已經達到了千萬級別。
威海心裏暗暗吃驚,這麼多名貴的作品竟然就被這麼隨意的擺放在樓梯間?不怕有人上來趁人不注意就給偷走了?這些畫作如今的主人看起來好像完全都不重視它們。威海自問哪怕是自己也不至於這麼不當回事。
樓梯間不長,大概只有七八十米,威海很快就走到了走廊的盡頭,蘇然所說的最裏面的一間房間。
懷着對張子清的好奇,威海滿心忐忑的敲響了房間的門。楠木質地的木門敲擊起來聲音很是悅耳清脆,只是威海現在沒什麼心情去欣賞。
二樓很安靜,所以儘管威海的動作很輕,聲音還是能清楚的傳遍整個樓層,按理說如果房間裏有人的話,應該很容易就能聽到聲音才對,但是房間裏卻沒有任何回應,威海只好使了點兒勁,再敲了一次房門。
結果和第一次一樣,房間內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傳來。
威海心情有些低落,難道是那位張先生現在不在房間裏?
就在威海快要放棄,準備轉身離開時,房間裏才慢悠悠傳來一個有些懶散的聲音,“請進。”
聽到了屋內人的聲音,威海長舒了一口氣,伸出有些緊張到發抖的手握住了門把手,強行鎮定下來以後,才輕輕推開房間門。
本以為走廊上的各種名作已經是不得了的收藏了,進到了房間裏,威海才是被震驚的站在了原地一時間作不出來反應。
本以為外面的金絲楠木已經算得上是昂貴了,但是推開門后的房間內部,用的竟然是更為昂貴的黃花梨木!
按照現在黃花梨木的市場價格來算,打造這個房間至少要花費七千萬以上!
威海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不怎麼起眼的咖啡店竟然隱藏着這麼一大筆財富。
緩和好心情后又往前走了走,看到擺放在牆邊角落裏的各種古董器具,牆上掛着的名貴字畫,威海剛平和下來的心情又有些激蕩了。
作為一個古董愛好者,威海自己本身的鑒寶能力也能算的上是一流水準,他只是湊近看了看,就發現這些古董的價值要遠遠高出外面牆上的那些,這裏的每一件古玩,拿出去放到拍賣市場,都能拍的出來千萬以上的價格。
就在威海隨意打量着的時候,牆上的一副字帖一下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的腳步也隨即死死的定在了原地。
東晉王羲之的《平安帖》!
威海瞪大了眼睛,趕緊向著那副字走了過去,甚至都忘了自己來的目的,整個人都快貼在了那副字上。
仔細打量了一番后,威海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幅《平安帖》他再熟悉不過了,2010年的時候,在北京的嘉德秋季拍賣會上,自己當時一眼就相中了這幅字,但是由於之前已經砸下了重金,給妻子買了一支唐朝平昭陽公主的發簪,導致自己和這幅《平安帖》失之交臂,被一個叫做張藝騫的人搶去了。
回去之後,威海一直對這件事有些耿耿於懷,後悔當時自己沒有多帶點現金。但沒過多久威海就聽說,張藝騫在買來字畫后,找了好幾個國內外的業內學者和鑒寶大師來鑒定這幅字,最後大家給出的結果是,這幅花了三個多億拍來的字帖,也只是一副極為貼近真跡的贗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