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秋高氣爽,今日難得多雲,四人又在蓬萊島上玩樂了一日,到了日暮西垂之時,見天際有落霞滿天,落日又給海面染了半邊緋紅,當真是海天共一色。
不少修真者在雲層里忙忙碌碌,採摘着晚霞。
“這是在做什麼?”薛宴驚訝異道。
“以晚霞織錦,做成衣裳,”燕回見小師妹好奇,對她一笑,“在這裏等我一下。”
薛宴驚乖巧點頭,看着三師姐御劍飛入雲層,與那些採集晚霞的修真者交流了幾句,飛身而回的時候,手裏捧着一條髮帶。
燕回將那髮帶凌空一抖,薛宴驚便見得髮帶里絢爛霞光閃過,緩緩變幻着圖案,其中有遠岫雲飛,有暮色萬里,夢幻般的光影由金黃變為緋紅,正與天邊晚霞無異,美不勝收。
“佩上它,行走之時,髮帶微微晃動,便可見其中萬丈流光轉,隨時變幻,”燕回給小師妹細細展示了一遍,“也是這幾十年間蓬萊島主搞出來的新鮮玩意兒。”
“真好看,”薛宴驚不由感嘆,“此人於行商一道當真是位奇才。”
“聽說早些年,這位島主還想趁雷雨時去雲層中捕捉雷電製成披風,”方源笑道,“不過風險太大,一不小心就要提前嘗試一下渡劫的滋味,最終只能遺憾放棄。”
薛宴驚失笑。
燕回將手中髮帶塞給小師妹:“送你的。”
“三師姐……”
“別跟我客氣,晚霞披風確實太貴了,但一條髮帶我還是送得起的,收着吧。”
“多謝三師姐。”薛宴驚道了謝,冷於姝抬手,給她換上了新髮帶。
長長的髮帶尾端垂在胸前,薛宴驚抬頭垂首,入目皆是霞光。
四人沿街前行,不遠處有小販正在叫賣毒藥,見他攤子前人頭攢動,竟是生意不錯,幾人便好奇地圍了過去。
過去一問方知,此人是用凡間的毒藥,如“鶴頂紅”“斷腸草”等製成美食販賣,鶴頂紅凡人一沾即死,對修真者倒是無甚影響,反而能給食物提味,增其鮮美。這噱頭一時間引了不少修士駐足。
“孔雀膽燉東坡肉,曼陀羅煮獅子頭,斷腸草包粽子,馬錢子涼拌牡蠣,”薛宴驚念着菜單,“這些我倒是能理解,但是化屍粉炒肉真的沒問題嗎?”
方源也不解道:“是啊,為什麼化屍粉不化這個炒肉?”
“其實我的重點是有誰會想食用化屍粉,”薛宴驚無奈道,“不過師兄所言,的確有理。”
“我用的是靈豬肉,凡間的化屍粉化不得,”小販一邊給其他修士盛菜,一邊百忙中為他們解答了這個疑問,“幾位要不要來一份嘗嘗?”
方源釋然,隨後堅定拒絕。
薛宴驚選了一份七星海棠湯圓,攤主貼心提醒:“姑娘有元嬰期嗎?元嬰期以下還是少食為妙。”
薛宴驚欣然點頭,心下暗嘆果然修為高就是好,連美食都能多吃一些。
攤主給她盛了滿滿一
碗圓潤滾胖的雪白湯圓,又在上面細細撒了一層劇毒的七星海棠花,才小心地將瓷碗遞給她。
七星海棠雖然劇毒,但賣相不錯,其他三人看得心動,也各要了一份湯圓,又捧了杯鴆酒,晃悠着繼續走上這條處處有驚喜的長街。
在周遭一片美食攤中,方源眼尖地注意到了一家調料鋪子,他是廚修,最愛這些東西,立時就拉着師姐妹幾人上前挑揀。
從一眾稀奇古怪甚至還在爬動的調料中,方源挑中了一種外觀再正常不過的辣椒,讓周圍經常蹭吃蹭喝的師姐妹三人鬆了口氣。
方源笑呵呵地捧着辣椒,愛不釋手:“我一直想要的魔王椒,想不到能在這裏遇上。”
燕回一看他這態度就知道要糟,果然攤主眼前一亮,伸出一個巴掌,漫天要價道:“五百上品靈石。”
“算了,不要了。”方源放下辣椒,扭頭就走。
“唉,你別走!”攤主連忙追趕,“三百上品,兩百,行了行了,一百拿走,咱們結個善緣。”
方源望天:“實不相瞞,我連一百上品都沒有。”
這是實話,畢竟來蓬萊島兩日,他又花銷了不少。
攤主苦着臉:“一百,真不能再低了,這東西很珍稀的。”
薛宴驚並不擅長議價,此時站在一旁,連忙一邊學習一邊掏出紙筆記下步驟。
冷於姝站在她身後,一打眼就看見小師妹在紙上寫就“欲拒還迎”四字,頓時陷入沉默。
薛宴驚本想提議給六師兄湊一湊靈石,但轉念一想,又怕自己破壞了他的議價大計。
直到方源讓攤主在此等候,他去拳場賺點靈石就回時,薛宴驚才恍然大悟六師兄是真的沒錢了。
三人跟着方源,一路來到蓬萊島西邊的拳場,這裏的規矩很簡單,同境界修者上台比斗,由觀眾押注。參與比斗的修者每日至多參與三場,且需點到為止,不得殺傷人命,勝者最低可得一百上品靈石,敗者也有五十上品的獎勵。當然,修者境界越高,所得靈石越多。
方源搓了搓手,鬥志昂揚:“一百上品靈石,只要輸上兩場就夠了。”
“不,您是元嬰巔峰,”門口的侍童查驗過他的境界,鼓勵道,“只要輸一場就足矣。”
一行人進了拳場內部,只見場內有數個高台,每個高台下都圍着一群修士,台上比斗者或持刀槍劍戟,或赤手空拳,打得酣暢淋漓,帶給觀眾最直觀的享受。
方源去準備前,和三人打了聲招呼:“待會兒記得來看我比試。”
“好。”
等待六師兄上台的工夫,薛宴驚抬眼看着最近的高台,台上一位一人用長刀,一人持燕子鏜,她旁觀片刻,對師姐道:“紅衣的會贏。”
燕回笑了笑,招來侍童,隨手在托盤上扔下幾十靈石:“押紅衣。”
一盞茶工夫后,侍童捧來近百靈石:“紅衣勝,您押中了。”
 
;“可以啊,”燕回讚許小師妹,“來,再看這邊的另一場。
”
“用柳葉刀的勝。”
“……”
“梳朝雲髻的勝。”
“……”
她看過十場,無一錯判?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燕回大奇:“怎麼做到的?”
薛宴驚猜測:“直覺?”
燕回正要拉着她去看下一場,方源走過來,手裏拎着個錢袋,面色得意洋洋:“怎麼樣?”
三人這才發現自己沉迷賭錢,把他忘得一干一凈:“……很精彩。”
方源立刻察覺不對,無奈道:“你們壓根就沒看是吧?”
“對不住。”三人誠懇致歉,主動把剛剛賺來的幾千上品靈石分給他一份。
方源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聽了來龍去脈后,只是笑着搖搖頭:“早知道跟師妹混了。”
四人並不貪多,也清楚這種事不能沉迷,拿了幾千靈石,便離開拳場,直奔調料鋪子買下了方源想要的辣椒。
她們一路逛到夜晚,待天色漸暗、餘暉褪去、繁星浮現、明月高懸之時,蓬萊島上又出了新花樣。
高台之上到處掌了燈,有幾名侍童向天空中用力擲出繩索,將繩子勾在了月亮上,又在下端系了只鞦韆,讓大家可以借月盪起鞦韆。
薛宴驚抬眼一望,便知他們是用了障眼法,那繩子另一端是系在高空中一件隱形的法寶之上的。她輕聲一笑,也不去戳穿,心下想着這東西哄一哄修真界的小孩子還是很新鮮的,隨後一轉身,便看見師姐師兄們正站在盪鞦韆的隊伍里排隊,見她望過去還招了招手示意她一起來玩。
“……”薛宴驚沉默着加入了隊伍。
待終於輪到她時,薛宴驚卻不得不承認,這東西還是挺有趣的,可以盪得極高,海風拂過,衣擺與髮絲一同在風中蹁躚,一起一落間,將海面風光與島上眾生盡收眼底。
而且和自己御劍飛翔的感覺不盡相同,其中更具玩樂意味,向前盪起時看天空繁星點點,向後盪時觀地面燈火闌珊,但不變的大概是那種自由自在的心境。
後面輪到方源,他盪到最高點時非要和師姐師妹們打招呼,不小心手一滑,撲通一聲掉進了海里。
他哈哈大笑着從海里飛回來,排在他後面的小孩子們卻似乎是誤會了什麼,一個個學着他在鞦韆盪到最高點時放手,藉著力跳進海里,玩得不亦樂乎。
修真界的小孩子們皮實得很,一旁帶孩子的修士不以為意,倒是蓬萊島的侍童們擔心安全,一邊連忙安排了人去海里撈小孩,一邊頗幽怨地看了方源一眼。
玩了鞦韆,四人找了處附近的茶樓,要了清酒茶點,在這裏聽說書人講修真界的奇聞異事。
此時正講的,是幾朝前有位人間的皇帝踏入道途的故事。
薛宴驚開了一壇瓊酥酒,托腮靜聽。
原來那皇帝發現己身有修道的天賦后,便帶了人間的下屬臣民,在修界建了一座帝王宮,大有在修真界做一個長長久久的帝皇的架勢。屬下里誰能入道,就讓誰做官,誰的修為高,就給誰
封侯拜相。
奈何修真者向來對皇權不大買賬,這帝王宮幾代下來,不過就是一個不知名的小門派罷了。
聽到這裏,燕回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地一拍腦門。
方源奇道:“怎麼?”
“以前遇到過一個男修對我示愛,他自稱修真界的小郡王,我以為他腦子有病,就讓他走遠點,他不肯,我就把他打了一頓,”燕回若有所思,“卻原來修真界竟真的有個帝王宮,是我孤陋寡聞了。”
“還能補救嗎?”
“補救什麼?”燕回反問,“打就打了,他技不如人,也沒什麼好說的。”
“……”
方源看向冷於姝,忍不住發問道:“五師姐,你決定入無情道劍斬桃花之時,是不是順便把三師姐的桃花也全都斬了?”
冷於姝微微頷首:“我把四明峰一脈的桃花通通斬了。”
方源大驚失色:“真的?!”
燕回白了天真的師弟一眼:“你怎麼什麼都信?”
“……”
薛宴驚在旁邊傻笑起來,冷於姝觀察她半晌,把小師妹手裏的酒罈子抽走:“喝多了,別再喝了。”
薛宴驚扁了扁嘴,燕回把桌面上的茶點投餵給她,這個醉鬼立刻又高興起來。
帝王宮的故事反響平平,大概是沒人喜歡聽這種試圖干出一番大事業之人最終歸為沉寂的軼聞,也無客人上前打賞,說書人眼珠一轉,一拍醒木,轉而說起一段歸一魔尊出征的故事。
不管聽眾是喜歡他還是厭惡他,給說書人的是掌聲還是罵聲,他的故事總歸是最能調動聽者情緒的。
這段故事說書人已然講得爛熟於心,此時自然說得精彩,連冷於姝、燕回和方源三人都聽得聚精會神。
這個故事她們已經聽過很多遍了,但常聽常新,每個說書人都能講出一種不同的風味。
茶樓里也一反剛剛的安靜,聽到精彩處紛紛叫好鼓掌,還有人把零散的下品靈石往台上拋,要說書先生再講一遍歸一魔尊收服座下大將的故事。
直到這位說書先生喝水的工夫,專註的燕回三人一回頭,才發現小師妹已經趴在桌面上,不知是睡着還是醉倒了。
眼看這說書人又要繼續開講,燕回實在不想小師妹錯過這段精彩,輕輕戳了戳她將她叫醒。
說書人恰在此時開口道:“我們說到那歸一魔尊御駕親征……”
薛宴驚猛地坐起身:“御駕清蒸,什麼清蒸?”
“……沒事了,”燕回把小師妹的腦袋按回桌面上,“接着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