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回京
“他果然和我想的一樣蠢。”
“姜遠!他到底是我們的父親,別亂說話。”
“所以你也覺得他蠢,只是礙於他的身份不敢說。”
“……”你小子……要不要這麼會抓重點!
“你去跪着吧,有什麼事結束后再說。”
他們今日已經停靈在祖廟,明日便要下葬。
姜遠剛剛才趕到,還不曾和姜橋告別。
於情於理都該在最後時刻送姜橋一程。
本以為以姜遠的性格會反對,沒想到他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翌日,姜橋下葬。
姜遠作為嫡長子走在最前面。
結束之後,一行人稍作停留便起程回京。
京城,傅蒔楦一早便等在城門口。
這段時日傅蒔楦因為侯府的喪事,一直陪着姜余歡住在侯府,獲得寵妻的好名聲。
傅蒔楦樂見其成。
姜余歡要去鎮國公府,總得有個名頭。
他因為姜余歡的控制,多年來不曾和鎮國公府有來往,他能做的只能偶爾通信。
外界都在傳鎮國公府放棄他了。
他若是和姜余歡關係不好,姜余歡登門便顯得突兀又引人猜忌。
他們夫妻關係好,好歹可以圓一圓,說是將新婦帶到外家認認門,也是他緩和關係的理由。
他等在城門口,遲遲不見文思侯府的馬車出現,倒是齊王府的馬車聽在他面前。
他下意識地皺緊眉頭,又在看見寧晚時舒展開來。
寧晚眼眶通紅,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傅蒔楦欲言又止。
“發生什麼事了?”
傅蒔楦輕聲問道,語氣是姜余歡從未見識過的溫柔。
“我……”寧晚抿着唇,眼睛瞟向路過的百姓,似乎有所顧慮,欲言又止。
她搖搖頭,只深深看了傅蒔楦一眼便離開。
是她衝動了。
姜余歡路遇落石一事查到寧國公府頭上,祖母多次找到她,想讓她從中周旋一番。
她哪有什麼本事,靠的不還是齊王。
可齊王不願意幫忙,傅蒔楦又整日在侯府。
她無可奈何,還要被祖母嫌棄無用。
屋漏偏逢連夜雨,弓箭一事不知為何又和寧正牽扯上。
林少安所列出的證據,寧正都無可辯駁,就連一同去狩獵的人都將嫌疑指向寧正。
這下寧晚自己也急了。
落石的事還可以把事情推到下人身上,可若是和寧正扯上關係,那便完了。
寧國公府是她的靠山,連環刺殺可不是鬧着玩的。
她急忙趕回寧國公府質問寧正,卻得知射殺的事他的確有參與,而同夥正是孫琪。
據她所知,林少安可沒把孫琪列為懷疑對象。
一定是左相府從中作梗,拉寧正做替罪羊。
她怒氣沖沖地找到傅清玉,想讓傅清玉出面了解此事。即便不用孫琪自首,至少也別把寧正牽扯進去。
哪知傅清玉卻對她冷言冷語。
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只是一個外人,而孫家是傅清玉的外家,又豈是她能比的。
她傷心不已,一時氣昏了頭,竟然第一時間想找傅蒔楦傾訴。
當她站在傅蒔楦面前時,又猛地意識到兩人的身份不能讓她隨意訴苦。
最近端陽郡王寵愛郡王妃的消息甚囂塵上,她只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自己選擇的人不愛她,愛她的愛慕者說變心就變心,變心的對象還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若不是姜余歡,寧國公府怎會陷入如今的境地,傅清玉也不會對她冷淡!
她越想越難過,跑到無人的小巷中小聲啜泣。
“到底怎麼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寧晚怔愣一瞬,錯愕地抬頭對上傅蒔楦的目光。
“阿楦,你怎麼過來了?你不是……”要等姜余歡嗎?
傅蒔楦皺着眉,停頓片刻道:“看你不太對勁,跟過來看看。”
寧晚後知後覺地擦了擦眼淚,“我沒事了。你還關心我,我就沒事了。寧國公府作繭自縛,都是他們應得的。”
傅蒔楦眉間一舒,對寧晚提到的寧國公府的時恍若未聞,“沒事就好。我還有事,先走了。”
“阿楦!”寧晚叫住他,她的心砰砰直跳,還是忍不住問出心中所想,“你上次說,你不愛姜余歡,現在還算話嗎?”
“自然,我不愛她。”
寧晚鬆了口氣。
原來一切都是做戲,還是有人在乎她的。
她莞爾一笑,“你去忙吧,我一會兒就走。”
“嗯。”
傅蒔楦離開后,一直默不作聲的如意開口,“王妃,您可千萬別做傻事。端陽郡王再好,你們之間也……也……”
寧晚肅着臉,抬手打斷如意的話。
“我自有分寸。世上沒有後悔葯賣,我選擇齊王,那就要一條路走到黑。”
“那您為何……”
寧晚挑眉一笑,哪裏還有楚楚可憐的小白兔模樣。
“多個幫手有何不好。我總得確認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才好拿捏好分寸。”
如意長舒一口氣,轉憂為喜,“那何不趁着機會讓端陽郡王救救寧國公府?”
“總是提要求,只會把人越推越遠。偶爾裝裝懂事乖巧,讓他心生歉意,才會事半功倍。”
——
傅蒔楦離開后,跟在身旁的六一幾次看向他。
“想說什麼就說。”
六一轉頭望了一眼剛才的巷子,小聲道:“萬一齊王妃要主子幫忙救寧正可怎麼辦?”
“我還有別的辦法嗎?但這次不是我想救就能救的。”
這次有左相府參與其中,又有太后推波助瀾。
姜余歡被死士刺殺註定不會有結果,但有人有刺殺的先例,太后索性找個替罪羊也不是沒可能。
證據都指向寧正,太后一黨一定會把罪名坐實,不讓寧正逃脫。
況且姦汙的案子林少安也查到不少東西,寧正無論如何都洗脫不掉罪名。
這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寧國公府把寧正推出去承擔所有罪名。
反正寧正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棄子,最多是短時間內寧國公府的名聲不好聽。
六一很快便想通這一點,徹底放下心。
他實在不願主子和姜余歡再產生矛盾,也不忍心看到姜余歡一而再地受委屈。
姜余歡身邊出現了一個高手,他真怕哪天姜余歡破罐子破摔,甩手不幹了。
幸好,幸好。
二人回到城門口,沒過多久就看到文思侯府的馬車緩緩駛來。
姜余歡坐在馬車裏,剛消化完近日的消息。
她掀開帘子,看着京城繁華的景象,默默感嘆。
這京城,她或許待不了多久。
“咦,那不是忠義伯府的大公子嗎?他這是要去哪?”
順着中元的手指,姜余歡看過去。祁易騎着高頭大馬,馬上掛着一柄劍和一個包袱,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
旁邊祁小玉仰着頭,神色緊張地在說些什麼。
姜余歡想,祁易大概是去邊境參軍掙軍功。
她收回視線,無意中掃到一抹纖細的身影。
她搖搖頭,正要放下帘子,卻聽祁易叫了她一聲。
她無視祁小玉怨毒的目光,頷首示意道:“祁公子。”
“小玉,你回去吧,我這就走了。”
小玉眼神在二人之間梭巡,最後一言不發地離開。
祁易翻身下馬,抱拳道:“郡王妃,祁某今日便要出發去邊境。此一去,不知何時能回。小妹行事魯莽不知分寸,若是將來不小心得罪郡王妃,希望郡王妃手下留情,等到我回來時再做決斷。”
“你既然知道你妹妹的性子,就不該勉強她答應你。”傅蒔楦不知何時過來的。
祁易羞愧地紅了臉,眼神卻清澈而堅毅,他用只有三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願投入郡王麾下,只願保小妹一命。”
傅蒔楦嗤笑,“我一個無權無勢的閑散郡王,你投入我麾下有何用?”
“郡王還是太子時,身邊有兩個侍衛,一個名叫三三,一個名叫八七。後來太子被廢,沉寂下來,再次出現時,身邊的侍衛則變成了六一。據說此次邊境開戰,主帥犯了大錯導致我方戰敗,是兩個副將力挽狂瀾才不至於丟城。而這兩個副將,一個唇紅齒白唇邊有痣,一個膚色黝黑眉心有顆紅痣。我若是沒記錯,這二人的特徵與三三和八七正好相符。”
主帥失誤,以這二位副將的能力,待戰事結束定會封賞。
不巧的是,主帥是傅令奕的人。
當初鎮國公卸甲歸隱,交出兵權,便是這個人接手鎮國公手下的兵。
此次主帥會被問責,兩位副將極有可能頂上去。
兜兜轉轉,兵權還是回到傅蒔楦的手上。
如果不是他要去參軍,特意調查過,他也不會聯想到傅蒔楦身上。
由此可見,傅蒔楦從來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相似的人罷了。”
祁易知道傅蒔楦不會承認,但也沒打算就此放棄。
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點到為止即可。
“郡王到底是皇上的兄長,總有幾分情誼在。若是有幸幫上郡王,祁某也好舔着臉求郡王襄助一二。”
“我只能答應你留她一命,其餘的不能保證。”
祁易深知祁小玉的性子,他不知道小玉為何憎惡姜余歡,但他明白祁小玉不夠聰明鬥不過人家。
有命在,就夠了。
“這件事,你們是不是該過問一下我?”姜余歡說。
祁小玉針對的人是她,她才有權發言。
“郡王妃請講。”
“我喜歡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不管祁小玉會對我做什麼,我都會反擊。若是真的到了要命的地步,我會手下留情,但是,我希望你能活着回來,用同等價值的東西來換祁小玉的命。”
“多謝郡王妃。”祁易對着姜余歡拱手,又對着傅蒔楦同樣行了一禮,“方才的話依然作數,但我希望郡王可以保我活得久一點。”
小妹的命得到保證,那他就不必拿來和傅蒔楦做交易。
用替傅蒔楦效命換取他的命,這樣既能讓他有時間去立功,又能保住小妹的命,一舉兩得。
傅蒔楦定定地看着祁易,“你不做文官真是可惜。”
祁易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可以,他也願意做個文官。
達成共識后,祁易毫不留戀地騎馬而去。
姜余歡最後看了一眼角落裏的身影,遺憾地放下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