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反彈琴弦
牛鴻儒覺得自己又想通了一些,境界拔高了好幾層。以前以為自己境界真沒法提高了,想不到這忽然就一下子提高好幾層,都不是什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牛鴻儒大為高興。
在小朝會受的那一點小委屈,就真不算什麼了。
牛鴻儒一高興,就來了興緻,走到琴邊,坐下后,叮叮咚咚,就是一曲。
雖然沒幾聲,還不連貫,但是幾次撫琴之後,牛鴻儒還真找到了幾個自己覺得好聽的聲音。
況且,自己撫琴的技藝,連皇帝見了,就是看見之後,都還沒開始撫琴,皇帝就給了個天下無雙的讚譽,空前肯定沒問題,至於能不能絕後,暫時不好說。
就從第一次撫琴,被老皇帝趙烆盛讚之後,牛鴻儒就沒想着坐在琴弦那邊去過,哪怕親眼看過人家撫琴之後,牛鴻儒也沒有一點念頭。
牛撫琴這個名字,老父親老來得子,絕不會起錯的,牛撫琴從來沒有過懷疑,哪怕連琴都沒見過,也沒有過懷疑。要不然,牛撫琴也不會信誓旦旦保證自己精通撫琴,沒說自己是天才,就很是謙虛了。
這也是為什麼,在皇宮裏、大殿上,第一次見了宮女抬上牛鴻儒平生第一次得見真容的琴,牛鴻儒就搬了暖凳坐過去了,然後深吸一口氣,牛鴻儒撫琴,嘈嘈雜雜,大殿之上,連個敢拍巴掌的人,都沒有。
除了琴聲,安靜得落針可聞。
這一次,依然如此,叮叮咚咚幾聲之後,牛鴻儒收工,蓋好琴弦。
窗外當然有耳朵,不會白彈。
獨步天下反彈琴弦,每一次彈琴,都是絕響,就是事後,讓牛鴻儒本人再彈一次,也無法複製。
就是這一點,其實也是牛鴻儒最得意之處。得意忘形,得其神意而忘其形,實在是不能再好。
做人當如牛鴻儒撫琴弦,無法復刻最好。
不必讓自己像誰,也無須讓誰學自己。如此做人才對,如此過人生才好。
牛鴻儒笑得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
南安郡有個年輕讀書人,寫了幾篇文章,大祭酒一開始也和別人一樣,看看也就算了。就算是現在,還是這樣,也只能這樣。
不過,在讀過年輕人寫的幾篇文章之後,大祭酒真有些坐不住了,然後,大祭酒選了一個時間節點同時寄出兩封信件。
第一封,就是寄給南安郡鄉試考試官員的,寫信的時候還沒有考試,當然不知道考官是誰,更不知主考官是誰,但是大祭酒也不擔心,只要保證這個人,能在考試之後說上話就行。
一郡學政,當然說得上話。這封信就寄給溫學政了。
內容很簡單,只要那個韓征去參加考試,就把那個解元的頭銜給他留着。
這封信,不用太早,剛好在鄉試開始的時候送到就行。等結束之後送到,牽扯麵有些大,大祭酒也不想太麻煩。
這就是祭酒大人的專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中真意,一般人理解不了。
年輕人無非就是個博取名聲,很好辦,也很簡單。讀書人求名得名,就給讀書人一個名聲,至於更大的名聲,要是敢要,就把膽氣鼓足了伸手接着,大祭酒保證,繼續給。
第二封信,是以自己同僚,稷下學宮的話事人之一,也是稷下學宮裏參加常朝會最多的禮部尚書宋家玉樹宋漱玉的名義寫的,屬於上杆子去巴結人家。
當然,要確保比那封信晚一些到,要等到鄉試結束之後才寄到。
內容也很簡單,禮部尚書宋漱玉希望當韓征的座師,而且說明了,都不用等到殿試,鄉試的時候就是座師身份了,盼同意。
大祭酒第一封信的措辭,很不客氣,溫學政接到信之後,恐怕會有些心焦。
倒不是說一個解元難辦到,其實這個最沒懸念,就是禮部尚書親自來做主考官,看到大祭酒這封信,韓征的解元也不敢不給。
溫學政的心焦,主要是大祭酒這信中,根本沒提溫蕤亭這個名字。
希望溫蕤亭不要只是心驚膽寒,而是主動做點什麼。那些瘦腰就算了,大祭酒不好這口。
就算是萬歲爺那邊,一個簡在帝心,也不可少。更何況自己的名字,祭酒大人竟然不願提,給自己寫信都不願提。恐怕要是沒有這個韓征,祭酒大人一封信,溫蕤亭這輩子也沒機會看到。
就事論事,雖然鐵定了不是件好事,但絕對是個機會,就看溫學政有沒有魄力了。
第二封信,措辭就十分客氣了。反正就是以宋漱玉的身份寫的,上杆子當人家座師的又不是牛鴻儒,那語氣,真的是奔着詢問、商量去的,要是韓徵用心推敲措辭,是能讀出來一些懇求意味的。
禮部尚書宋漱玉的信,一個半吊子書生,敢不認真讀?
這封信,宋漱玉是不知道,但是知道之後,他敢生氣?敢生自己頂頭上司,也就是帶頭大哥牛鴻儒的氣?不光是祭酒身份惹不起,就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鐵哥們感情,無論如何也割捨不開。
宋漱玉要是以後知道有這麼一封信,肯定會提一壺酒來大祭酒這邊開懷暢飲表示感謝的,絕不會也不敢等大祭酒登門解釋。
更何況,要是韓征這讀書人奔着這條康庄大道來了,無論如何,接下來的的會試、殿試也一樣順風順水,再然後的進士頭銜也不是什麼問題。到時候,宋漱玉還不會再真心感謝一回?
萬一,這個韓征覺得還不穩妥,不去參加這次鄉試,也一樣會接到這封信。看到信的內容之後,會不會把腸子悔青?敢不敢給他做夢也想不到的禮部尚書宋大人回封信,懇求宋尚書等他三年後再一舉成名,不要收回座師身份?
真落到這步田地,恐怕這個韓征連個舉人頭銜,這輩子也別想了。
對韓征來說,走上第一條路,那就算大祭酒順水推舟一把,至於能到哪一步,看韓征本事。
但是對於大祭酒來說,很希望韓征落到第二條路那步田地。
牛鴻儒還要再看看。年輕人要是真落到第二步田地,能不能走出來。要是韓徵實在沒本事走出來······牛鴻儒笑了笑,那就算真真正正幫了韓征一把了。就這般心性,藏這般心思,就不是一般禍事了。
年輕人,還要多讀聖賢書啊。
讀懂聖賢書,再立志不做聖賢人,就成了。至於以後做什麼,各看緣法。
如此一想,大祭酒笑容玩味。要是韓征連鄉試都沒有參加,還能得個解元頭銜,韓征敢不敢接?敢不敢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