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神隱市
早十點,暖春的街道飄蕩着齁甜的桂花香。
行人路上,起個大早,心情倍好的遊客和武林市民們,正喧嚷着逛街。
恰逢假期,人群熙攘、交通擁堵。
直到遠方街道傳來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聲浪,才蓋過了鼎沸的人聲,與相互催促的鳴笛聲。
隨後不等人群反應,伴隨着“嗡—嗡——”的機械運轉聲,一道殷紅的車影咻地駛入街道。再待路人紛紛回過神來,那道車影已如掙脫魚網的游魚般,循着車與車間的縫隙,疾馳遠去了。
“紅蓮,咱們這是…要去哪兒?”摩托車後座,雙手背在身後的李人試探着開口。
他原以為,紅蓮所說的那位“控制部長”,就在小區邊上的委員會武林分部。
可自打他坐上了紅蓮心愛的大摩托后,這位穿着小短褲的靚女,就一直俯低身子、撅起屁股,悶着頭、一聲不吭地往城市邊緣開。
眼見離城區越來越遠,距離市郊越來越近。
李人心中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該不會,就這樣出城吧?”
隨後不久,遠方隱約可見的收費站證實了他的想法。
而紅蓮也在這時微微側過頭,大聲回應道:“我們要去委員會的……總部!”她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破碎。
“總部?”李人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疑惑和期待。
對此,紅蓮沒多解釋。她只是繼續擰動油門,駕駛着這台貼有ETC的酷摩托,速度不減地通過了收費站。
沒錯。
穿着弔帶背心、小短褲這樣一身居家打扮的紅蓮,騎着摩托車上了高速公路。
隨後,她第一時間實線變道,拐進了最右側的應急車道。
後排的李人只得緊緊抓住座位。期間他驚駭萬分地伸長脖子,瞄了一眼摩托車的電子碼錶——
速度70邁,並且還在玩命提速。
“這是什麼馬路……啊不,是公路殺手啊喂!!!”李人在心中咆哮着。
短短几秒功夫,眼看着摩托車從時速110公里,飆到時速200公里。李人的內心是崩潰的、肉體是無助的、靈魂是離體的。
因知曉即將去往委員會總部而泛起的一絲期待,也在這一刻被風吹散。
“紅蓮,開慢點!你這是騎摩托車,不是在開飛機!!”李人說完,便側身取出了後備箱中放着的防撞頭盔,隨後迎着撲面而來的勁風戴到了腦袋上。
然而。
此刻駕駛座的紅蓮,不僅沒有減速,反而將油門擰到了底。
這台搭載着500馬力V10引擎的速度機器,旋即飆到了時速250公里。
李人只看到,公路兩邊標有前方距離《東海市300公里》、距離《羅剎江古鎮150公里》的一個個距離指示牌在眨眼間便擦身而過。
接着向前眺望,他還能遙遙望見遠處的公路旁,坐落着一處名為《武林北服務區》的高速公路服務區。
而就在李人觀察道路兩旁的這一會兒功夫,車速已飆到了300公里。
紅蓮也在這時再度側過頭,大聲開口道:“如果,我們…想…進入…委員會…總部……就必須…滿足……進入條件。”
沒戴頭盔的紅蓮,聲音被風吹得稀碎。
李人則是伸手打開了自己頭盔上的擋風鏡片,隨後咆哮着問道:“什麼條件——?”
“那就是…在武林高速上…行駛速度…超過——”紅蓮的尾音拉得老長:“音速!”
話音剛落,紅蓮的身體便突發異狀。
難以計數的殷紅觸手伴隨着“噗呲—噗呲——”聲,爭先恐後地鑽破她的肌膚、蜂擁着破體而出。
強風吹拂,柔軟的觸手如柳條般乘風飛舞,恰似一條條鮮紅的綢緞於藍天下飄蕩起伏。
正當李人抬頭望天,看得有些出神時。
這些漫天飛舞的“紅綢緞”,卻突然相互湊近、彼此交織在了一起,緊接着竟如蛛網般遽然垂落、收攏,徹底籠罩住了這台疾馳中的摩托。
後座的李人只感覺兩眼一花。
再當他回過神來時,那什麼殷紅觸手、遮天巨網已全都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從身下的摩托車發動機所在的地方,徐徐響起了一陣如心臟搏動般強勁有力的“咚咚—咚咚——”聲。
與心跳聲一同出現的,還有來自胯下車身的陣陣溫暖。
感受到兩腿之間傳來了體溫似的觸感,李人驚訝的低頭看過去。
隨即他就見到,車體表面殷紅的金屬外殼,不知何時已爬滿了如藤蔓似的黑色血管。
順着這些黑色血管繼續向下看去,還能透過如浮游生物般逐漸半透明化的金屬外殼,望見與發動機艙相緊密相連的各種管線,也正如血管般規律跳動着。
李人的視線,旋即繞過了蜿蜒分佈一條條管線。望向了這台正在半生物化的摩托車的機械核心。
那裏,原本獨屬於發動機的艙室中。竟出現了一顆正在劇烈搏動的黑色心臟。
這顆黑色心臟與發動機就像清水與乳汁般不分彼此的交融在一起,以至於它們的每次跳動,都會掀起一陣強勁而有力的轟鳴聲,連周圍的空氣都被震得微微顫動。不止於此。
這顆“機械心臟”如同取之不竭的力量核心,其蘊含的能量伴隨着它的一次次搏動被全力泵出。隨後,這一股股裹挾着灼熱氣息的力量,便會順着黑色傳送帶般的一根根堅韌血管奔向車體的各個角落。
不知是何原理,車速竟真的因此飆升了起來。
李人只得眼睜睜看着電子碼錶上的時速從200公里,飆到了600公里。接着又一個眨眼的功夫,就突破了1000公里。
“紅蓮——!”李人大喊出聲。但話一出口他就發現,聲音似是被迎面而來的紊亂氣流吹散似的,在瞬息間便消失了。
此刻,他所能感受到的只剩下透過車身傳遞而來的一波波震感。
再當李人意識到什麼,扭頭看向四周時。便看到了此時的高速路上,無論是私家車、還是運輸用的半挂車,均是被他們極速經過時所捲起的強烈氣流,吹動的搖晃不已。
空氣湍流!
這是行進速度接近音速時,才會出現的物理現象。
“這台摩托,已經接近音速了?”李人想着再度抬頭看向了紅蓮面前的電子儀錶盤,恰巧看到碼錶上的數字正定格在1224公里/時。
李人立刻意識到,他們已達到了音速。
這一刻,伴隨着如利刃般刮過身體的強風,李人驚奇地發現,周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空氣也彷彿凝固了一般,似乎不再是能承載聲音的媒介。
李人隨同紅蓮,進入了一個無聲的世界。
他只能透過從車身傳導而來的震動,和心跳聲提醒自己。此刻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而就在這般令人心悸的寂靜中,李人不妙的發現。身下這台正在逐步半生物化的摩托車,竟像是快頂不住前方急劇增加的空氣阻力和地面摩擦似的,發出了夜鶯嗚咽般的低啞哀鳴。
伴同着哀鳴聲,摩托車車身開始止不住的顫抖。它的身體在極端的空氣壓力下,漸漸被擠壓得向內凹陷、扭曲變形。
其下,那粘附着一層層堅硬生物質的輪胎和剎車系統,同樣也在與地面的劇烈摩擦中急劇升溫、過熱,迸射出了紅藍色的火星與火花。
火光四濺,高速路上正常行駛的車輛,皆是驚恐地看到了一顆如流星般飛馳而過的紅色車影,和應急車道內殘留下的一道直達遠方的黑色胎印。
緊緊抓住後座,保護自己不被甩飛的李人,眼看着這台一路火花帶閃電的摩托車就快撐不住了。他的腦袋裏不禁開始尋思起,要不要想個辦法自救一下。
而就在此時。
李人看到前方碼錶上的數字,再度跳動了一下——他們的時速從1224公里,躍升到了1225公里。
下個瞬間。
李人就看到摩托車前方的空間如同被壓縮了般,竟是在強烈的氣流變化下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
緊接着,是光線在突破音障的這一刻發生了異常折射,使得周遭的景物逐漸變得扭曲、歪斜,如夢似幻般的不真實了起來。
此時此景,就如同置身於颶風的風眼之中。
李人感覺自身與世界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阻隔住了似的。
在他的感官中,時間流速漸漸變得緩慢起來,就連思維也變得遲鈍了許多。
而就在李人繼續全力感受着,試圖理解當下正在發生的一切的時候——
伴隨着摩托車以不科學的時速,徹底衝破了音障。一道駭人的音爆衝擊波裹挾着雷鳴般的巨響,呈環狀向著四周擴散開來。
這道衝擊波所經過的地方,樹葉紛飛、空氣如漣漪般蕩漾,塵土飛揚、掀起了漫天的環形塵霧。
風塵拂面,李人本能的閉上了眼睛。
“這就是紅蓮所說的,進入委員會總部所需的條件?”當李人如此想着再度睜眼時,周遭一切都已在悄無聲息間發生了改變。
先是原本迎來送往、好不熱鬧的高速公路。來往的道路上,再也見不到除他們以外的任何車輛。
再是轉頭看向道路兩旁,那些原本寫着《東海市270公里、250公里》的距離指示牌,其上的文字竟全都變成了前方距離《神隱市50公里、30公里》的一個個全新版本。
最後,也是最讓李人驚訝的。
是原本坐落在高速公路側方,那座已近在咫尺的巨大服務區。
其上深紅色的《武林北服務區》六個大字,竟也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神隱服務區》。
“紅蓮,我們這是…”李人思索着眼前的狀況,同時拍了拍紅蓮的肩膀:“…穿越到某個異空間了?”
“啊?”感受到肩上的觸感,紅蓮一邊輕捏剎車減着速,一邊微微側過頭回答道:“不是啊,這裏不是異空間,這裏是…”
紅蓮頓了頓:“…委員會總部的最外圍。”
她說著隨性的抬起手,指向了前方道路的盡頭:“李人,你看那裏……”
順着紅蓮所指的方向,李人看向了這條公路的終點、看向了他目之所及的最遠處。
在那裏,赫然佇立着一座被漆成純黑色的收費站,一座名為“神隱”的高速收費站。
“歡迎來到神隱市,這座城市是通往總部的必經之路。”紅蓮說著鬆動油門,減速駛近了收費站:“順帶一提,這座城市還有另一個名字——”
紅蓮的聲音有些複雜:“——‘里·武林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