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破城(下)
這時,一員小校走進大帳,報道:“報!大將軍,巡營軍士擒住一員敵將,他供稱有機要大事要面呈大將軍。”
尤銘敏銳的感覺到了破城良機,他和文凱對視一眼,道;“帶他進來。”
陸奔弓着腰走入大帳,倒頭便拜,道:“罪臣陸奔參見大將軍,願大將軍百戰百勝,萬壽無疆。”
尤銘並沒有叫他起來,淡淡的道:“爾敵國之將有何大事要見本帥?”
陸奔誠惶誠恐的磕了兩個頭,道:“大將軍,罪臣特來投效,以後帳下用命,以贖罪愆。”
尤銘這才道:“起來回話吧。”
陸奔千恩萬謝的磕了個頭,站起身來,從懷中取出書信,趨近幾步,恭恭敬敬的放在尤銘的桌子上,道:“罪臣的姐夫衛溫現統帥會稽城內所有兵馬。罪臣姐夫知道抗拒天兵只有死路一條。因此,他和罪臣才定下這個計策,獻城投降。”
尤銘撕開封口,取出信件看了一遍,將它遞到文凱手上,喝道:“爾等既然是他趙拓的臣子,食他趙拓的俸祿,自該忠心用事。怎麼能行此不忠不義的反叛之舉?爾等既能背叛趙拓,日後亦能背叛本帥。本帥帳下,要你等何用?”
陸奔嚇得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頭道:“大將軍明鑒!罪臣等是誠心投效,不敢有半分異心啊。臣等情願立誓以明心志。”說著,左手握拳舉起,右手撫胸,發誓道:“罪臣今日對天盟誓,一心一意投效大將軍。日後若是背叛大將軍,必遭萬仞分屍之苦!”說罷,又對尤銘磕頭道:“還請大將軍大人大量,不念舊惡,收容罪臣。”
文凱接過話茬道:“陸將軍,據你姐夫信上所說,趙拓派你突圍出去,向閩越王王凱請求救兵,你怎麼還耽擱在我軍大營之中啊?”
陸奔不明白文凱這話的意思,只以為文凱對他動了殺心,嚇得魂不附體,他渾身哆嗦的道:“罪臣既然已經決定投效大將軍,又豈能做這樣的事情啊?大將軍明鑒哪!”
尤銘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冷冷的道:“你既說投效於本帥,任本帥驅策。怎麼本帥給你的第一道軍令,你就如此推搪?本帥豈能信你!”尤銘與文凱相處日久,從剛才文凱的話語裏,便聽出了文凱的用意,暗暗嘆服此機甚妙。
陸奔一愣,他不明白尤銘的意思,糊塗道:“大將軍,您,您讓罪臣前去請兵,這,這是什麼意思?罪臣不明白,還請大將軍明示。”
尤銘淡淡一笑,朝文凱使了個眼色。文凱微一頷首,道:“陸將軍,大將軍是何等樣人,豈是你能揣度的?我且問你,你此去金廈,如果順利請到救兵,得要多少日能夠率兵抵達?”
陸奔粗粗的計算了一下,道:“如不出意外,十日便可。若是急行軍的話,至多七日,便能殺到。”
文凱點了點頭,道:“好!我便給你十天的時間。讓你領兵殺到。”說著,招來一名侍衛道:“把趙恭存將軍請來大帳。”
不一會,趙恭存走進大帳,單膝跪下,行禮道:“末將參見大將軍!”
尤銘一把手道:“將軍免禮。”又指着一張馬扎,道:“將軍且請坐下吧。”趙恭存道了聲謝,坐了下來。
文凱指着趙恭存,道:“陸奔將軍,你看這位趙恭存將軍,比之閩越人如何呀?”
陸奔順着文凱的手指看了一眼,道:“這位趙將軍無論體型還是面龐輪廓,都與閩越人一無二致,幾可以假亂真吶。”
“呵呵,”尤銘和文凱聽了這話,都笑了出來。文凱笑道:“趙將軍,告訴陸將軍,你是哪裏人?”
趙恭存應了聲“諾”,道:“末將是閩越人,出生於閩越三明。八歲時因父親除官海陵郡司馬,隨父親遷居海陵。”
文凱笑道:“陸將軍,十日後,你便帶領趙恭存將軍前來救援吧。”
陸奔此時已明白了尤銘的打算,他道:“這位趙將軍別人看不出他的真偽來,可是他手下的士兵,與閩越士兵相差頗大啊。大將軍,您也知道,閩越人身材較為矮小。可是,您麾下的精兵猛將大多是北方人,江南人,身材較之閩越人都為高大。這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了。”
趙恭存插嘴道:“我手下的五千步兵乃是我的同宗族人和親友,他們都是閩越人。”
“呵呵,”文凱笑道:“陸將軍還有什麼問題嗎?”
陸奔感到脖子上一陣惡寒,他急忙搖了搖頭,磕頭道:“罪臣一定竭盡全力,不負大將軍重託。”
“嗯!”尤銘頷首道:“下去吧。這件事辦好了,自然有你的榮華富貴。”
陸奔聞言,又是千恩萬謝的磕了個頭,畢恭畢敬的退了下去。
尤銘叫住趙恭存,耳語吩咐道:“監視住他,他若有什麼異動,殺無赦!”趙恭存一抱拳,低聲應道:“諾!”下去整理兵馬去了。
尤銘深深吸了口氣,道:“文先生,傳令下去,明日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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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銘的大軍如潮水般洶湧,猛烈的衝擊着並不高大堅深會稽城牆。英勇的將士們認為,自己衝上去並不是廝殺打仗的,而是前來受降的。因為,這半個多月來戰鬥實在是太輕鬆了,敵人實在是太弱了,弱得不堪一擊。真真正正的一觸即潰。
可是,今天他們卻遇到了不小的挫折,他們竟然被遲滯在城下。南越國的士兵今天彷佛鬼神附體一般,拼殺得極為兇猛,一個個捨生忘死,一改往日不堪一擊,一觸即潰的孱弱,竟逼得一向以善戰聞名天下的尤家軍難以寸進。整整一天一夜過去了,兩軍士兵的屍體,在城牆下鋪起厚厚的一層。可是,尤家軍卻始終沒能登上城樓。
面對如此巨大的傷亡,尤銘不得不鳴金收兵。他召集眾將領狠狠的訓道:“區區一座小小的會稽城竟然打了一天一夜都沒有打下。城下堆砌的屍體,十有**是我們的。稍微遇到一點抵抗,就丟盔棄甲,不知道怎麼打了。今天竟還出現了畏葸避戰的情況!”尤銘話鋒轉冷,喝道:“李明博,金正雲!今天誰讓你們帶隊撤離的?”
李明博,金正雲二人撲通跪了下來,道:“大將軍,我們的部下十損七八,再不撤下來,就要打光啦。”
“打光就自己上!”尤銘怒吼道:“一個營打光了,你就給我當千夫長;千人隊打光了,你就給我當百夫長;百人隊打光了,你就給我當伍長;都打光了,你就給我當士兵。你們知不知道,你們今天這一撤,我軍全線震動。不然,何至於拿不下一個小小的會稽。他再險固,能有洛陽難打嗎?你們兩個混蛋!來呀,將這兩個臨陣脫逃的懦夫,拖出砍了,以正軍法!”
尤銘看着呈上來的兩個人頭,冷冷的道:“明天繼續攻城,膽敢言退者,此二人就是榜樣!都下去吧!”
眾將退去,文凱走到尤銘跟前,道:“公子,如此一來,只怕明日的血戰更加慘烈啊。”
尤銘點了點頭,道:“讓他們五天之內,務必趕到。到時,裏應外合,一舉拿下會稽。哼,大哥他以為在軍中安插一兩個人就能從我手中奪取軍權了。他異想天開!看看他找的這些傢伙,到底不是我一手**出來的。”他喘了口氣,道:“文先生,時巨那裏有什麼消息嗎?”
文凱道:“據他的奏報,目前整個江南幾乎都控制在我們的手下,只有金陵,江陰等地,還沒有滲透進去。”
尤銘微微頷首,道:“很不錯了。你告訴他,讓他加緊滲透,務求控制整個江南。”
文凱應道:“好,我這就給他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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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一天比一天猛烈,城下的屍體已經堆得老高,可並沒有人去收拾。好幾次,尤家軍的大隊已經登上了城樓,但又被南越國的士兵用生命給推了回去。
如此廝殺了五天,雙方都感到了異常的疲累,都不能在撐下去了。尤家軍更是死傷近三萬人,這還是尤銘領軍以來,遇到的最大的傷亡。
可是,尤銘難過,會稽城更不好過。他們被重重包圍,糧食水源已經快要斷絕了。士兵的疲勞也已經到達了極點,傷亡也即是慘重。要是敵軍在不撤圍,恐怕就要崩潰了。
衛溫站在城樓上,看着臉色鐵青的指揮戰鬥的尤銘,心裏感到一陣絕望:“難道,他竟不接受我的投誠?非要將我們徹底剿殺嗎?還是,陸奔沒有按我說的去做?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憑藉這會稽山的險峻阻擋他十來天。唉,自己終究是高估了自己。”
就在這時,一陣喊殺聲傳來,他以為尤銘又來了生力軍,驚恐的站起身來。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卻是閩越國的軍旗,他略略感到些欣慰。看來自己得救了。
那隻閩越國的軍隊一到,便投入了戰場,很快殺散了圍困會稽的尤家軍,來到會稽城樓下。他們並沒有叩門而入,反而是擺開陣勢,和尤家軍對敵。
城樓上,一個身材極為矮小的將領來到衛溫身旁,問道:“衛將軍,那些人裏面,誰是尤銘?”
衛溫不假思索的指給他看到:“就是那個騎白馬的。”
那將領輕輕點頭,取出一支特質的弓弩,瞄準尤銘就是一箭射了下去。
尤銘猛然間聽得耳旁風聲勁急,知道有人放暗箭害他。他藝高人膽大,並不如何驚懼,抽出長劍,“啪”的撥開。
尤銘身邊一員將領眼尖,早發現了他。指着他道:“大將軍,就是他;就是他向五將軍放的冷箭;他就是放箭暗害五將軍的人!”
尤銘聞言大怒,挽過自己的黃楊雕花大弓,搭上一支箭,扣弦滿弓,急射而出。這時,那人也射出了第二支箭。兩箭相對,箭尖相撞。那人射出的箭竟被尤銘的箭從中分開,一劈兩半。而他的額頭也被尤銘的箭洞穿。他難以置信的倒了下去,不甘的抽搐着。他不能相信這世上竟會有這樣神乎其神的箭術,有這樣穿金裂石的勁力。
尤銘射殺了那人,又見自己的伏兵開到,便下令鳴金收兵。
一向猛打猛衝,不計損失的尤銘,一看到閩越國的軍隊殺到,居然鳴金收兵。區區五千人的閩越軍隊就讓他鳴金收兵了?衛溫雖是感到奇怪,卻也沒有深究,傳令開門迎接閩越國的援兵。
城門才剛剛打開,陸奔和趙恭存便迫不及待的領着五千士卒衝殺進去,殺散了守門的士兵,破壞了門閘,讓門四敞八開。而已經收兵的尤家軍,也突然回身殺了過來。衛溫一懵,知道自己中計了。原來,尤銘已經知道了自己要投誠的意思,但他卻按照自己的方法奪取了會稽城。難道,他真的不肯接受自己的投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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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銘親自降階,解下了衛溫身上的繩索,道:“衛將軍,小王得罪了。快快請坐。”
衛溫立刻拜倒在地,道:“敗軍之將,怎敢接受大將軍如此優待。罪臣惶恐無比。”
尤銘笑道:“小王出此下策實在是迫不得已,倒是讓衛將軍為難了。呵呵,衛將軍打仗很有一套,是個難得的人才。如若不棄,便在我帳下任個都統如何?”
衛溫大喜,叩頭謝道:“謝大將軍恩典!”他心裏暗呼驚險,道:“若不是趙拓在我身邊安插了殺手,把我全家軟禁,只怕我一早就開門投降了。恐怕那樣表現不了自己的能力,也就不會得到這樣的重用了。”
尤銘安撫完衛溫,臉色一沉,坐回位子上,喝道:“把逆賊趙拓帶上來。”
趙拓及其全家人,被五花大綁的推搡進來。他一見着尤銘,雙腿一軟,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嚎啕大哭道:“大將軍,都是他們呀,都是他們逼迫我去那麼乾的。小的,小的不想得啊。大將軍,您就饒了小人吧。”
尤銘見他這副樣子,厭惡無比,喝罵道:“放屁!現在知道怕啦?磕頭啦?求饒啦?晚啦!來人,把他們都給我拖下去砍嘍!”
趙拓嚇得魂不附體,他哭天搶地,但還是被拖了下去。他的胞妹趙雯幽幽嘆了口氣,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隨着士兵往外走。凄婉的目光無意中和文凱碰了一下。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文凱敢到自己胸口猛的一跳。他經走上前去,一把握住趙雯的手臂,道:“公子!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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