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主角
“范老師好……嘶！趙老師好！”
很是恭謹地鞠了兩個躬，林文很是禮貌的說道：“我是北電導演系的林文……范老師，昨天就是我給您打的電話。”
一邊說著，林文一邊壓着心頭的驚訝，儘力讓自己的目光停留在範圍的臉上。
怎麼肥事？
電話里不是約好了今天來看劇本，談電影的么？
怎麼進屋裏一瞧，除了胖乎乎的範圍之外，《落葉歸根》的原版男主也在？
而且就坐在范老師的身邊，看到林文的時候還皺着眉頭，似乎有點不爽的樣子？
“呵呵，你好，你好。”
主動上前和林文握了握手，範圍的語氣很是客氣：“田導對你的評價可是很高啊，說你拿來的絕對是個好本子……呵呵，別拘束，來，先坐下，先坐下。”
“謝謝范老師。”
聽他這麼一說，林文微微鬆了口氣。
嘖嘖，這就是上面有人的好處。
如果林文就是個普通的學生，哪怕學校里表現的再好，冒冒失失的來找人家范老師說要拍電影，會有這個待遇？
但是加上田壯的介紹和幾句好話，那自然就不一樣了……
坐下之後，林文的眼神忍不住向老趙的方向飄去。
我去，真的是老趙啊！
直到現在，林文還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苯山，這是小林。”
就在此時，範圍笑呵呵的介紹道：“電影學院的田導介紹過來的，說要讓我去拍個電影……我也是沒想到你今天會突然過來，跟人家孩子約好了也不好取消。”
言語之間，老范還是挺開心的。
別看後面他出演的電影一長串，但現在是2002年，老范就拍過三次電影，最近的一次是徐靜蕾的《開往春天的地鐵》，裏面的角色算是打個醬油。
好不容易有人請自己當主角，哪怕導演還是個學生，他都挺高興的。
“沒事兒，反正咱們也聊得差不多了……電影學院的田導，是田壯田導？小夥子，你是田導的學生？”
“是的，趙老師。”
得到確定的回答之後，老趙的表情起了變化，看向林文的表情瞬間就緩和了不少。
嘖嘖，上面有人是真的好！
“要不然，咱們改日再聊？”
寒暄完了之後，範圍搓了搓手笑道：“反正時間還早，咱們那事兒也不用特別著急……我先看看這孩子的劇本，跟他談談。”
點了點頭，老趙瞧了林文一眼：“嗯吶，你們聊吧，不用管我。我這邊歇會兒，等會兒中午了咱們一塊吃個飯！”
“……也行。”
雖然有點意外，不過範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而就在他把目光投過來的時候，林文早已從包里掏出了一厚摞紙，雙手遞了過去：“范老師，這就是我寫好的劇本，請您先過目。”
瞪大了眼睛，範圍很是驚訝：“啊？這……這麼厚？！”
這要有兩百頁吧？！
雖說拍過的電影不算太多，但是劇本範圍也不是沒見過，幾十頁算是比較常見的，碰到不靠譜的導演甚至十幾頁的都有！
現在這個，也太厚了！
“沒多少字兒，都是分鏡。”
“嚯！”
這下子別說範圍了，就連旁邊的老趙也來了興緻：“老范，人家孩子都給你了，直接看唄……看完了前面的給我也瞧瞧……”
……
“嘖嘖，這本子不錯啊！”
搓了搓自己的下巴，看到一半的趙苯山雙眼中閃爍着“我很感興趣”的光芒，扭頭看向了林文：“小夥子，這些分鏡都是你自己畫的？”
“啊？哦，對對，是我自己畫的。”
從發獃中回過神來，林文連忙點了點頭笑道：“這電影我已經構思了三年，平時閑下來的時候就畫兩筆……主要是自己第一次拍電影，畫的詳細些將來拍攝的時候也能少走一些彎路。”
直到現在，林文還有點兒懵。
選擇趙苯山的老搭檔範圍，是林文深思熟慮后的結果。
一是便宜。
這年頭老趙的國民度幾乎無人能及，結果就是片酬肯定會很貴，傳說中《落葉歸根》片酬五百萬以上！但是相對來說，範圍就便宜多了——不管上過多少次春晚，大家認得都是那張豬腰子臉！
過兩年出演《看車人的七月》的時候，老范的片酬就三萬塊。
二是演技好。
是真的好！
一般人要是只看過範圍演小品的話，可能還不會有這種感覺，但是如果看看他出演的電影就知道了——林文在小破站看過范老師的表演合集，那真是演啥像啥！
給個證據，人家范老師拿過金馬的最佳男演員獎！
三則的話，國民度同樣不低。
連着兩年參加春晚，還是《賣拐》和《賣車》這種頂級作品，全國上下誰不認識這個臉大脖子粗的伙夫？
這種水平的男演員來出演《落葉歸根》，林文覺得毫無問題。
小人物不僅老趙擅長，同樣也是人家范老師的強項！
只是和老趙相比，兩人的風格可能有所不同，畢竟老趙能把外表憨厚中的狡猾演的活靈活現，而范老師的話就難了。
但是林文怎麼也想不到，今天拎着劇本上門談事兒，見到范老師的同時，竟然還碰到了《落葉歸根》的原版主角！
這運氣……
“呵呵，寫的是真不錯。”
微微一笑，老趙的目光重新放回了劇本上面，看似不經意的問道：“小林啊，你今天拿這個本子給老范，是想請他出演哪個角色？”
“男主角！”
沒有任何的猶豫，林文乾脆地點了點頭。
“嗯。”
左手翻看着膝蓋上的劇本，老趙右手食指敲擊着沙發的扶手，沒有再做聲。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範圍終於快速翻完了最後一頁劇本，先是看了林文一眼，然後開口笑道：“怎麼了老趙，對這個本子感興趣？”
胖乎乎的臉上笑眯眯的，着實看不出來什麼心情。
“哈哈，是有點兒。”
人家老趙也不掩飾，笑着點了點頭：“不過這本子是人家拿來請你的，我這邊看看就好了……小夥子這劇本寫的真好，貼近生活啊！”
同樣點了點頭，範圍跟着附和道：“那倒是，看起來荒誕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但是全都接地氣，很容易在生活中找到……不過你還別說，這本子就特別適合苯山伱！”
言談之間，臉上很是真誠。
“哦？你這麼覺得？”
“呵呵，那肯定，不然你也不會感興趣不是？”
眉頭一挑，趙苯山表情有些開心，但是林文這邊卻心頭一沉。
要說劇情內容，《落葉歸根》是真的接地氣！
這片子講的是一個農民工意外死亡，他的工友為了讓他落葉歸根，把屍體扮做醉鬼，然後不遠千里送他回家的故事。
一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物，遭遇形形色色的磨難。
或許在二十年的華夏，裏面有些故事，比如說大巴車上的劫匪和城市裏的賣血一族等，因為手機支付的普及和醫療用血的規範化，早已經失去了現實基礎，但是在這個時代卻絕對的真實。
而且歡樂之餘，也有很多無奈。
比如說開篇大巴車上被人搶劫，人家劫匪知道主角帶着工友屍體回家的舉動后很義氣，但是車上的乘客卻嫌晦氣，趕他們下車這種情節；再比如說妻子毀容后，丈夫帶着一家遠離人群，開着大車養蜂的情節；以及吃飯的時候被騙，收到的安葬費全是假錢等等。
歡笑中帶着心酸，自然一下子擊中兩位小品演員的內心。
對於這一點，林文毫不意外。
因為原版已經證明了，老趙絕對適合這個角色。
但是……
他真不敢用啊！
太貴了！
而且林文覺得驚訝的是，怎麼看起來好像老趙一下子就對這個本子也極感興趣的樣子？不是說原版的導演請了他好幾次，對方都沒答應，最後不停磨啊磨的才被打動的嗎？
不過這個問題……
咱也不敢問！
一時間，屋子裏沉默了下來。
和剛才其他兩人慢慢的看劇本，林文乾巴巴地等着不同，這次的沉默讓他聞到了一絲尷尬的氣息。
瞧了兩位老師一眼，啥都沒看出來。
老趙是繼續用手指敲擊着沙發的扶手，眯縫着雙眼繼續翻看後半段劇本；而範圍則是一副淡定的模樣，似乎是想把劇本從頭到尾的再翻看一遍！
嘖嘖！
這是要出事兒？
就在林文心中忐忑的時候，老趙突然開口了：“小林啊，你這片子……錢夠了嗎？”
“啊？”
愣了一下，林文下意識的看了範圍一眼，條件反射般的回答道：“趙老師，資金我已經籌到了一些，後期中影那邊可能也會投一點進來，請范老師肯定夠用了。”
範圍的眼皮子抖動了兩下，嘴角似乎收緊了一些，表情沒啥太大變化。
“嗯。”
接下來，又是一段沉默。
有點心慌啊。
還沒等林文想明白，老趙的聲音再次響起：“小林啊，這片子啥時候拍啊？需要多長時間？”
咕咚的咽了口吐沫，林文點了點頭道：“8月中或8月底開拍，預計兩到三個月的時間……這片子是我打算用來做畢業作品的，所以拍攝的時候也會精細一些。”
老范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就去請魏宗萬魏老師！
反正不請老趙！
六十多歲的年紀是大了一點，拍攝的時候肯定要擔驚受怕，但是就憑魏老師那瘦瘦小小的體格，一路背着個屍體回家，拍出來說不定會更震撼？
聽到這番話，老趙眉頭頓時一皺。
而範圍那邊則是眼皮子又抖了兩下，嘴角稍稍下彎了少許。
這他么的……
到底在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