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山中演劍,伏虎真人
上谷縣本在靈州,山川不少,本縣更是四面環山,倒也不缺幽靜之所,崔鈺便想到離縣城十裡外的虎跳山中去。
於是和父母說了一下,隨即出發,他自經多年修鍊,根骨又好,體健身輕,提氣奔跑,已然速逾快馬,不消片刻,便已到了虎跳山。
因山腳下村莊不少,隨又攀山越嶺,往裏深入,走了四五十里,終於到了一個深澗。
那深澗因村民入山,常聽有虎嘯由此而來,故名虎嘯澗,兩側皆是長滿青苔的懸崖絕壁,危石聳立,高有十丈,當中是一條溪流,由不遠處的一個飛瀑積成的水潭流出,溪水兩岸俱長有一種白花,花朵大有碗口,一齊盛開,連綿十里,好似兩條雪錦鋪就,十分好看。
澗寬七八丈,空隙處極大,地又隱秘,常人難到。
於是崔鈺便將演練飛劍的地點定到此處,用提氣輕身的功夫,用崖上突起的怪石做落腳點,緩緩而下,到了下方。
眼見四外無人,就將飛劍放出,一時之間,便見一條青光匹練,如虹如蛇,于山澗中飛舞不停,時圓時長,時動時靜,變化萬千,精光閃耀,更將方圓之地,照的化為一片純青。
道家飛劍之術,俱是由人心神運用,得隙即入,與人對敵,各看本人飛劍威力,和御劍之人的靈性運用,飛劍更如光似虹,收縮由心,刺絞勾圈,比奇門兵器更加妙用,本也不須什麼套路。
不過崔鈺一番演練,倒也不是無的方肆,卻是感悟玄門先天一氣御劍的動靜妙用,真到用時,方能有所方寸,不至失當。
本來崔鈺於澗中練習飛劍,領悟出不少神劍相合的妙用,心正高興,忽然飛劍在半空飛舞,似被什麼東西阻住,一任崔鈺運用真氣往回吸,也只見青虹盤旋於丈許之劍,卻怎麼也收不回來。
崔鈺見狀,不由大驚,恐失飛劍,急用全力,再催他門中收劍之法,那青虹頓時精光大盛,已活似一條蛟龍,神威赫赫,就要往出衝撞。
卻見此時,那飛劍方圓丈許之地,忽地泛氣一片黃白二色煙光,隨後煙光匯聚,由淡變濃,變成一個黃白二色氣團,懸立空中,一時竟將飛劍光芒掩蔽。
崔鈺經此一來才發覺有人鬧鬼,便想運用師傳法寶玉佩,發動太乙風雷破魔之法,發出迅雷烈火,破了那黃白氣團,這邊剛將手按向玉佩,便聽得那山澗上空傳來一陣聲音
“你是那裏來的娃娃,不知這虎嘯澗乃我伏虎真人的洞府所在嗎?怎敢在此賣弄你那微末劍術,驚擾於我?可知身犯大罪了嗎?”
話說時,崔鈺正用全力收取飛劍,與那氣團僵持,尋聲一看,便見一道黃白二色交雜的光華自空飛墮,落在那溪流中間的一塊巨石上,隨後光華收斂,現出一個怪人,生得身材肥大,闊額廣顴,濃眉巨目,獅鼻虎口,一嘴黃牙;一頭雜亂黃髮披肩,兩耳耳上各垂着個鐵環,穿着一身非僧非道的怪裝束,正一手指空中氣團,一手指着自己,大聲責問。
崔鈺三歲之前身材猛長,但三歲之後得師傳授,斂氣歸元,生長已不再那麼快,所以至今還是一幅十一二歲的童子相貌,但人雖顯小,卻十分聰慧早熟,一見那人樣貌中隱含威殺之氣,語氣又那麼兇狠,斷定不是好人,但也不惹事,隨道:“在下無知,不知此處是真人洞府,閑來御劍玩耍,不曾想驚擾真人,冒昧之處,望前真人海涵,可否請歸還飛劍,我這便退去。”
本來崔鈺姿態已放的極低,若是個正經修道人,見此稚童無知,也定不會怎麼追究。
不想那伏虎真人聞言卻冷笑道:“你這娃兒,話說的好,人也恭敬,我看你年幼無知的份上,不與你太過計較,不過你那飛劍,卻須由我收去處置,以警效由。”
說罷,便見空中那團黃白光氣,帶着飛劍就往那伏虎真人手上投去。
一任崔鈺運盡全力,也不能稍阻,見狀崔鈺也不欲再忍,隨即一按胸口玉符,便見一股金光彩氣內中夾雜無數銀色星芒,疾如利箭,直衝那氣團而去。
兩者動作皆快,但那金光彩氣卻后發先至,轉眼觸着那丈許大的黃白氣團,內中星芒沖射,頓時那氣團如流雲飛散,露出一大洞,現出內中飛劍。
崔鈺急忙用收劍之法將飛劍收回,便聽得那伏虎真人大聲罵道:“好大膽的小畜牲,竟敢破我真氣,不想活了嘛?”
崔鈺性情本外和內剛,聽他話說的那麼狂妄,不免心裏有氣,隨說道:“山野之地,任何人都可來,你又未註明這是你的洞府所在,如何能怪我,還有你既為此地主人,我無意來此,有道是不知者不怪,你既未有標識,發覺我在,應第一時間出現說明,我非不講理,聞言必走,你卻在未現身之前,便制住我寶劍,現身之後,又厲聲指責,分明存心不良,又要收我飛劍,當我年紀小,可任你欺嗎?”
“好你個小鬼頭,竟敢回出狂言,頂撞你祖爺爺,不給你點顏色瞧瞧,怎出我氣。”
那伏虎真人聞言面上更是大怒,說罷,崔鈺便只見對方單手往外一揚,也不見什麼聲光,正心奇怪,忽覺身上一冷,頭腦微暈,就要往地倒去,心正驚慌,隨後便見脖上玉佩祥光一閃,方才覺的無恙。
等到頭腦清醒,才知自己大意受了別人暗算,若不是這玉符有辟邪之功,自行護住,恐怕自己就要暈倒在地,任人宰割了。
心念電轉之下,不由大怒,用手一按玉佩。
那玉佩本是太和真人初入門時所煉的一件法寶,除能防身辟邪,又能發五遁風雷。
崔鈺照着師傳運用,運用全力發揮,便聽得轟的一聲,一道金白之色,如同長龍般的雷火電芒,光耀天地,自胸口激射而出,打向伏虎真人。
那伏虎真人見崔鈺破了自己庚戌神煙,便想再行暗算,本以為自己的迷魂之法,對付一不設防的小小孩童,萬無一失,不料對方擁有至寶,能自行發揮妙用,見之輕咦一聲,但轉眼又見對方發出金光雷火。
眼見雷火激射,威勢萬均,知道不可硬接,急駕用金土二行真氣所煉護身法光,往空飛去。
就這樣,仍是慢走一步,當時一聲霹靂般的巨響之下,方圓五丈之內,電火紛飛,所立巨石立被雷火粉碎,碎石飛濺,溪水湧起,他逃脫不及,立被雷火餘威,將法光震散小半截,一聲慘叫,連帶雙腳一下粉碎成灰。
等到飛往高空,那伏虎真人身受大傷,憤怒之下,卻並不飛走,反而運用真氣止住傷口血液,轉眼間又自護身法光中發出七團碗口大小的黑紫光華,帶着轟雷之聲,凌空散射而下。
崔鈺初出茅廬,見這七道黑紫光華,出手轟雷作響,威勢極大,不敢怠慢,又見那七道光華分隔太遠,若發雷火,極易顧此失彼,隨即一按玉佩,便見一股金光彩氣透體而出,往上射去,離身四五丈,便展布開來,反卷下下,便化為一個半透明七彩靈光穹蓋,似罩子一般,將他存身的四五丈方圓,全部護住。
此時那七團黑紫光華也帶着轟雷之聲,當頭打到,撞到那金光彩罩之上,立時彩光激蕩不休,但那金光彩罩卻極是堅韌,雖然激蕩,但卻不破。
伏虎真人見狀,一指那七團黑紫光華,那七團光華,立即膨脹成車輪大小,繞着那金光彩罩,於空中飈飛電轉,各射出一道黑紫光氣,匯成一股,直射下方彩罩,一經觸着,好似火焰一般,擴散開來,附着彩罩不散,內中更有許多針形黑芒,對着金光彩罩不斷沖射。
若是尋常法寶,防護不嚴,立被此舉震碎寶光,人遭慘死。
但崔鈺人在內中,卻因有這辟邪玉符神光擁護,雖這七團黑光震蕩之力極大,倒不怎樣,及又見七團黑光各射光焰精芒,籠罩沖射護身神光,方才覺周身壓力奇大,當時發動雷火,便見外側金光彩霞之上,雷火衝天而起,好似金色光柱一般,一下衝破外層黑紙光焰,到了空中一聲震天價的霹靂聲響下,雷火爆發,將那七團黑紫光球一下震碎。
但那七團黑紫光華,乃是伏虎真人費一甲子苦功,采庚金之氣匯合千年地煞之氣合煉而成的庚煞雷珠,除能發動極歷害的煞火之外,內中更有許多庚金神芒,得隙即入,一經侵入射中人身,當時爆漲,將人震成粉碎,乃是是生平唯一一件得意之寶。
自成散仙后,又費許多苦功,將他煉的能聚能散,一經震破,卻是光氣如潮反壓而下,重若山嶽,內中更是神雷連爆,威力更大。
所以崔鈺這一震一下,雖將雷珠震碎,卻是將他由聚而散,化為漫天黑紫光氣,如同遮天黑雲,籠罩四方,再反卷而下,一下將崔鈺圍住。
崔鈺頓覺四外一片漆黑,內中更有黑紫光箭環身沖射,遇着外層護身金霞彩光,立即爆炸,隨生隨滅,源源不絕。
崔鈺有神光擁護,那些光箭沖射爆發之力雖大,也沖不進來,但四外雷轟之聲,聲勢極大,也覺心驚,隨即再施法力,欲要在寶光擁護下飛身而出,卻發覺四外重若山嶽,竟不能起身,隨即發動雷火,欲要衝破周身黑氣,便見那彩罩之上,頓現金銀二色雷火精芒,以之前聲勢更大。
那伏虎真人不知,這辟邪玉符,乃太和真人自入門起,前後共煉了三百年余年,具有極大威力,並專一以靜制動,壓力越大,它反制之力越強。
頓時雷火精芒環罩向四外而散,沖入黑紫光氣之中,立時爆炸,轟雷連響,黑暗之中,金光銀芒不斷生滅,竟將那周身黑紫光氣,震散消滅。
崔鈺重見天時,見上方伏虎真人在黃白光華擁護立空未走,隨即又用玉符飛遁之功,周身金霞擁護全身,發出大股雷火精芒,飛空直上。
那伏虎真人因是趨出不意,見被崔鈺破了至寶,驚訝之下,反應不及,方才凌空不動,一見百丈金光雷火夾雜無數銀芒衝天而起,那敢停留,急縱護身法光,往遠方逃去。
這邊伏虎真人慾走,崔鈺正欲追上,忽聽得大和真人的聲音傳來:“徒兒莫追,放他走吧,速收寶光,回家見我。”
崔鈺心知此是師父的心靈傳音,心雖憤怒,但也不敢不遵師命,隨即由半空降下,收斂寶光雷火,往家走去。
等過了半個時辰,回到家中,也沒和家人打招呼,便往凈室中走去,卻見此時真人已座凈室雲床之上,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崔鈺急忙拜見,說起此事,真人笑道:“徒兒莫急,聽我與你說。”
崔鈺聽罷,才知這伏虎真人,名叫許通,乃是旁門中有名的靈州九宮山南山丈人之徒,人雖兇惡,但師門法嚴,雖未行善,也並未行惡。
他師父閉關多年,他又不耐在九宮山中常住,便到處遊歷,來到此山後,無意聽山民說這山澗名叫虎嘯澗,他一想此地正合自己名號,又見風景不差,便想移居此處,尋探地勢之時,正好那飛瀑後有一處極深水洞,前半雖濕狹窄,後半卻十分乾燥寬廣,並有天然生成鍾乳晶石以作點綴,十分光明,乃天然的好地方,被他發現,便住了進去。
他這日調元剛畢,便想出來走走,剛飛身而起,便見不遠處精光電耀,青光上映,心中奇怪,隨即過來察看,卻見一幼童在指揮飛劍滿空飛舞,他見那劍本質極好,但運劍之人功力尚差,不由起了貪心,便想收取。
他初時見崔鈺根骨極好,又有這麼好的飛劍,知道並非凡俗,師門應也有高人,也未想傷人,只是用五行禁制,想要奪取飛劍,卻不想這飛劍乃玄門正宗心法煉就,雖是剛成,但威力也不小,他一時竟無法制住,隨又用自煉金土二行真氣罩住寶劍,一方面現身想要恐嚇崔鈺。
不想崔鈺持真人的辟邪玉符,能破五行真氣,將他所煉二行真氣毀了大半,這才激怒,想以迷魂之法下手,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想邪法無功,反被崔鈺雷火炸斷雙足,飛身上空后,大怒之下,忍痛發出所煉庚煞雷珠,又被崔鈺雷火所毀,負傷逃走。
崔鈺若追必然被其引入九宮山洞府附近,他以其師所留陣法對敵,崔鈺必非敵手,雖然真人來去如電,隨時可來救護,但南山丈人十分護短,此舉必將他惹下。
真人與南山丈人有數面之緣,對方執禮甚恭,真人並不想為此破了臉皮,好在許通雙足俱斷,懲戒已夠。
此事又是為讓崔鈺提前應了這生死三劫,心知崔鈺有自己所煉之寶護身,絕可無事,所以事前不加阻止,也是為讓崔鈺經此一劫,未來少受許多苦楚。
此舉於崔鈺雖好,但對許通來說卻是太差,此事雖由他貪心而起,但真人事既前知,二人一切言動均已算出,此舉也未免有引誘之嫌,真人於心也有點虧欠,所以便讓崔鈺放過於他,經此一來,崔鈺三劫以應其一,雖未來不免還有點禍事,但在這三百年內,卻無生死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