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論佛道寶玉強分辨
賈政,一位身份尊貴的家族長者,正在扶着他母親賈母的靈柩,沿着南方的道路前行。他們的目標是把賈母的遺體送回老家安葬。然而,他們的行程並不順利。
他們遇到了一支正在班師回朝的軍隊,佔據了大部分的河道,導致賈政他們的船隻無法快速前行。這讓賈政感到焦慮,他們在河道上等待的時間越長,他的心情就越是煩躁。由於無法確定具體起程日期,這讓賈政的心情再次變得煩躁起來。他開始擔心他們的盤費是否足夠,畢竟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無奈之下,賈政決定寫一封信,派人送到親戚賴尚榮那裏,向他借五百兩銀子。他希望這筆錢能夠幫助他們度過難關。他還特別吩咐了那個人,讓他沿途接應,以便及時應對可能出現的需要。
幾天後,賈政他們的船隻前進了十幾里。此時,去賴尚榮那裏借錢的人回來了。他追上了賈政的船,將賴尚榮的回信交給了賈政。
賴尚榮在信中訴說了他的困境,表示他現在手頭也很緊張,無法借給賈政他們五百兩銀子。不過,他還是儘力幫助了賈政,在信中附上了五十兩銀子。
賈政在看到這份書後,感到極度的憤怒。他立即命令家中的僕人立刻將書送回去,並且要求他們將原來的書也一併帶回來,同時告訴他不必再費心了。面對這樣的命令,那個僕人無奈之下,只能回到賴尚榮的任所。
賴尚榮接過了書和銀兩,內心卻滿是苦悶。他明白自己的行事方式不妥,已經惹惱了賈政,後果難以預料。於是他又取出了一百兩,希望僕人能幫忙把這些銀兩帶去賈政那裏,並在賈政面前為他美言幾句。然而,僕人並未答應他的請求,只留下了五十兩,隨即離去。
賴尚榮心中焦慮不安,立刻寫信向家中報了此事,希望父親能設法向賈府解釋,以獲得賈府的諒解。於是賴家便拜託賈薔、賈芸等人在王夫人面前為賴尚榮求情,希望能得到賈府的寬恕,保住賴尚榮的官職。
儘管賈薔深知這不可能,但他還是在一天後回復賴家,謊稱是王夫人的意思。同時賴家也一邊請求休假,一邊派人到賴尚榮的任所,讓他以生病為由辭去官職。這一切,王夫人並不知情。
在這個地方,王夫人的心情變得十分煩悶。她的心感到一陣劇痛,於是叫來丫頭扶着她,勉強走回自己的房間躺下。她告訴丫頭們不要叫寶玉和寶釵過來,只是說她會睡一覺就好的。然而,她自己也無法擺脫這種煩悶的情緒。
就在這時,她聽說李嬸娘來了,但她卻沒有時間去接待。賈蘭走進房間,向王夫人請了安,然後告訴她:“今天早上,爺爺那裏派人送來了一封信。外面的小廝們把信傳進來的。我母親接了信后,正準備過來,但因為我老娘來了,所以叫我先過來把信呈給太太看。我母親回來后就會過來回復太太。還說我老娘也要過來呢。”說著,賈蘭一邊把信呈上給王夫人。
王夫人一邊接過信,一邊問道:“你老娘來做什麼?”賈蘭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只看到我老娘說,我三姨兒的婆婆家有什麼消息來了。”王夫人聽了這話,突然想起之前她曾經給甄寶玉提過李綺的事情,後來還舉行了訂婚儀式。她猜測現在甄家可能要娶李綺過門,所以李嬸娘才會過來商量這件事情。想到這裏,王夫人點了點頭。
接着,她開始拆開書信。信上寫着:
近因沿途俱系海疆凱旋船隻,不能迅速前行。前接到璉侄手稟,知大老爺身體欠安,亦不知已有確信否?寶玉蘭哥場期已近,務須實心用功,不可怠惰。老太太靈柩抵家,尚需日時。我身體平善,不必挂念。此諭寶玉等知道。月日手書。蓉兒另稟。
王夫人看完后,將書遞給賈蘭,說道:“你拿去給你二叔看看,然後再交給你母親。”這時,李紈和李嬸走過來,打過招呼后,王夫人請她們坐下。李嬸娘告訴大家,甄家想要娶李綺。大家商量了一會兒。李紈問王夫人:“太太看了我公公的書信了嗎?”
王夫人答道:“看過了。”賈蘭把書信拿去給他母親看。李紈看到書信后,說道:“政老爺他們辛苦了,我們家裏的人可要安分守己,守好家庭”。
李嬸娘向賈政詢問了在路上的情況。李紈對賈蘭說:“你看到了嗎?考試的日子快到了,你爺爺急得不得了。你趕快把書信拿去給你二叔看吧。”李嬸娘說:“他們兩個人又沒有進過學堂,怎麼可能參加考試呢?”王夫人解釋道:“他們兩個人的祖父在當糧道時,給他們兩個人捐了監生資格。”李嬸娘聽後點了點頭。賈蘭拿着書信出來,去找寶玉。
寶玉送別王夫人後,手中拿着《秋水》一文,正在仔細品味。寶釵從內室走出,見他看得津津有味,便走過去一看,見到這篇文章,心中不禁煩躁。她深知寶玉把這些超脫世俗的話語當作一件正經事,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看着寶玉的神情,她知道勸說無用,便坐在寶玉旁邊發愣。寶玉見她這樣,問道:“你怎麼了?”寶釵回答道:“我想你我既然結為夫妻,你便是我終身的依靠,但這並不僅限於情慾,所以有些事情我不會怪你。說起榮華富貴,確實不過是過眼雲煙,但自古以來,聖賢之人都是以人品為重。”
寶玉沒有聽完,便將那書本擱到一旁,微笑着說:“你一直強調人品根柢,說什麼古聖賢,卻不知道古聖賢曾說‘不失其赤子之心’。但赤子有什麼好處呢?不過是無知無慮無貪無忌。我們生來就陷溺在貪嗔痴愛中,像污泥一樣,怎麼可能跳出這塵網。如今才明白‘聚散浮生’四字,古人雖說了,卻沒提醒過一個。既然要講人品根柢,誰能達到那太初的境地呢!”
寶釵回應道:“你說‘赤子之心’,古聖賢的赤子之心其實是忠孝,而不是離群索居、無關無系。堯舜禹湯周孔時刻以救民濟世為心,這所謂的赤子之心,其實不過是‘不忍’二字。如果你方才所說的,忍心拋棄天倫,那還成什麼道理?”
寶玉點頭笑道:“堯舜不強巢許,武周不強夷齊。”寶釵不等他說完,便道:“你這個話越發不是了。古來若都是巢許夷齊,為什麼如今人又把堯舜周孔稱為聖賢呢?況且你自比夷齊,更不成話。伯夷叔齊原是生在商末世,有許多難處之事,所以才有托而逃。當此聖世,咱們世受國恩,祖父錦衣玉食,況你自有生以來,自去世的老太太以及老爺太太視如珍寶。你方才所說,自己想一想是與不是。”寶玉聽了也不答言,只有仰頭微笑。
寶釵又勸道:“你既理屈詞窮,我勸你從此把心收一收,好好地用功。但能搏得一第,便是從此而止,也不枉天恩祖德了。”
寶玉說:“其實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從此而止,不枉天恩祖德”卻依然未脫離其核心含義。”寶釵還沒來得及回答,襲人便插話道:“剛剛二奶奶提到的古聖先賢,我們也不太懂。我只知道我們這些人從小就跟着二爺,費了很多心思,按理說也該如此。但二爺也應該多體諒我們。況且,二奶奶在老爺和太太面前盡了不少孝道,即使二爺不以夫妻之情為重,也不該辜負了人心。至於神仙那一套,完全就是胡說八道,誰見過真的神仙下凡呢?那個和尚凈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二爺你就信了。”寶玉聽后,低頭不語。
襲人還想繼續說下去,突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隔着窗戶問:“二叔在嗎?”寶玉一聽是賈蘭的聲音,便站起身說:“進來吧。”寶釵也跟着站了起來。賈蘭笑容滿面地進來給寶玉和寶釵問了好,也問候了襲人——襲人也回問了他的近況——然後遞上了一封信給寶玉看。寶玉接過後讀了讀,低頭不語
,若有所思地沉默着。賈蘭便問:“叔叔,爺爺信里是不是讓咱們好好念書?叔叔這一陣子是不是都沒作文章?”寶玉笑道:“我也要寫幾篇文章練練手,好去爭取功名。”
賈蘭道:“叔叔既然如此,就替我擬幾個題目,我跟着叔叔學學,也好去應個卯,別到時候交白卷讓人笑話。不但笑我,人家連叔叔都笑。”
寶玉道:“你也不差。”賈蘭聽罷,便告辭回去。寶玉仍坐原處,賈蘭側身而坐。兩人聊起文章來,越說越高興。寶釵見他們爺倆聊得這麼歡,便進屋去了。她心裏琢磨着,寶玉此時可能是開竅了,只是他剛才那句“從此而止”不知是什麼意思。寶釵還在猶豫,襲人已看出賈蘭愛講文章,一提到科舉,更是興緻勃勃。襲人心裏暗喜:“總算把四書講通了!”此時,寶玉和賈蘭正講着文章,鶯兒端來茶,賈蘭起身接過茶,又聊了些科舉的規矩,還邀請甄寶玉一起來,寶玉也欣然同意。不久,賈蘭告辭回家,並將所擬的題目留給了寶玉。
寶玉笑着拿着書走進來,遞給麝月收好,然後他收起那本《莊子》,並把幾部他最得意的書,如《參同契》《元命苞》《五燈會元》等,讓麝月、秋紋、鶯兒搬到一邊。
寶釵對他的舉動感到很奇怪,想試探他,便笑着問:“不看這些書倒是正事,但為何要搬開呢?”寶玉答道:“我現在才明白,這些書都不算什麼,我打算全部燒掉,這樣才能徹底乾淨。”寶釵聽后異常欣喜。
寶玉口中微吟:“內典語中無佛性,金丹法外有仙丹。”寶釵並未聽清,只聽到“無佛性”“有仙丹”幾個字,心中更加疑惑,並觀察他的反應。寶玉命令麝月、秋紋等收拾一間靜室,把那些語錄名稿及應制詩等都放在靜室中,他自己也開始認真地用功。寶釵這才放心了。
此時襲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便悄悄笑着對寶釵道:“奶奶說話真透徹,只一番講究,就把二爺勸明白了。可惜臨場太近了。”寶釵點頭微笑:“功名自有定數,中與不中不在用功早晚。但願他從此一心走正路,不再沾染邪魔。”
見房裏無人,寶釵悄聲道:“這一番悔悟雖好,只怕二爺又與女孩兒們打交道,重蹈覆轍。”襲人道:“二爺自從信了和尚,才冷淡了這些姐妹。如今沒了信仰,真怕又犯舊病。我想奶奶和二爺原不大理會,雪雁走了,如今就剩鶯兒等四人,五兒有些狐媚,他媽求了大奶奶和奶奶,想把她嫁出去。但兩天沒見她。麝月、秋紋雖沒別的,可二爺那幾年都玩過。算來只有鶯兒二爺不太理會,況且鶯兒穩重。我想讓鶯兒帶着小丫頭們服侍就夠了,不知奶奶意下如何。”寶釵道:“我也顧慮這些,你說的倒不錯。”從此便派鶯兒服侍。
那寶玉便不出房門,每日差人去給王夫人問安。王夫人見他那般情形,自然滿心欣慰。到了八月初三,這一天是賈母的冥壽。寶玉早晨前去拜了賈母,隨後回到靜室。午飯後,寶釵、襲人等跟隨邢、王二位夫人在前廳閑聊。寶玉則靜坐在靜室中,心神專註。突然,鶯兒端着果盤進來,說:“太太叫人送來給二爺的。這是老太太的克什。”寶玉站起答應后,又坐下,示意鶯兒放在一旁。
鶯兒偷偷告訴寶玉:“太太誇二爺呢。”寶玉微笑不語。鶯兒又說:“太太還說,二爺只要一用功,趕明兒進場考試出來,明年再中進士,做官了,老爺太太的心愿就都實現了。”寶玉只是點頭微笑。
鶯兒回想起往事,說道:“真要二爺中了進士,那可是我們姑奶奶的福氣呀。二爺還記得在園子裏,叫我打梅花絡子時說的話嗎?我們姑奶奶帶着我,不知能到哪戶有福的人家去呢。如今二爺是有福之人呀。”
寶玉聽到這,心又動了,連忙收斂心神,微笑說:“這麼說,我是有福的,你們姑娘也是有福的,你呢?”鶯兒羞紅了臉,猶豫地說:“我不過是個丫鬟,一輩子都是丫鬟罷了,有什麼福氣呀!”寶玉笑道:“能夠一輩子做丫鬟,你的福氣比我們都大呢!”
鶯兒覺得寶玉又在說瘋話了,怕引出他的病根,打算告退。玉笑着攔住她,說:“傻丫頭,我告訴你。”後事如何請聽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