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抑一時，悟一時
袁通目中無妖的行徑惹得四周議論紛紛，一干小妖都不禁驚訝於他的硬氣。
真看不出來，洞裏還藏着這樣一號人物，竟然壓根兒不把惡霸斑狼放在眼裏！厲害厲害！
今兒個可算能大飽眼福了！
有好事的已經開始鼓掌叫好了，生怕兩方打不起來。
盼着兩方當眾撕破臉皮，往死里打，打得越狠越好，打他個頭破血流、鼻青臉腫，最好能把狗腦子都打出來！
聽見周圍俞演愈烈的喝彩、拱火聲，袁通臉色一黑，拽上阿虎和黑狐就要開溜，腳下步伐飛快，直奔洞口而去。
倒不是怵了對方，只是擔心打起來鬧的動靜太大，萬一驚動了老狽老豺就不好收場了。
到時候不論誰對誰錯，一頓鞭子準是逃不掉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真不想惹事啊！
“袁通，咱就這麼走了？”
黑狐明顯被圍觀小妖攛掇的有點上頭，全然忘了之前的慫樣，表情十分不服，咬牙切齒道：“咱們吃飯吃得好好的，是他們無端過來找茬兒，還讓你當眾給他們磕頭，一點退路都不留！這誰能忍？事到如今不如拼了！都是赤手空拳，三對三，咱們併肩子上，不信敵不過他們！”
“正好當著大夥的面狠狠挫一挫他們的囂張氣焰，也順帶給咱兄弟漲漲臉！”
當然，他還有點小心思沒講出來：如果能藉此搏得左右先鋒大人的賞識，那就更好了！
袁通看了眼身旁一臉義憤填膺的黑狐，沒有說話，只是加快了腳步。
黑狐見他不為所動，只得偃旗息鼓，滿肚子的話又癟了回去。
阿虎全程沒發表任何意見，像個保鏢傀儡似的矗在二妖身後，亦步亦趨地緊隨他們的步調，如往常一樣，唯袁通馬首是瞻。
此時，圍觀眾妖也瞧出三妖要跑，頓時發出陣陣噓聲。
原以為終於碰上硬茬子，沒想到是三塊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嘁，真掃興！
袁通前世經過十幾年的職場歷練，心態穩如老狗，臉皮更是奇厚無比，對這些嘲笑聲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絲毫不放在心上。
阿虎生性木訥憨厚，也渾不在意。
只有黑狐骨子裏是個要強的，臉皮兒薄，只聽得面色紫紅，走路都發顫，身後那一聲聲的譏笑、嘲諷，就彷彿一根根鋼針，狠狠攮進了他的心窩兒。
黃獅精黃癩子和黑熊精二魁見對方想要逃跑，擼起袖子就要去追，卻被斑狼不由分說一把扯住：
“窮寇莫追，白猿和黑毛狐狸就算了，那個胖頭虎可不是好惹的！咱們的目的已經達到，用不了多久，這件事就會傳到巧詐姦猾大人的耳朵里，到時候...”
黃癩子、二魁愕然回頭，只見老大哥嘴角微微上揚，狹長的眸子裏閃爍着狡黠的幽芒。
兩個夯妖面面相覷，乖乖點了點頭。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袁通拉着阿虎、黑狐逃也似的出了洞，還不算完，又馬不停蹄地一頭鑽進林子，直至來到之前巡山時發現的隱蔽山洞前方才罷休。
不等黑狐喘勻口氣，袁通便將兩妖強推進洞，又從旁抱來一捆乾草堵住洞口。
“呼...我說袁通...呼...你、你把我們拽到這鬼地方來...呼...來搞毛啊...”
黑狐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整個妖精疲力竭，有氣無力地哼哼着。
阿虎聞言也點點頭，胖胖的臉上寫滿不解。
“實不相瞞，我把你們帶到這裏，是有一件潑天的隱秘要說。”
袁通路上已經做了決定，準備將自己提前知道的一部分劇情說與二妖，此時一臉嚴肅，沉聲道：“這個秘密事關重大，甚至關係到咱們三個今後的生死禍福，之所以講出來，是因為只有我們齊心共濟、通力協作，才有可能渡過難關！”
一聽到“事關生死”這幾個字，黑狐騰地從地上彈了起來，他見袁通目光真誠不似作偽，不由有些緊張忐忑，忙壓低嗓子問道：“什麼秘密？要渡過什麼難關？”
阿虎也挪到跟前，悄悄豎起了耳朵。
袁通食指抵唇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探頭出洞左右觀望一陣，確認附近沒有妖蹤之後，才縮回身子，把兩兄弟攏在一起，臉貼着臉，正色道：“我接下來說的事，你們決不能向他妖泄漏半點，提也不要提，否則一旦不慎走漏了風聲，輕則計劃泡湯，重則死無葬身之地！切記！”
見袁通表情從所未有的嚴肅，黑狐心知事情大條了，不免有些頭皮發麻，眼球轉了轉，下意識就想退縮，乾笑道：“既然後果如此嚴重，你要不還是別說了吧，這秘密爛在一個妖肚子裏，總比爛在三個妖肚子裏容易多了...”
這死狐狸！
袁通沒好氣地橫了黑狐一眼，後者訕訕閉嘴。
“阿通你放心說吧！不管有什麼困難，我跟阿狐都會全心全力幫你的！”，阿虎拍着胸脯保證。
“好！”，袁通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墨跡，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開口道：“事情是這樣的，半個多月前，有一天晚上我睡得正沉...”
接下來，袁通把白虎嶺上即將發生的事，換了一種比較容易接受的方式娓娓講出，聽得黑狐和阿虎目瞪口呆，久久不能釋然。
半晌，黑狐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眼裏震驚未散，舌頭都打結了：“你、你你是說，你那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西天最亮的那顆星墜入凡塵，落到伱面前變成了一個白鬍子老爺爺？！”
袁通點頭。
“然後那個老頭看在你身為妖怪卻從不吃人的份上，本着上天自有好生之德，把多年後從東土大唐向西而去的取經四人組會路過白虎嶺的事統統告訴了你？！”，黑狐哆哆嗦嗦地道，聲調都有點飄了，“還跟你說，夫人會因為想吃那唐僧肉被他的大徒弟一棒子敲死，咱們白骨洞裏的妖怪也都難逃一死？！”
“沒錯。”，袁通繼續點頭，煞有其事道：“本來我也不信的，以為只是個夢，直到前天，夫人突然宣佈會有取經人路過的消息，這便由不得我不信了。”
黑狐卻全然沒聽進去，他此時不知怎的突然魔怔了，低頭咬着指甲自顧自嘀咕道：“西方最亮的星...應該是長庚星沒錯了，嗯...難道是玉帝老兒的特使太白金星？那老小子什麼身份，哪會親自下凡搭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妖怪，真的假的...”
兀自嘟囔着，他突然抬頭看向阿虎，“你信嗎，阿虎？”
“信！”，阿虎想也不想一口答道：“阿通他是不會騙我們的！”
“做夢夢到的事你都信？！”，黑狐瞠目結舌。
“信啊！”，阿虎乾脆點頭，瓮聲瓮氣地說道：“阿通夢裏的白鬍子老爺爺說取經人會來，取經人就真的要來了，還能有假？”
“...”
黑狐一時無言以對。
“好了，討論到此為止，我下面要說的才是重點。”
袁通見時機成熟，打斷二妖談話，把多天以來藏在心底的初步計劃簡略講了出來。
黑狐聽罷卻犯了難，他不再糾結袁通說的是真是假，而是遲疑道：“若真如你所說，那唐僧的大徒弟是當年反天宮的美猴王，咱們跟人家一沒沾親二沒帶故，就這麼貿然接觸，你怎麼敢保證不會被人家一棒子砸成肉餅？”
“依我看，此計定不能成！”
袁通聞言啞然。
這倒是他的疏忽，忘了三妖裏面只有自己看過原著，了解猴子的性格，而對於之前從未聽過“齊天大聖”名號的黑狐和阿虎來說，“美猴王”這三個字來得興許還沒有白骨夫人聽來親切，想讓他們短期內里信服接受他的計劃，似乎並不可行。
一時間，洞裏陷入沉寂。
片刻后，黑狐突然開口：“不如這樣，現在取經人還沒有現身，不妨再等等看，要是真如袁通你所說，夫人不是那美猴王的對手，變成棍下冤鬼，到時白骨洞樹倒猢猻散，咱們兄弟再趁亂逃走也不遲！”
“大不了不去招惹那唐和尚，咱仨說穿了連小蝦米都算不上，料來不會引人注目！”
“逃走固然簡單，卻非上計。”，袁通搖了搖頭，不以為然，無奈嘆了口氣：“可你想過沒有，一旦沒了白骨洞做靠山，咱們又該何去何從？這地界有多兇險你也清楚，單憑咱們三個，想活下去恐怕痴人說夢。”
“這...”，黑狐被問住了，絞盡腦汁尋思老半天，犟嘴道：“危險...是多少有點危險，但只要咱們小心謹慎，也不是不能活！實在不行...乾脆去腕子山波月洞投奔黃袍大王！”
投奔奎木狼？
袁通滿臉黑線。
你小子是會找死的！
“不然呢？”，見他不同意，黑狐冷哼一聲，不服道：“就算聽你的，咱們還有更好的出路嗎？”
“或許呢。”
袁通說著看了眼東方，意有所指。
“東邊？”，黑狐皺眉，撓了撓頭，“東邊是哪個妖王的地盤？”
“不是什麼妖王...”，袁通擺了擺手，懶得多做解釋，看了眼洞外，索性對二妖道：“算了，天都黑透了，咱們也該回去了，在外面待得太久容易惹妖懷疑，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黑狐見他一臉敷衍，心有不滿，毒嘴的屬性又暴露出來，譏諷道：“瞧你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差穿個烏龜殼了！怪不得剛才在斑狼他們面前慫的跟個孫子似的，任憑他們羞辱，連個屁都不敢放！”
“你小子懂個撮鳥毛！”，袁通也不慣着，當即回懟道：“乍逢大事，就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味鋒芒畢露，做妖不懂得隱忍，如何成事？”
“常言道，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妖有能耐不在臉上，跟一群將死鬼較什麼勁兒！沒聽過一句話嗎？蹦躂得越歡，涼得越快！狗沖你叫喚，你不爽你自己咬回去，我可不想啃一嘴的狗毛！”
“你以為呢，阿虎？”
“阿通說的對！”，阿虎下意識挺直腰板，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