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把人變鬼的世道和訴苦

第214章，把人變鬼的世道和訴苦

始皇帝37年十月八日。

漢軍醫療營。

所有受傷的秦軍戰俘此時都在醫療營當中接受治療，好在大部分受受到鞭刑不算太嚴重，擦了葯之後還有行動能力，只有上百個士兵受傷比較嚴重，在這裏休養。

“你怎麼來了！”徐凡一到戰俘營，馬上就有人通知陳秀。

徐凡苦笑道：“我是來看看那些受傷的秦軍戰俘的，他們情況如何？”

陳秀皺着眉頭道：“輕傷的已經離開了，只有上百傷勢嚴重的還留在這裏。”

陳秀知道徐凡今天大發雷霆，於是勸說道：“這事情你不要怪戰士們，他們心裏也很苦，要怪就怪這個世道吧，逼得人活不下去。”

徐凡帶着一絲苦澀笑道：“你這話就說出了問題的核心，的確是要怪這個世道，怪建立這樣一個殘酷世道的始皇帝和秦吏。”

而後徐凡跟着陳秀來到一個帳篷當中，這裏趴着十幾個秦軍士兵。

石頭等人剛剛想要起身對徐凡行禮。

但徐凡阻止道：“你們是傷員，不需要動。”

這些被集合起來的士兵也極其奇怪，因為他們發現不是他們一屯士兵是這樣，好像全軍都集中在營帳之外，營地篝火照耀的天空都紅了。

而後徐凡愧疚道：“說起來還是我們漢軍對不起你們，要不是士兵違反軍規軍紀，你們也不會受這樣的苦。”

屯監軍看到士兵的表情道：“看你們的樣子就明白軍紀懶散了，只怕我們漢軍的軍紀歌都給忘記了，現在我起頭，你們跟着我唱。”

徐凡不是後世的朝廷，自己的錯誤卻要別人來承擔責任，甚至還把人抓起來，臉都不要。

“大漢軍人各個要牢記~~~~~”

徐凡聽完也是很感嘆，以前總說舊社會把人變成鬼，他不懂，但今天他終於懂得了，暴秦的制度就是一個把人變成鬼的制度。

說完石頭淚流滿面，這個世道想要活下去真太艱難了。

聯軍完成一日的行軍，搭好帳篷營地，本來這是士兵們休息的時候，但這個時候各營屯長，屯監軍，隊率召集士兵在營地之外集合。

徐凡馬上找來魯舒道：“你找30個文吏來到此地，收集這些秦軍俘虜的故事記錄下來，而後交給漢軍當中各級監軍，要監軍們告訴漢軍其他士兵，秦軍士兵和他們一樣都是受苦難的人，大家真正要報仇的對象是秦國的王室，貴族和官員。”

魯舒道：“屬下這就去辦！”

說句實在話，石頭今天就好像做夢一般，戰俘營更換了看守不說，還把他們這些受傷的士兵送去治療，尤其是治療之人還是漢王后，石頭這一天都處於誠惶誠恐當中，現在連漢王都來了，他有的被嚇到了。

“漢王！”石頭等人聽到這話馬上清醒過來。

屯長道：“昨天齊籍士兵虐俘事件被漢王知道了，漢王很生氣，認為大家已經忘記了漢軍的軍規軍紀了，所以今天晚上休息之前，我們要再次學習漢軍的軍規軍紀。”

石頭的話引起了其他士兵的共鳴，他們也淚流滿面，這些士兵也是和石頭一樣的，齊地的士兵最多三年沒有回家，而北疆軍的士兵，最少五年沒有回家，最多已經在邊疆待了十年了，能回家誰願意參軍。

一名護士道：“石頭，土根你們快醒醒，漢王和王後來看你們了。”

徐凡對石頭保證道：“伱放心，你們不會有人來虐待你們了，等我們聯軍攻破關中，滅了秦國，你就不用打仗了，可以安心和家人待在一起，不會再和他們分開了。”

而後徐凡一一慰問這些受鞭噠的士兵，也聽了他們的故事，凄慘程度並不比其他六國士兵差多少，爭霸天下都是上層人的事，底層的百姓不管是勝利者還是失敗者，都是為戰爭承擔後果的。

石頭馬上搖頭道：“一點不苦，小人清楚我們在齊地做的事情，受到這一頓鞭打，小人倒是好受一些，只要不要小人的命，這一切都是小人應該受的苦。小人也知道對不起齊人，但這是上面定下來的事情，小人沒有辦法阻止。小人三年沒有回家了，現在都不知道家人的情況如何？小人不想殺人，不想打仗，只想回家，但上面不放呀。”

士兵們聽到這事情，卻紛紛不以為然，這事情徐凡可能不知道，但漢軍營地的士兵卻幾乎沒有不知道的，這種事情一向是瞞上不瞞下。而且漢軍士兵也不認為齊籍的士兵做錯了什麼，秦人在齊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現在被齊籍士兵報復回去，是秦人罪有應得。

後面士兵只能跟着唱道“大漢軍人各個要牢記~~~~~！”

唱完歌之後，屯監軍道：“我念一句，你們跟着念一句，不要想偷懶，今天你們背不出軍規軍紀，今天晚上就不要想睡覺了。”

這個時候漢軍的士兵才意識到，上面是弄真的。

整個聯軍幾十萬人背軍規軍紀，其場面的之大，超出所有人想像。

但也有一部分不需要背的士兵，就是魏國士兵和趙國士兵。

他們吃完晚飯之後，就可以休息，但他們卻一個個出營地看着漢軍他們的背軍紀會議。

趙軍魏軍羨慕的看着漢軍士兵，漢王雖然管的嚴，但漢軍的待遇是真好，一日三餐可以吃飽，還有幾身可以換的衣服，最重要的是，漢軍有士兵兄弟會，所以即便是漢軍的軍官也不能隨便欺負士兵。

欺負士兵，這種事情在魏軍和趙軍當中太常見了，尤其是很多軍官直接掌控士兵的生死，只欺負你這都不算事了，看你不順眼直接把你腦袋摘了。所以魏軍和趙軍士兵對這樣的事情都習以為常。

直到他們遇到了漢軍士兵，才發現雙方的差距居然如此大，物質上的差距也就算了，從漢軍包了聯軍的糧草之後，雙方這方面的差距快速彌補上，但精神上的差距和漢軍對士兵的尊重，這是魏趙兩軍相差了2000年的水平，他們都想要成為漢軍士兵。

這個世界的貴族豪強，總是以為底層的百姓就不需要尊重，不需要精神上的追求，實際上恰恰相反很多底層百姓一無所有，他們只剩下一份尊嚴了，他們反而更加重視自己的尊嚴，誰能給他們這份尊重和尊嚴，他們就可以爆發出極其強大的戰鬥力，這歷史給出了答案了。

所以徐凡從不擔心自己軍中，有軍官離開給自己製造敵人，也不擔心自己軍紀嚴明，讓自己軍中大將不滿，甚至脫離自己的團體。漢國的根基從來都不是拿下上層的大將，而是一個個底層的士兵。歷史已經證明脫離團體的人最終珉為眾人。

百姓的力量無窮大，只要賦予他們理想，把他們組織起來，就可以爆發出改天換地的力量。

趙王歇和張耳兩人也在看着漢軍營地的動靜。

趙王歇驚愕道：“就這麼點事情，漢王居然弄的如此聲勢浩大，他就不擔心軍心不穩？”

在趙王歇看來，不過是死了幾百秦軍俘虜的士兵，這也能算事情，卻沒有想到漢王的反應如此激烈，甚至於在他看來這是不可理喻了，漢王如此做，底下的士兵會如何想，他們不滿漢軍都有可能出問題。

張耳沉思很久之後道：“這就說明漢王奪取關中的決心是非常大，即便是損失自己的根基，他也要保護這20萬秦軍俘虜，因為只有收買這20萬秦軍士兵，漢王才能輕鬆攻佔關中，並且快速把關中轉化成為漢國的地盤。”

趙王歇此時有的惶恐道：“漢國已經佔據楚，韓之地，丞相又說漢王鯨吞整個秦國的決心非常大，天下最肥沃的土地都快被漢王占完，漢王還能容得下我們？”

張耳苦笑道：“我等只能寄希望於漢王是真仁義了。”

現在徐凡佔據天下的優勢太大了，比項羽時期大太多了。

歷史上的項羽雖然分封諸侯，但實際上項羽最開始只是一個軍閥，手中有軍隊，但沒有地盤，他分封的地盤全部都是其他諸侯打下來的，甚至連楚國的地盤都是熊心的，他的分封與其說是建立秩序，不如說是給其他各國埋下隱患，好給他統一楚國爭取時間。

只能說項羽一步錯步步錯，他不殺20萬秦軍俘虜，就可以以關中為根基，可以從容平定天下，但他偏偏在關中燒殺搶掠，那麼只能奪取義帝熊心的地盤了，在彭城定都，就要想辦法滅了齊國這個強敵，這又給劉邦攻佔關中創造了機會，而後面的結局大家都知道了，項羽百戰百勝，地盤越打越小，最後在垓下一戰，輸光了所有籌碼。

而現在徐凡又不同，秦軍主力被打光之後，漢軍只要佔據關中蜀中，漢國已經是天下三分佔其二，漢國的實力雖然擴展極快，但每打下一塊地盤就會快速安排漢吏維持統治，漢國已經比始皇帝開啟統一之勢前的秦國都要強大。

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張耳也找不到好辦法，只能寄希望徐凡看到始皇帝的結局，不敢再弄集權制的國家，而是留下他們這些諸侯鎮壓地方。

現在張耳的心態就像後世說的那句話一樣，不能反抗，那就接受了。

在魏軍營地，魏王咎也羨慕的看着漢軍營地的全軍大會道：“漢王正是一令下，天下動，一令下，諸侯懼。什麼時候我們魏軍也可以這樣令行禁止。”

周市道：“漢軍雖然實力強，但我們魏軍實力也不差吧。”

魏國的軍隊是屬於魏王的，魏國的貴族和豪強當然不是很上心，但現在魏國軍隊是屬於他們自己的，當然是最好的裝備，最好的訓練都用上，這樣的魏軍雖然有戰鬥力，但內部卻是大大小小的山頭。

所以魏王咎聽到這話翻了白眼，魏軍雖然實力強，但想要和漢軍這樣令行禁止，根本不可能。

與此同時，徐凡則來到了彭越營地當中。

彭越和中郎將監軍召平知道之後，馬上帶領陳小刀，欒布，扈輒三位校尉，校尉監軍西門賀，塗舉，鄧華拜見徐凡。

徐凡道：“不用多禮，昨天發生的事情，我也有錯誤，成為漢王之後，我已經脫離基層太久了，以至於10里之外發生的事情都不知道，今天我來你這裏，就是知道彭越你軍中有大量齊地籍士兵，我是想要了解他們的想法，你安排一屯人馬，我要和他們交流一番。”

彭越和召平點頭道：“諾！”

很快彭越就找來一屯全部都是齊籍士兵。

徐凡對彭越和召平道：“你們離開吧，我想要和士兵們說一說心裏話。”

彭越想了想道：“還是末將保護漢王吧。”

徐凡笑道：“不是我打擊彭將軍，只怕你未必是我對手，而且我現在就是在漢軍營地當中，四周都是我的兵，在這裏都不安全，天下就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彭越和召平他們只能離開了。

徐凡看到這些士兵和有點緊張的屯長，屯監軍，隊率笑道：“不用害怕，我們相互之間就像普通朋友聊天。”

而後他笑道：“先說一下你們的名字吧，這樣我們能有一個了解。”

屯長緊張而又激動道：“我叫丁河。”

屯監軍道：“末將呂易。”

隊率道：“小人姜斌。”

徐凡笑道：“居然是姜太公的姓氏，你和姜太公有什麼關係？”

姜斌道：“祖上說過和是太公有關係，但已經沒落了。”

徐凡繼續問道：“你是如何參軍的？又怎麼從齊地加入彭越將軍的隊伍當中？”

姜斌怒道：“小人以前是在濟北郡老家的，雖然日子過的苦，還有大量的徭役，但勉強還能存活，三年前齊王田儋起義反秦，小人家鄉也有不少人加入了齊王的隊伍當中。”

而後他慚愧道：“當時小人害怕打仗，沒有敢加入齊王的大軍當中，沒多久就傳來消息，齊王被秦軍擊敗戰死，小人很多同鄉也戰死沙場了，當時小人還感到慶幸，認為自己逃過一劫，但現在想來，簡直是豬油蒙了心了。”

姜斌面色悲傷道：“沒多久就有一隊秦軍來到小人的鄉里，說是小人家鄉有很多叛逆，小人等鄉親都受到連誅成為刑徒，而後秦軍就在小人的家鄉，佔據我們的土地，奴役我們的家人，小人的父母帶着小人想要逃離家鄉，卻被秦軍追殺，最後只有小人一人逃到薛郡，加入了彭越大王的隊伍當中，當時小人就是想要報仇。”

說到這裏姜斌已經淚流滿面了。

而四周的士兵也沉默起來，像姜斌這個的故事在齊地太多了，此時氣氛極其凝重。

說到這裏姜斌也不管徐凡的身份了，而是激動道：“漢王，小人就不明白了，秦軍在我們齊地殺人了，殺了很多人，小人親眼看到就就有幾十起，小人之所以加入漢軍就是想要為殺秦軍，為父母，為鄉親報仇，現在好不容易擊敗了秦軍，結果反而不能報仇了，這是什麼道理，難道只允許秦軍殺我們齊人，就不允許我們齊人報復會去。”

屯長呂易道：“姜斌，不要亂說。”

姜斌卻不管不顧道：“我哪裏亂說話，為父報仇，天經地義。”

徐凡道：“姜斌說的沒錯，大家要報仇是天經地義的。”

徐凡再看向其他士兵道：“今天，我們就敞開說說心裏話，還有誰跟秦軍有仇的都可以說。”

這個時候一個士兵站起來道：“我和秦軍有仇，本來我在老家種田好好的，什麼事情都不幹，一點違法亂紀的事情不敢做，忽然有一天，秦軍就說我家的土地歸他，我成了他的奴僕，然後秦軍就每天對我鞭打，連牲口都過得比我好，活不下去了，我就連同老鄉一起逃了出來，最後我們十幾個人只逃出了五個人。

我們五人加入了彭越大王的隊伍，一直和秦軍交戰，最後死的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和秦軍有血海深仇，現在漢王你說不讓我們報仇，我是不服氣的。”

其他齊人士兵也跟着說道：“對，漢王我們不服氣。”

徐凡看着這些委屈的士兵，明白能逃到彭越軍中的齊人士兵基本上都是和秦軍有仇的。

徐凡拍着姜斌的肩膀道：“我並不是阻止你們復仇，而是你們想要復仇就要找對真正的敵人，誰是我們真知的敵人，是像我們一樣受到秦國壓迫的底層秦軍士兵？”

“不是，他們也是受害者，我們真正的敵人，是以前的始皇帝，現在的秦二世，是馮去疾為首的秦國官員貴族。”

這個時候徐凡命人把石頭帶到這裏來。

徐凡看到石頭有的害怕，就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說說自己的故事給大家聽一聽。”

石頭這個時候才緩緩說出自己的故事“我父親是老秦人，他跟隨了四代秦王南征北戰，但因為沒有積累下太大功勞，十幾年戰爭也只是20等軍功爵位當中的上造，家裏有200畝土地，雖然稅賦高，但生活卻也算過得去。只是後面我們四兄弟出生，家裏才開始變得拮据起來。”

父親總是打仗很少回家，我父親常對我說“等天下一統，沒有戰爭，日子就會好過，我們把仗打完了，你們就不用打仗了。”

只可惜父親並沒有看到天下一統，他死在南征楚國的戰場上，父親也完成自己的想法，天下一統了。

但父親期待的好日子卻沒有到來，我二哥死在南征百越的戰場，三哥死在北伐匈奴的戰場上，現在家中只剩下大兄和老母親了，我已經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

我已經打了三年仗，這仗沒完沒了，我不想打仗，我想要回家，我也想要看望母親和兄長，

說完石頭淚流滿面，石頭那句想要回家更是讓四周的士兵也悲泣不已，他們也想要回家，但他們的家已經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