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約束自由
幾天後,有關路易十六的死訊細節被披露了出來。
在馬德里皇宮,國王廳。外交大臣加多基內心沉重地閱讀了駐法使館回饋的的消息。
“1月1日,身穿法式外套的路易國王,手中握有《聖經》,從容走下馬車。他和等待的劊子手進行一段對話。他就自己脫下外套,漏出裏面的白衣,並一同摘下勃頸處的圍脖。在走進斷頭台的那一刻,他突然走到斷頭台的邊緣,放聲高喊:‘我原諒我的敵人,但願我的血能讓上帝寬恕法蘭西和庇佑我的家人。’不過在場的人沒有人呼應他,只有兩位劊子手左右按着他的胳膊,把他綁在斷頭台的木板上。”
說道這裏,加多基就停頓了一下。眾人都不解得看向怎麼不說話的加多基。
加多基也是望向王座上的國王,說道:“陛下,後面的內容可能會讓你不悅。”
“不悅,剩下的內容只能是雅各賓分子們在慶祝砍了他們的國王?這一點,我有心理準備。”阿方索清冷地回答道。
“行刑后,劊子手向人們展示國王的頭顱,人們高呼共和萬歲。而在頭顱掉下的地方,有一個細長的血流從斷頭台的木板流到地面。站在前排的人,爭搶着用衣物去蘸國王的血,有的在洗手,有的在舔食。最後,路易的遺體被送到了馬德琳墓地的一個坑裏。”
加多基說完最後一個字,已經預期的眾人都表現出極大的震驚。甚至阿方索都感覺法國人真是刷新下線。
前世的自己,是不知道路易被砍頭后發生了什麼。如今知道后,也感覺法國人做過頭了。
雖然國王被砍頭在上世紀發生過,也有人歡呼過。但是英國議會可沒有侮辱國王的屍體,而是立刻把遺屍送回王宮重新縫合,埋葬在王室墓地溫莎城堡。國民公會的做法,只會給法國革命加柴添火。
“索科洛夫公使知道那麼多細節,他是親臨現場了嗎?”阿方索突然問了一句。
“沒有,陛下。”加多基懷疑國王是不是對西班牙人親臨現場有意見,立刻袒護道,“駐法公使館在那天門窗緊閉,任何人不得外出。這些消息,是公使館僱人記錄下來的。”
如果阿方索知道對方是這麼想的,一定會告訴他想多了,自己完全是隨口一問。
伴隨大家都知道路易十六死亡的經過甚至是結局,今天內閣會議的主題也登上枱面。
而本次他們的會議目的是為了說服國王進行新的改變。他們深知國王在卡洛斯三世身邊,接受過法國啟蒙思想的教育,所以才會出現同其他歐洲君主們不一樣的態度。這對於那些這些出生於中產階級的人是好事,就比如曼里諾首相,還有那些在政府工作中產階級官僚。
然而,曼里諾首相很厭惡法國革命,因為法國革命完全就是在照在某種理論思想,摸着石頭過河。變革必須是有條理的改變,不是突然的爆發,所以他認為西班牙是時候跟上那些歐陸國家的腳步,開始約束“自由”。
會議的第一個題目就是判斷這件事情對於西班牙的影響,而內閣意見一致認為影響是負面,很有可能會煽動國內一些異見人士的暴力運動出現,從而破壞穩定的秩序。
殖民地事務大臣加爾維斯表現作為突出,他直接把法國發展到現在的革命認定是西班牙的掃把星。
“掃把星的尾巴預示着災禍,它將摧毀西班牙在新大陸的一切。法國弒君的做法,將會顛覆西班牙在新大陸統治的合法性。”加爾維斯怒不可遏地說道。
加爾維斯的邏輯很簡單,西班牙統治新大陸的法理來自教皇亞歷山大六世曾頒佈的上諭,他將整個新大陸都授予了西班牙國王。國王是西班牙殖民地帝國的中心,也是土生白人和印第安人效忠的中心,這才有西班牙王國在美洲的統治。要是國王沒了,或者美洲那些異見分子們認為自己可以拒絕國王,西班牙的殖民地帝國就會崩塌。
阿方索內心點了點頭,雖然歷史上拉美獨立進程,自己已經模糊。但是大時代的背景還是知道,那就是波拿巴偽王當道,而真王被囚禁在法國,使得西班牙統治新大陸的合法性受到挑戰。
其次是內政大臣霍韋利亞諾斯,這位“一月法令”的推動者,曾經接受孔多塞的思想。如今的他也已經站在這位法國哲學家的對立面。
“一月法令確認財產交易自由,而這些的前提就是財產權,而財產權我認為是穩定可靠政府的基礎。發展到現在的法國革命已經是財產權的敵人。”
“縱使他們冠冕堂皇地寫在宣言中,然而在實際執行中卻被多數意志和那些暴民左右。我可以諒解法國革命政府沒收被他們認為是反革命分子的財產,但是我不能諒解他們對反革命分子定義的粗糙。沒有嚴格的規章制度,只會讓這個定義越來越寬,淪為那些道德敗壞的人,攫取錢財的工具。”
霍韋利亞諾斯列舉從1789年開始的流亡貴族,非宣誓派教士,再到立憲派群體,反革命分子的圈子正在越來越大,而其中冤枉的人又有多少。
有了這兩位的帶頭,內閣也紛紛說出法國示範效果的惡劣。阿方索津津有味地聽着,也聽出他們的意思,那就是想方設法阻止法國,進行對自由的約束。不過自己目光瞄向不說話的教育大臣,德門多薩。
阿方索想到去年,這位據理力爭從首相手中奪下審查制度的訂立權,如今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改變想法,所以阿方索出口問道:“那教育和審查方面,是不是也要進行新的改變呢?”
“陛下,如今的教育和審查制度已經能夠阻擋那些瘴氣。假如社會和學校連自由這兩個字都不能說,現在的西班牙又從何而來。”德門多薩意有所指。
阿方索倒是沒想到對方來個隱喻,讓在場的大多數人也紛紛中標,畢竟他們改革的思想不就是來自那些外國的書籍和觀念。甚至是自己的爺爺,也是吸納法國行政效率和反教會思想。
“無法接受改變的國家,註定無法生存。我們約束自由,只是為了更好改革這個國家。不過激進的源頭依舊存在,如果不處理再如何防範,也只是徒勞。”阿方索侃侃而談。
同時自己的目光看向加多基,問道:“法國弒君必然會引起歐洲各國的敵視,我們和法國下一步外交關係該怎麼走,外交部有答案嗎?”
“陛下,法國如果選擇和整個歐洲為敵,那麼我們就應該站在勝利的一方。”加多基首次說出主戰立場。
阿方索對此只能默默想到:果然還是出來了。畢竟不同於去年,法國只打普奧。如果整個歐洲各國參戰,那麼誰贏誰輸,恐怕對戰爭再悲觀的人也會向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