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一次拔刀,開口如狗叫

三,第一次拔刀,開口如狗叫

記得在他走出那間屋子的時候,聽見琴聲也是這樣響了一聲,之後就看見老乞丐倒在地上身首異處了。那琴聲就再也沒響過,彷彿彈琴的人在彈出那一聲后,就離開了。

琴聲又平靜地響了起來。他不知道這琴聲彈的是什麼曲子,從來沒有聽見過音樂,聽見的只有刀劈木偶的聲音,和他喘息的聲音。

他又慢慢地向前邁步,剛剛走出兩步,琴聲又一變,“當!”

他感覺有微風吹來,他的竹笠在這微風中輕輕顫動了一下。他看見街邊一間房子的牆壁,彷彿被人劈過一刀一般,突然齊斬斬的斷裂了,在一聲大響中倒塌下去。

他又站住。

琴聲又平和了。那裏面的歡聲笑語,笙歌燕舞幾乎已經達到了高潮。酒菜的香氣更濃烈了。

他握緊了雙拳,目光如狼襲擊獵物時那樣盯着那裏。他的鼻翼如狗那樣翕動了一下,他聞到了那裏至少有三個女人,兩個男人。其中一個女人在一邊喝酒,一邊彈琴;那兩男兩女一邊喝酒,一邊在唱歌跳舞。

這是他在狗娘那裏學到的真本事。

他又邁步,慢慢地對那裏走過去。

剛走出兩步,琴聲再一變。

“當!”

他突然聽見強勁的風如刀般對他迎面劈來。他身體急忙向後一仰,勁風幾乎同時從他上面飛過,頭上的竹笠被這勁風削下一片。他身後柳豹家門前那根吊過他狗娘的柱子被削斷,“嘩啦”一聲,柳豹家的大門垮塌了下來,揚起一片塵土。

他起身,回頭盯着垮塌的大門,目光中充滿了憤怒。

他握緊雙拳,對着那裏奮力地沖了過去。

“當······!”

琴聲不停地響了起來。

勁風不停地對他擊來。

他東躲西閃地向那裏奔去。

左右的房屋在身後在這琴聲中,垮塌着對他追來。

他衝到了福貴飯館門前,琴聲發出了尖厲的一聲響。更強大急促的勁風如閃電般從福貴飯館中飛出,對他迎面劈來。

他突然站住,幾乎同時拔刀迎風一揮。

一聲尖嘯,琴聲斷了。

那強勁如閃電的勁風突然自中間斷開,從他脖子左右飛過,擊在了街對面的房子上。房子倒塌了。

若非他拔刀及時,他的頭就被這勁風削下來了。

刀依舊在他的腰間別著,雙手也依舊握着拳,彷彿那一刀是別人揮出的一樣。

這是他走出那屋子后,第一次拔刀。

裏面的確是五個人,兩男三女。

這兩男三女他並不陌生,正是黃昏將他撞飛的這夥人。

這位二八芳齡的紅衣少女坐在一邊,面前放着那把尾部焦黃的琴。那兩男兩女現在已經沒有跳舞唱歌了,坐在桌子前正在喝酒吃菜。他們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那原本凌亂的飯館,不知何時已被這些人收拾整齊。地上也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那佈滿灰塵的桌子,現在也是一塵不染,放着滿滿一桌子豐盛的酒菜。

他站在門外面,憤怒地瞪着裏面彈琴的紅衣少女。就正如一匹憤怒的野狼似的,雖然仇恨着門裏的人們,卻又畏懼那人們的陰險與兇狠,所以他既不甘心走開,卻又不敢闖入這人的世界來。

紅衣少女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撫在琴上,她的確在一邊喝酒一邊彈琴。

這麼美麗的姑娘在他看來,也跟常人沒有兩樣,只因為他根本就分辨不出美與丑。

姑娘右邊頭髮中插着一朵鮮艷的菊花,彷彿在為誰送終。這時候,紅衣姑娘抬目對他微微一笑。

他看見紅衣姑娘右邊嘴角上有一個小小的酒窩,他心中的憤怒突然消失。

紅衣姑娘對他說:“你是誰?”

紅衣姑娘的聲音如百靈鳥兒一樣美麗而動聽。他聽得目光一跳,彷彿不是這紅衣姑娘在對他說話,而是一隻百靈鳥兒在對他歌唱一樣。

他張了張嘴,終於將聲音發了出來,當然不是狗叫聲。

“狗,娘,養,的!”

他說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句人話!

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

並不是他故意要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來顯示他的冷漠孤傲,而是他第一次說人的話,說得十分的生硬,十分的困難。

老乞丐雖然教會了他刀法,但卻並沒有教會他說人話,一個字都沒有教過。

而這句話,是他唯一說得來的人話。

當年福貴飯館的柳老闆看見他跟着大黃狗,非常感動,就過去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他盯着柳老闆,學狗叫了幾聲。他只懂狗語,也只會說狗語。

柳老闆知道,要再問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得到的也是幾聲狗叫。

於是,柳老闆就叫他狗娘養的,這個名字就在柳家寨傳開了。

他就永遠地記住了這四個字。

紅衣少女的臉色變了。她冷冷地說:“我好心問你,你卻要罵我,是何居心?”

他嘴張了張,卻再也說不出人話來了,他發出了兩聲狗叫。

“當——!”紅衣少女生氣的將琴一撫,憤怒地瞪着他。

他看見紅衣少女生氣的樣子,知道她誤會了他,可是他卻又不知道該怎樣對紅衣少女解釋。他也無須對紅衣少女解釋。剛才,她可是要殺他的。他也瞪着紅衣少女。

紅衣少女瞪了他一會兒后,再次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盯着紅衣少女,再次說:“狗娘,養的。”這一次,他說得要連貫一點了。

紅衣少女瞪着他看了一會兒后,突然笑着說:“你是說,你的名字叫,狗,娘,養,的?”她也將他的名字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了出來。

他想答是,但一出口的卻是兩聲狗叫,他只好又對紅衣少女點點頭。

“嘻嘻!”紅衣少女捂着血紅的嘴笑了起來。

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吃吃的笑了起來。他扭頭看見坐在桌子前的那位黑衣女人站起身,端着滿滿一杯酒扭着腰肢對他走來。他立即戒備的盯着這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年紀大約二十五六歲,身材苗條,臉如滿月。她走到他面前,說:“想不到世間還有這樣的名字,我只道這是罵人的一句話,想不到會是你的名字。”

他緊緊盯着黑衣女人,雙手握緊了拳頭。

黑衣女人吃吃的笑着將右手搭在他的肩上,見他沒有反對,再將左腳抬起來勾在他的腰上,將手中的酒杯端到他的嘴邊。

然後,她嫵媚的對他說:“渴了吧,來喝杯酒解渴。”

他抬手將酒杯推開,之後,對她搖搖頭。

黑衣女人就嬌柔地說:“喝吧,不喝酒怎麼能算是個男人。”說完,又將酒杯端到他嘴邊。

他盯着黑衣女人看了會兒,突然張嘴仰頭將酒喝下。

就在這時,黑衣女人端酒杯的衣袖中突然射出一支袖鏢,擊向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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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俠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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