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那麼光彩的點子
沒有管身後韋德納的抱怨，迪恩.葛朗台此刻已經來到了伍德大街的一處電話亭邊。
他需要打個電話給弗蘭克，告訴他們這邊的進展，這是出門時姑媽關照過的。
摸了摸口袋，迪恩掏出了弗蘭克交給他的那張MCI電話卡。看着棕色卡面上20美元的字樣，迪恩不由嘴角微翹。
這種老古董前世的他也只是在小時候才見過，和信用卡差不多大，表面也沒有黃銅色的晶片。
那麼這種純塑料製作的電話卡怎麼使用呢？迪恩熟練的翻過背面找到了那串代碼呼號。
拿起公用電話亭的聽筒，迪恩按照卡面上的撥號碼撥了出去。
“請輸入您的接入碼”聽筒里傳來機械的應答聲。
迪恩目光繼續向下掃，找到了被刮開的塗層下那6位隨機數。
按照提示把6位接入碼輸了進去，很快錄音提示他可以開始撥打電話了。
在按下弗蘭克辦公室電話的同時，迪恩突然愣了一下。
等等！電話卡，6位隨機接入碼，20美元面值...
迪恩腦海里瞬間閃過關於電話公司通信原理的信息，那獨屬於電腦極客的敏銳，讓他抓住了一絲不同尋常的靈感。
“Hello~這裏是老鷹搬家公司。”弗蘭克的聲音，把迪恩從幻想中拉了出來。
顧不上半路而至的靈感，迪恩把剛剛他和韋德納律師的見面大概說了一遍。
弗蘭克也很高興，皮特的案子有了轉機，雙方約定回去之後再仔細商討。
在掛斷電話之前，那道機械的錄音再次出現，這次是提醒他這張電話卡中還有13美元的餘額。
從公用電話亭出來，迪恩手中來回反轉着那種MCI電話卡，神思捉摸不定。
他為什麼掐着點從韋德納的辦公室離開，不就是因為身上沒錢嗎？
韋德納的具體收費標準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揚斯敦最便宜的律師事務所諮詢費是75美元一小時。
就這還是從業經驗五年以下的助理律師收費，如果是經驗豐富的律師，翻個幾倍他也不奇怪。
而迪恩渾身上下只有五十幾美元，這是上個月生活費的結餘。
至於今天被他帶出門的更是只有一張10美元鈔票，他擔心遇到尼哥，讓本不富裕的經濟情況雪上加霜。
這一切小心翼翼的源頭，都是因為他沒錢！
更糟糕的是，即使老爹那裏一切順利，但是罰金和法庭判決金也不會少一分錢。
按照剛剛韋德納的預估，一千美元的罰金加上一千美元的判決金，這是必要支出。
釋放后皮特還會被勒令參加幾個月的酒精治療課程，這是強制要求，他無權拒絕，除非他以後再也不想拿回他的駕照了。
那麼你猜猜這酒精治療課程要不要錢？
媽的，全是生意！
破口大罵的迪恩，面對幾千美元的數字，他也無能為力。
這根本不是一個大一新生能解決的事！
姑媽家或許可以幫上一點忙，但是幾千美元？迪恩敢保證，相當於姑媽家小半年家庭收入的現金，他們絕對拿不出來。
這一切困境所有的根源，大抵都可以歸咎為“沒錢”這兩個字。
不過現在有一個選擇擺在了迪恩面前，它不那麼光彩，但它能賺錢。
把電話卡翻到有20美元字樣的那一面，迪恩腦袋裏的想法逐漸清晰。
但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
88年美聯邦政府劃定的單人家庭年收入貧困線是5770美元，家庭中人口每增加一人這個數字增加1960美元。
比如迪恩家和姑媽家這樣典型的四口之家，如果他們的家庭年收入低於11650美元，那麼他們就屬於貧困家庭。
換句話說，也就是窮人、底層人士，他們可以以此向政府申請各種各樣的福利。
但是顯然姑媽家和迪恩家都不屬於貧困家庭，前者的家庭年收入接近兩萬美元。
至於迪恩家，因為皮特是卡車司機--藍領階層中薪資天花板一級的存在，所以他們家的年收入更是能達到三萬多美元。
毫無疑問兩家都不屬於貧困家庭，他們的定位是聯邦政府報表中名副其實的中產階級。
中產階級那就意味着要繳更多的稅，除了全國統一的聯邦稅，還有州稅也一個子不能少。
醫療保健稅、社會保障稅、聯邦收入稅、州收入稅、房產稅、消費稅，這些七七八八的加起來，一個中產家庭年收入的30%~40%要全部貢獻出去。
然而這還是不是最糟糕的，納稅也就罷了，但中產階級竟然享受不到納稅人該有的福利。
中產階級納的稅，大多是作為福利補貼給了窮人和底層人士。
一個擺在眼前的事實是，迪恩的母親生前患有哮喘。她每次去醫院的花費，能報銷的寥寥無幾，就因為他們是中產家庭。
所以雖然皮特拿着18美元的豐厚時薪，但是家裏的經濟情況並不見得有多好。
尤其是當整個家庭中只有皮特一人有收入來源時，迪恩家的經濟情況甚至還沒有姑媽家好。
後來母親凱特琳遭遇意外，皮特被捕，迪恩家就完全斷了收入來源。
不過事情還遠沒結束，今天和姑媽他們商量了一番皮特庭審的注意事項后，瑞秋姑媽不得不又告訴迪恩一個殘酷的事實。
“迪恩，不管皮特什麼時候被釋放，但有一件事需要你儘快決定。”
“什麼事姑媽？”迪恩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房子”瑞秋姑媽給出了一個迪恩意料之外，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的回答。
“皮特當初在購買這處房子的時候，選擇了十五年期固定房貸。”
“所以？”迪恩平復了心情才示意姑媽繼續。
“這意味着每個月820美元的固定支出，否則房屋將被止贖。而皮特表示，無論如何也要保住房子，這裏有他的一切。”
“F*CK！”迪恩再也忍不住，直接口吐芬芳起來。
他原本以為搞定了那幾千美元，他的日子就能邁上正軌了。
但現實是，你永遠不知道前面還有什麼等着你。
老爹皮特的工作已經丟了，他出獄后能不能再找到工作還兩說。
迪恩也可以兩手一拍對這個家不管不問，他可以說這超出了他能力範圍之外，他也相信姑媽一家可以理解他。
但他內心裏還是希望能把這個家撮合在一起，對未來的轉學計劃有利也好，亦或者是前身殘留的執念，這一切都在無形中影響着他向這一目標努力。
畢竟他算是半個愛爾蘭裔，愛爾蘭裔是除意大利人之外，第二重視家庭的人群。
不過此刻他真的有點動搖了，中下階層掙脫束縛他們的泥潭，向上游前行的這一過程，太難了。
各種各樣的指控、生活壓力、房貸壓力、學業壓力，就像一道道關卡阻攔在他面前，阻止他穿過那道大門。
拋開一切做一個“個人至上”的精緻利己主義者？不，在資本的道路上迷失之前，迪恩希望在心底留下一點光亮。
再說了，夏洛特大街的那處房子，其實他也挺喜歡的。
“抱歉姑媽，我們剛剛說到哪了？”迪恩揉了揉臉，重新恢復了冷靜。
“820美元~”弗蘭克無情的揭開了傷疤。
眼見着迪恩的臉又開始皺到一起，他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弗蘭克~”瑞秋姑媽責怪的白了他一眼。
“哈哈，老實說我挺喜歡這小子爆粗口的樣子。”
沒有理會“無良”的弗蘭克，迪恩看向了自己的姑媽。
“每月820美元的支出，顯然超出了迪恩你的能力範圍之外。所以我們和皮特商量了一下，決定把房子租出去。
迪恩你以後大多數時間在學校，偶爾回來也可以住在這裏。至於皮特，他會照顧好自己。”
不得不說瑞秋姑媽的提議讓迪恩眼前一亮，這確實是個辦法啊。
不僅保住了房子，還沒怎麼花自己的錢。唯一的代價，就是在沒有償還能力之前，他們無法回到房子裏而已。
然而迪恩還有一個疑問，租房子這事為什麼一定要和自己商議，自己老爹出獄后不也一樣可以做？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瑞秋姑媽又告訴了他一個有些不那麼好的消息。
“皮特的賬戶上已經沒錢了，所以要想不收到銀行的傳票，房子最好這個月就租出去，越快越好。”
好吧，迪恩釋然了。
但是820美元一個月，他們能找到這樣的租客嗎？據他所知，揚斯敦的房價早就跌的不成樣子了。
而且老爹他們是怎麼做到在十年前，有信心償還每月820美元的超高房貸的，那可是70年代末。
這個問題弗蘭克替他解答了，在80年初的那幾年，正值美利堅房貸利率史上最高的時期。
迪恩家的房子在城南夏洛特大街，社會治安良好的白人區。那可是好地段，當時的揚斯敦也還沒有衰敗。
所以8萬美元的售價在皮特看來都是值得的，又因為在帕卡德電器工廠謀到了卡車司機的職位，皮特信心爆棚。
不到兩成首付、15年、13%的利率，是皮特纏着銀行經理努力一周才簽下的合同，當時他為自己的決定感到無比幸運。
因為一周后這個利率就變成了15%，一個月後衝破了20%的大關。
然而從83年之後，一切又急轉直下。揚斯敦因為有大量工廠關閉，很多白人跟着離開了這裏，市場上拋售的房屋比比皆是。
要不是因為皮特的薪資不錯，說不定他也頂不住及時止損跑路了。
不過嘛，硬頂的代價就是現在每月820美元的房貸支出。
理清了思路，迪恩點點頭表示明白。但他突然又想到，自己家是在城南，姑媽家也是，那麼...
弗蘭克朝迪恩聳聳肩，蒼天饒過誰？
迪恩也朝他聳聳肩聊以安慰，然後又轉身提前和自己的姑媽打了聲關照。
“瑞秋姑媽，下個月家裏的電話費可能會高一點，因為我需要用一下網絡，不過這些費用我會補齊。”
“只要不是用來看成人付費節目就好。”瑞秋無所謂的聳了下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