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資格
“錨定程度迅速增加……為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不知道。”工作人員搖了搖頭：“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錨定程度一般都是穩定的，不會有突然增加的情況發生。”
工作人員看着手中的電子屏，一臉困惑的表情。
黎洛想起了自己在那模擬淵孔中看到的東西，想要仔細說說，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麼描述那光怪陸離的場景。
“每個人，在模擬淵孔里看到的東西都是不一樣的嗎？”她向工作人員問道。
“是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
“會看到什麼？”
“有很多……有些人可以看到自己在和家人吃飯，有些人可以看到深淵其他層正在發生的事情，還有些人可以看到一群小動物正在跳舞……一般都是一些比較荒謬的畫面，就像是做夢一樣，非常迷幻。”
“那些看到的東西，是真實的嗎？”黎洛追問道。
工作人員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也許是幻覺，也許是另外一個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或許，在另外一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深淵，你正在和家人一起吃飯，又或許在另一個世界，你其實是一隻小兔子，正和別的小動物一起跳舞呢？”
說到這，工作人員突然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黎洛，然後說了一句奇怪的話：“到了淵孔之下，你就不要再去糾結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幻覺了……”
黎洛本想反問為什麼，但看着工作人員那認真的神情，也只能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在和黎洛談論了一會兒后，工作人員終於又說到了正事：“你的檢測已經完成了，我把你的測試數據上傳，順便幫你申請前往真實淵孔的資格。”
“謝謝。”
黎洛表示完感謝之後，又轉頭看了看身後的模擬淵孔。
那漆黑如墨的空洞又喚起了她那悲傷的記憶，深邃的水潭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平靜，反而暗潮湧動。
僅僅是看了一會兒，黎洛又感覺到了那瘮人的寒氣。
陽光從巨大的豎直管道間灑落下來，在儘力地釋放着這最後的溫暖，可是黎洛此時的身體似乎隔絕了一切熱量，完全無視了那籠罩在身上的陽光，身體達到了某種奇妙的低溫平衡。
她看着腳下微微冒出的涼氣，疑惑地拿出了電子屏，測了測自己的體溫。
“5℃。”
黎洛不敢相信地看着電子屏上的數字，差點以為是電子屏的測溫元件壞掉了。
她連忙再測了測自己身體的其他部位，發現都是在5℃區間，黎洛連忙又測了測周圍的溫度，在那被陽光照射的管道上，電子屏測到的溫度是27℃。
“沒錯……的確是我的體溫發生了變化。”
看到她那奇怪的反應后，工作人員又湊了上來。
“怎麼了？”
“我的體溫……”
黎洛還沒說完，工作人員就換了一副瞭然的表情。
“你的體溫降低了是吧？”
“是的，為什麼會這樣？”
“這是正常情況，接觸了淵孔之後，你的身體就會與淵孔之上的事物產生隔絕，成為被‘篩選’過的事物，那些不重要的分子熱運動也會被剝離掉，體現在宏觀之上，就是身體溫度降低。”工作人員認真地解釋道。
“不過你不用擔心，這是好事。”
“好事？”黎洛有些不明白，身體溫度降低為什麼是好事。
“因為這樣的你，能夠更好地適應淵孔之下的環境。”
“這樣的低溫狀態嗎？”黎洛追問道。
“是的，你也知道，下面沒有太陽……沒有陽光的世界，是很冰冷的，這樣的溫度更合適。”
聽着工作人員的解釋，黎洛點了點頭：“這樣的溫度，還能算是正常人嗎？”
“能夠被深淵接受的人類，已經都不算正常人了……”工作人員有些無奈地說道：“如果你對人類的定義是體溫37.5℃的恆溫哺乳類動物，那你已經不算是人類了……但是，我們對於人類的定義並沒有這麼狹隘，在深淵之中，糾結這麼多，反而徒增煩惱。”
“沒辦法……”工作人員嘆了口氣：“在獲得資格的同時，就得失去些什麼。”
“魚兒爬上了岸，就失去了尾巴。”
“鳥兒想要飛上天空，就得把骨骼變得又輕又脆。”
“人類跳下大樹，失去了長長的手臂，退化掉了尾巴，失去了厚厚的毛髮。”
“改變才是生物的生存之道，在深淵之中亦是如此……你別把這事情放在心上，把這也當作一種進化就好了。”
經過與工作人員的這一番交流，黎洛也沒有繼續糾結自己的體溫問題了，她只是盯着電子屏上的數字，有些恍惚。
“5℃。”
這是能夠直觀看到的改變，那在那些看不到的地方呢？
又有什麼其他的參數發生了改變。
這只是肉體上的，那思想上的呢？
有沒有什麼“不重要”的思想被淵孔所隔離掉了？又或者被悄無聲息地改變了呢？
黎洛沒敢繼續思考下去，她擔心再細想，可能會連自己身為人的本質都被否定。
“那被徹徹底底篩選過的‘人’，無比純粹的‘人’，是否還是真真正正的‘人’呢？”
果然，就像工作人員說的那樣，不能去糾結。
黎洛嘆了口氣，熄滅了自己的電子屏。
工作人員看着她的表現，也知道她終於想通了。
“開心一點，你可是能進入深淵五層的人了，這在整個人類社會裏都屈指可數，也能算是超人類了，要是立個排行榜，你也能名列前茅。”
工作人員對着黎洛笑了笑，舉起了電子屏。
“笑一個，我給你拍張照。”
聽着工作人員的鼓勵，黎洛僵硬地擠出了一個笑容。
“好了，拍好了，這就作為你的資格證照片了。”
工作人員又在電子屏上搗鼓了一會兒，對着黎洛說道：“你的資格證已經上傳到資料庫了，你可以準備準備，去看看淵孔之下的世界了……”
“已經好了嗎？”黎洛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是的，只要檢測完成，資格就會很快下來的，看看你的電子屏，你應該也收到通知了……”
正說著，黎洛的電子屏就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