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好，2012年
2012年。
岩城一中，十九號考場。
“同學，高考呢，你還睡？”
半夢半醒之間，魏萊聽見有人在喊他。
迷糊抬起頭，視野漸漸清晰后，就看到了一間很有年代感的老教室。
整齊劃一的課桌，烏漆墨黑的黑板。
窗戶外邊，梧桐樹葉子隨風搖曳，傳來了颯颯聲。
這不是高中早就被拆掉的西校區教室？
那張僅存在泛黃照片里的場景，居然變成了現實？
對於魏萊來說，周遭的一切，像是夢境。
“考試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高考老師見魏萊醒了，說完就走了。
考試？
魏萊頭有點暈，雙目無神，茫然地看着教室……準確來說，是考場。
透入教室的陽光是斜照的，空氣里的光線是朦朧的，記憶里校園該有的樣子，像是童話世界，一眼通透的感覺。
回到過去，第一感受自然是不真實的，那一瞬現實和虛幻交織，意識混亂割裂。
然後不知是被校園的風吹醒，還是被窗外夏天蟬鳴聲音驚起。
突然，魏萊就清醒過來。
“我重生了，回到了高考這一天？”
魏萊頭疼，捂着腦袋，許久才緩過神。
波瀾不驚的重生，果然壓根不存在，沒人格分裂已是幸事。
此刻周圍是考生動筆的沙沙聲，聽着就躁動，整個高中三年都在聽的聲音。
這是青春的聲音，當時聽沒有感覺，許多年後再聽，可真美好啊……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這樣的日子？
牆壁上時鐘嘀嗒在走，顯示此時是：
「2012年6月7日15時40分。」
魏萊眼睛盯着時鐘，承受着這個時代的明亮，漸漸接受了他重生的事實。
能老套地說一句嗎，他是真沒想重生啊……
……
……
重生前，魏萊就覺得他的人生過得好失敗，沒有相守一生的朋友戀人，兜兜轉轉數十年，還是獨自一人。
如此平庸的他，怎麼會受到老天的眷顧，重生了呢？
人世間就是大苦海，只要有生老病死，就會經歷生離死別，重來幾趟都不快樂。
重生？鬼才想重生。
上輩子，魏萊親眼看到爺爺去世，堂妹出家遁入空門，父親生病住院，白月光離他而去，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人這一生，無能為力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真不是每個人都想要重生。
重生了，最想要什麼呢？
快樂。
像是李白一樣洒脫，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重生后只想快樂，不要被世俗條條框框束縛，浪一點，別無所求了……
因為他上輩子過得真不快樂。
出生在東部沿海的縣城，呱呱墜地，成為全家的開心果。
開局很好，也僅僅是開局好。
雖然從小到大就長得英俊，幼兒園和小學人見人愛，從初中到高中表白信收到手軟，但他除了相貌，其他地方真就平平無奇。
按理說，長得帥，應該是主角模板。
不過他成績不突出，也不算是好孩子，喜歡違反校規，經常逃課去網吧。
也因此，雖然最後洗心革面，高考發揮卻不盡如人意。
到了大學，他憑藉超高的顏值，得到輔導員青睞，甚至獲得字節的實習機會。
大四畢業那年，有個富婆姐姐看上他，要花千萬包養他，被他拒絕了。
吃軟飯？
你在說什麼？
他只想靠自己，老老實實地憑本事掙錢。
畢業后入職大廠當程式設計師，成為“字節最帥氣的程式設計師”。
因為顏值很高，他被公司要求，在抖音開直播宣傳遊戲。
當他開播的時候，彈幕都是：
“哇哦~太帥了呀，美男子，可以給我寄金子嗎？”
“抖音吳彥祖是你嗎？”
“不不不，我覺得他更像胡歌。”
“哥哥看起來好禁慾哦，人家好喜歡。”
“你是程式設計師？頭髮為什麼這麼多？”
“好正點，出道吧，姐姐愛你。”
看到網友這些誇獎，魏萊無所謂地笑了笑。
這個世界，遠比想像中膚淺，不過他不希望別人只看到他的臉。
人不能靠臉活着，他一直是這樣想的。
然而幾年過去了，魏萊被工作榨乾，身體日漸憔悴。
每天辛苦工作，精打細算，生活卻還是毫無起色。
太天真了！
好像真的努力工作，就能暴富似的。
當魏萊聽到“這麼多年，工資漲沒漲？”“不應該給員工高工資，他們有錢了就不好好工作了”，徹底綳不住了。
我的錢到底被誰賺走了？
我怎麼不快樂了呢？
怎麼大家都住好房子，就我在破防啊？
魏萊心累了，不想努力了，只想當一條混吃等死的鹹魚。
放在國外，他這種認真工作，妥妥上進青年，但在這裏卻是被叫作擺爛。
因為他沒有買期房，買生兒育女。
躺平，是許多男人對抗這操蛋世界的唯一手段。
魏萊參與設計的遊戲，沒有預留上線后驗證玩家體驗機制，出了問題。
後來字節裁了遊戲部，魏萊整個部門都被裁員，還得找工作。
這就是生活，總是一堆破事，焦頭爛額。
快樂？
誰長大了快樂了？
大城市太壓抑了，誰去誰知道，人生地不熟，父母希望他回老家相親結婚。
父親身體不好，生病住院，也受不了氣，魏萊只能答應。
母親希望他儘早結婚生孩子，沒孩子他們死都閉不了眼。
重生前，魏萊正失魂落魄地走在橋邊，肩上承擔的壓力讓他喘不過氣。
“有人落河了！”
“報警！快報警！”
那時聽着路人驚呼，魏萊才知道有人落水。
情急之下，他跳河去救人，跳入河裏就看到墜河的人，居然是李言蹊。
之前他參加了幫扶聾啞兒童活動，和李言蹊交上了朋友，那是一個天使一樣心地善良的女孩。
十一月的水真的很冷，他根本使不出力，拉不起墜入河裏的李言蹊。
和李言蹊一起下墜，世間萬物都在坍塌，回歸最本質的存在。
“如果你能夠比光更快的話，那一定能夠回到過去。”
死之前，魏萊好像看到了光，腦海里回想起了這句話。
下墜的時候，過去的事走馬觀花在腦海浮現，那一瞬間確實比光更快。
人這一生，沒有體會過背叛，沒有經歷死亡，沒有遭受過痛苦，沒有練成一顆堅如磐石的石頭心，是無法跨越階級的。
因此魏萊是感謝上輩子的遭遇的。
……
……
時間回到2012年。
瑪雅預言世界末日的一年。
魏萊沒想到下一刻，他就重生在了2012年6月7日高考下午。
牆壁上時鐘顯示：
「2012年6月7日15時45分。」
思緒拉回到現在，魏萊視線落在數學試卷上，重生后興奮的心情瞬間就冷卻了。
試卷密密麻麻的數學符號，像是惡魔在張牙舞爪，刺激着他的記憶緩緩蘇醒。
“數學？”
魏萊突然想起來了。
這一年，他高考所經歷的一切。
數學立體幾何題忘記標xyz符號，還有根號忘記化簡，考了有史以來最低分。
本來能上本一，結果只上了二本。
好的學校太重要了，壞學校需要十倍的努力才能彌補。因為第一學歷太低，他在公司升職極為困難。
後來無數日子，他都在想，如果當時他多了這些分，命運是不是就完全不同了。
“重生在高考考數學？豈不是完了……”
魏萊喃喃自語，被過去的風環繞。
重生后，他該好好學習，高考超常發揮，考上好大學，做出自己的一番事業。
可是重生在高考考場，這就成了奢望。
他端詳試卷，檢查好幾遍后，再度確定以及肯定他不懂做。
畢竟畢業許多年，高中知識早已忘得乾乾淨淨，數學試卷上的集合，矢量，函數，曲線，於他而言和天書沒有區別。
這就蛋疼了！
沒有意外的話，勉強能上211……
指的是總分數能上211，只能去藍翔技校的那種，比上輩子還要慘烈。
“這可怎麼辦？”
魏萊呆立不動，眼神有不符合年齡的深邃，彷彿坐化的高僧，顯得格格不入。
出身未捷身先死，他的高考再次完蛋了。
也許一切命中注定，他高考就不可能正常發揮。
可是他並沒有多大悲哀，反正高考不能決定人生，重生隨便干點啥不能搞錢。
反正這輩子，他就只靠自己！
富婆靠得住，豬都能上樹。
正在這時，魏萊眼前出現一行虛擬文字【視角轉換】。
“這是……外掛？”
魏萊頓時眼睛一亮，瞬間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腎也不虛了。
生活總在不經意間給人一個棗。
重生，帶轉換視角的系統，這輩子怎麼輸？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需要外掛，有些人自以為重生就定能出人頭地，就像是小學自以為能上清華和北大。
知識點都在那裏，但你考上清華北大了嗎？
重生，是新的一輪人生閉卷考，性格沒有改變，思維沒有進化，該走的錯路會以另一種方式再走，充其量只能讓你分數比上一次高一些。
輕狂無知，哪怕暴富，最終還是會還回去，因為有錢腦子裏想法就多，想創業，想換漂亮老婆，想玩刺激，沾染黃和賭和毒，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
魏萊的想法是嘗試改變性格，轉換思維。
凝眸看系統，虛擬文字底下有一行文字說明：
【可以獲取指定對象的視角，看到指定對象在看什麼，轉換視角后，對方不會察覺，可隨時解除。】
【通過親吻，可新增綁定對象。】
這金手指，看着有些不正經。
偷看別人視角，特別是女孩子的視角，就可以看到大腿了吧？
哪個十八歲男孩子受得住？
這不得原地起飛？
教室里的其他考生並沒有反應，這虛擬文字顯然只有他能看到。
魏萊試着伸手觸碰，毫無反應。
他又心想着選擇轉換視角，立刻跳出【李言蹊】。
顯然，這系統是意念操控的。
“李言蹊？”
只是魏萊看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他就是因為救李言蹊才落河的。
沒想到重生后，還綁定了李言蹊的視角。
這是上天對他救人的獎勵嗎？
突然，魏萊眼睛一亮，心情好到爆炸！
據他所知，李言蹊上輩子可是985大學的學霸，觀看李言蹊的第一視角，不就可以抄她的試卷答案了嗎？
這輩子高考有救了，可以去想要去的大學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魏萊挺中二地想着。
“轉換到李言蹊的視角。”
隨着魏萊這樣想，他的視野變成了李言蹊看到的一切。
此時此刻，李言蹊正孜孜不倦地答題，試卷和他一模一樣，答案他是瞧得一清二楚。
李言蹊怕是學過書法，字跡太漂亮了。
因為李言蹊在深城，他在岩城，不是同一座城市，也不擔心答案一樣，被發現說不清。
“好，外掛來得正是時候。”
魏萊嘴角微微上翹，開始動筆，風捲殘雲般迅速。
他絲毫不懷疑李言蹊答案準確性。
誰抄作業還這麼多事？
抄答案，不懷疑對方的對錯，這是每個抄作業者必備的基本素質。
隨着他的筆在動，試卷漸漸寫滿了。
……
……